第一章 蒙雲的身份

第一章

        白云滚滚，青草悠悠。

        忽而一阵春风来，吹拂艳阳满地青。

        四月上的云中草原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

        马儿跑，虫儿鸣。

        一处背风的草坡上，一个人呈“大”字型的躺在上面，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狗尾巴草，正闭着眼睛在那百无聊赖地搅动着。

        炽阳当空，春暖大地。

        在这静谧的午后，能窝在如此一处清凉地当真是好不惬意。

        忽然感到身下草皮有细微的跳动，那人一个翻滚就把耳朵贴在地面上眯眼仔细感受着大地震动的频率。

        那是马匹快速奔跑踩踏地面而产生的波动，聆听片刻后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利落起身，眉头微皱的望着西南方向，似有所惑的嘀咕道：“奔我来的？”

        他叫蒙雲，是两年前来到这里的，当时跟他一起的还有个年岁差不多的少年。

        两人被发现时已双双昏死在一处湖边，是被当时途径的游牧人给救起来的，算是捡回来两条命。

        那游牧人看这两位那是一个比一个的面黄肌瘦，一身的破衣烂衫，臭气熏天，活脱脱两个乞丐。

        也没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觉悟，只是不想让他们就这么死在湖边而已，怕污染了水源从而造成瘟疫。

        在草原上水源就是生命。

        不成想这两人都是小强级别的人物，命都不是一般的硬。

        游牧人看他们还喘着气，就先喂了几口米汤先是吊住了命，等醒过来后又吃了点面糊糊，喝了点羊奶茶，这才算是还了阳。

        恢复了几日的蒙雲不由感叹道：“看来阎王殿也容不下我啊”

        慢慢的跟游牧人也混的熟了，知道了“恩人”叫做呼尔巴根，匈奴人，三十来岁的年纪在草原上风吹日晒的要比实际年龄苍老的多。

        为了避免恩人变仇人，也就是别把他们哥俩给当成奴隶卖了，蒙雲是把浑身的机灵劲都抖出来了，就连小五那个榆木脑袋都是屁颠屁颠的忙前忙后。

        但他并不知道北疆已经实施“废奴令”好些年了，不仅变奴为民，还禁止了奴隶的买卖。

        往北边卖倒是可以，但是在往北那就是大鲜卑的金帐王庭了，没点门路的人别说去了，出境都难。

        毕竟北疆边军可不是吃素的，就算偶有漏网，那也是再也别想回来了，显然这位巴根大叔不在此列。

        呼尔巴根所在的部落只是个内附中原的小部落，大部分都是匈奴苗裔，加上变奴为民的人也才一共三百来人，主要就是帮着北疆镇军牧养牛羊，培育战马。

        蒙雲一听就乐了“北疆镇军？那我熟啊！”

        说自己祖上就是北疆军出身的，也算阔过，懂点相马，养马的门道。

        如今他们兄弟二人也是无路可去，要是大叔不嫌弃，就让咱哥俩以后跟着您混口饭吃。

        真中有假，假里藏真，真真假假的胡编乱侃。

        那游牧人巴根一听也乐了，搁这忽悠谁呢？

        虽然觉得这俩娃子满嘴胡话，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就只是觉得不如他们草原人真诚。

        只得在心里嘀咕一句“汉人多奸诈”。

        这几天他可都看着呢，溜马放羊，追鸡撵狗，捕鱼抓兔的确实不像是新手。

        就是身份来历不明罢了，但还是犹豫了一下，这他可做不了主。

        不过转念一想虽然是多了两张嘴，可毕竟不是吃白饭的啊

        能混成他们这个样子的想必也没有什么大的背景来头。

        但他们那通文晓武，知仪守礼的样子可做不得假，说不定祖上真就富贵过。

        如此就先应合了下来，把他们带回了自己的部落，交给了部落首领。

        对了，现在不兴叫首领了，要叫牧主。

        这是北疆军定的，他们将所有内附的草原部族分割在辖境内大大小小的牧场上。

        大部落的首领就是大牧主，小部落的首领就叫小牧主。

        让他们各主一方替北疆蓄养战马，牧养牲畜，同时也有效的防止了他们的叛乱，避免纷争。

        呼尔巴根的牧主叫特木苏勒格，一个很和善的中年大汉，看年纪应该比巴根年轻些？

        谁知道呢，反正他们这些牧场主就好比中原的那些世家大地主一样，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特殊待遇，显的年轻些而已并不奇怪。

        回到部落后蒙雲跟小五两人受到了牧主“热情”的接待，说“热情”不过是因为把他们请进了牧主的帐篷，并且请他们喝了马奶酒还分了两盘羊肉给他们。

        但这就够了，寻常的牧民别说喝酒吃肉了，能进首领帐篷的都少。

        部民相对好点，但也不是谁都能受到牧主如此对待的。

        期间自然少不得牧主的一番盘问，能被北疆军选出来的牧场主当然不可能是那草包，该有的警惕性都不会少。

        蒙雲凭借那跟寡妇对练出来的“三寸不败之舌”又是一顿胡吹滥砍。

        说他们来自河东绛县，在还是稚童的时候，家里遭受小人迫害，被骗光了家财。

        此后父亲便每日饮酒度日，郁郁寡欢，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了。

        母亲为了养活他兄弟二人，起早贪黑的一人打三份工。

        前些年也因积劳成疾，重病缠身，无钱医治而去了。

        兄弟两人草草的将娘亲葬了以后就一路沿街乞讨的流落到了此处

        大概就这意思，不过原文比这说的可好听多了。

        再加上其抑扬顿挫，声泪俱下的腔调，那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在配上小五那破锣嗓子的哀嚎，把苏勒格跟巴根唬的那是一愣一愣的，期间还抹了好几次眼角。

        淳朴善良的牧民就是好忽悠啊

        就这样，牧主把他们分给了巴根做下手后，也就没在管过他们。

        但部落里的其他人对他们都很客气，要知道阶级之分自古有之，在草原上更是尤甚。

        在怎么说也是一部首领，能够进入首领帐篷的人那必然是尊贵之人。

        虽然内附之人逐渐汉化，可也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脱去所有的习性。

        在草原民众那单纯的思维里，只知道能进入首领帐篷的人都是朋友，因为敌人是出不了帐篷的。

        部落里的人大致分为两个部分，牧民跟部民，牧民都是之前的奴隶，北疆废奴以后才转奴为民的。

        牧民上边是部民，其主体就是各部落的原牧民。

        还有些就是如巴根一样的游牧人，他们的地位略高于部民，数量较少，是类似于近侍或者管家的一群人，因为他们所牧养的牲畜都是牧主人的私有财产。

        而牧主苏勒格之所以会同意他们留下，还请他们喝酒吃肉，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汉人这个身份罢了，毕竟这是汉人的地盘！

        时间不长，先是几个黑点慢慢浮现，约摸几息过后，那几个黑点有所靠近，再后边又沥沥拉拉的现出二十几个身影。

        “少爷，少爷”不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光凭这嗓音站在草坡上的蒙雲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除了小五那破锣嗓子肯定没别人，起码在自己认知里他是头一份儿。

        “这狗日的，嚎丧呢？”蒙雲暗自腹诽道。

        小五面庞上变幻不定，虽然气喘吁吁，略显苍白，但蒙雲能感觉到那不是累的。

        而是一种夹杂着几分惊喜、几分焦虑，同时又有几分无奈与几分苦涩的复杂表情。

        弹指间那几骑已然来到了近前，当先一人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那骨头架子套层皮般的瘦弱身板，好像风稍大点都能给他吹跑一样。

        此刻正满头大汗的对着自己哀嚎，急忙滚下马鞍喘息道：“少爷，家里来人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不住的往自己身后努嘴。

        “我又没瞎”冲着小五翻了翻白眼，正了正衣襟，偏头把嘴里的狗尾巴草吐掉，望着小五身后的几人淡然道：“他们怎么来了？”

        声音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感情！

        可小五同样读懂了蒙雲声音里的那丝不安与悸动。

        那是一种源自心底深处的愤怒与怨恨、无助与渴望，犹豫、挣扎过后的平静。

        虽然他借着偏头的一瞬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被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变化。

        五年来的风雨同行、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在生死徘徊之间培养出来的默契与灵犀，那真不是盖的！

        眼前一色的凉州大马，他蒙雲又不是那梁瞎子，瞅的真真的呢。

        胸盔铁甲，腰悬刀、背挂弩，极具气势。

        这些人身上的装备任拿一件到黑市上都能换他哥俩上那勾栏院里厮混一夜。

        蒙雲对他们自然不会陌生，正是他父亲蒙万淳的麾下嫡系“陷阵营”。

        蒙万淳，官拜玄雍王朝正三品大将军，赐号“镇北”，总领北疆十三郡兵马。

        实打实的实权在握，放眼天下能跟他比肩的将军都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而蒙雲正是被他蒙万淳五年前亲自赶出家门的亲儿子，嫡长子。

        不等小五答话，当先一骑上前几步，左手握拳敲击胸口铁甲发出“锵”的一声，略微垂首道：“奉大将军令，我等前来接少爷回家。”

        北疆军礼，带甲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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