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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喜结连理


广善和二狗子告诉了我不少有关玄华的事,他们却没告诉我玄华这一个多月不回大将军帐歇息,却是搬到我机括营的军帐中去了。

        玄华也并非沽名钓誉,他这番作为实在是有苦衷的。我的经历,除了玄正,便只有他最清楚。杜良贤既献上怀柔之策,他便要想法子去安抚那八万战俘。机括营与巧辩营在一起,他便是在巧辩营内日夜告诉将士们我的英勇事迹。

        当然,玄华将我美化了,虽说他说的都是事实,但却刻意将我的完美和倭寇族的残忍嗜杀展开了鲜明的对比。

        巧辩营与谋士营中皆是能人,这一个月内,便屡出良策,便如说书先生一般,不但将八万战俘的心说得服服帖帖,即便是我寒城大营的三军将士,也喜欢跑去听他们的高谈阔论。

        玄华只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将寒城大营三十万将士凝聚成了一块名副其实的钢板,竟有着刀枪不入的气势。

        那八万战俘中不乏当年寒城屠城之辈,日感惭愧,口传相授,竟起了弥补寒城百姓之心,自发募捐在寒城城门处建造了一座万人冢,还立了一块石碑,由战俘们亲手刻下当初的情景,并将愧疚之言亦留存于世。

        寒城和陀城百姓闻之欢欣鼓舞,竟与战俘们打得火热,端茶送水和乐融融。

        玄华亦不迂腐,心知这八万战俘不会逃跑,只派了少许人马看管,允他们隔几日便入寒城祭拜,顺便帮寒城百姓修缮房屋,加固地窖,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这便有了眼下军民鱼水一家亲的盛况。

        永和帝二年三月初一,易嫁娶,大吉。

        玄华在军中大摆筵席,让三十万将士共同见证我与他喜结连理。

        要说不开心是假的,事实上我的心是欢呼雀跃的。那夜与玄华在大将军帐内拜堂成亲虽有天地为媒,月夜为证,却到底是我俩私下里进行的,无人知晓。

        我不过是个俗而又俗的俗世中人罢了,再洒脱超然,也希望这一世能风风光光清清白白地嫁给自己心有所属之人从一而终。

        玄华是了解我的,他什么也没告诉我,便在仓促间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锦衣华服,只是寒城百姓自发为我和他赶制出来的两套大红色嫁衣。没有三媒六聘,玄华只是骑着他的战马身着红袍,将穿着嫁衣头顶红盖头的我抱至马上,围着寒城大营驰骋一圈之后返回校场行礼。

        校场上除了主将之位外,亦没有铺设一桌一椅,三军将士皆顶着早春的寒气席地而坐,面前放着一杯薄酒,一碟小菜,个个精神饱满风姿绰绰地见证我和玄华的婚礼。

        三声礼炮响过之后,校场内鸦雀无声。玄华手持喜秤将我的红盖头掀起。我被喜悦和幸福染红的娇颜便彻底展现在了将士们面前。

        全场寂静无声,仿若时光逆流,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片刻之后,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玄华的眉梢上都带着喜色,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我柔声道:“颜儿?今日你我在三军将士的见证下补上这个婚礼,这杯合卺酒,是我欠你的,今后,我便用一生一世偿还与你!”

        我与他手臂交缠,饮下此杯。

        再斟一杯,我举起冲三军将士环扫一圈,轻启朱唇,道了声“干”,登时,将士们同时举杯“干”,豪气冲天,皆仰头一饮而尽。

        这是最简陋的婚礼,却也是世上独一无二最隆重的婚礼,三十万将士都是我和玄华的见证人。自此,在世人眼中,我便永远都是定国大将军李玄华的妻子,而并非贤亲王的王妃。

        只饮一杯,将士们面前的酒水便被换成了茶水。酒不醉人人自醉,便是不饮酒,在这早春的寒峭里,寒城大营依然染上了三分醉意。

        杜若斌已攻下了京都,内患尚未完全解除,不便离开。却仍赶来喝了我和玄华的一杯喜酒,还为我带来了冰芷给我准备的贺礼,竟是一本珍贵无比的《黄帝内经》。

        我和玄华端起茶向他致谢,杜若斌的脸上仍带着骄傲和不服气。下颌微抬对玄华狭促一笑,道:“若不是我已有意中之人,当初,这新娘子便是我的了。今日物归原主,我成全了大将军,不知大将军可愿成全于我?”

        “哈哈!”玄华朗声大笑,与杜若斌茶杯轻撞,发出悦耳的叮咚之声,“这有何难?陛下不就是想要回你西蜀国的八万战俘吗?今日便归还于陛下便是!”

        杜若斌大喜,“此话当真?”

        玄茂接口道:“自是当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杜若斌一口饮下杯中酒水,道:“那寡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他转身就要走,我轻声道:“陛下请留步!”

        在座均不解地看向我,连玄华脸上亦存着疑惑。

        杜若斌俊脸上滑过一丝算计,狡诈地一笑,道:“蓝姑娘可是与寡人有悄悄话要说?”

        他这话问得极是暧昧,多有挑衅的意味,主将台上的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我并不见怪,杜若斌此人便是这般喜欢逞口舌之利,心肠倒是不坏,也是个坦坦荡荡的伪君子。

        当下巧笑嫣然,冲他盈盈一拜,柔声道:“陛下今日既是来参加我与大将军的婚礼,怎可空手而来满载而归,天下岂有这般之礼么?若要让西蜀国百姓知晓了,还道陛下心胸狭窄鼠目寸光,竟是连贺喜之礼都拿不出来,岂不让人耻笑?于公,我当唤陛下一声国君,于私,我却该叫陛下一声师父,难不成师父来参加徒儿的婚礼竟是一毛不拔?”

        本是刁钻之语,说出来便是大不敬,偏偏我这般说出来,带着点点委屈,便如小女孩儿给兄长撒娇一般,端得将分寸拿捏得刚刚好,让杜若斌接下了还会心疼。

        玄华面色已变,却被我这番软言侬语说得哑然失笑起来。

        杜若斌愣了半响,才摇着头苦笑道:“我当真上辈子欠了你的,这一世竟是被你这徒儿吃定了,这般敲诈勒索还能每每说得让人心甘情愿,明明是恶人先告状,却振振有词。这般夫妻,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当真是珠联璧合。”

        我带着七分娇嗔,三分耍赖,掩口笑道:“陛下过奖了,夫君他英雄气概心怀天下,当然不与陛下计较。然,我乃一鼠目寸光的小女子也,只是讨要个喜钱,师父还这般推三阻四,当真小气!”

        当下杜若斌哈哈大笑起来,一时忘形,竟抬起大手在我的头上拍了拍,道:“也罢!既然徒儿开了金口,寡人当然要替我的皇后圆了徒儿的念想,这便立下字据,今后每年,西蜀国皆会向后唐朝贡,将这些日子借粮、借兵、养兵欠下的人情债逐年还了可好?”

        我大喜过望,玄华和杜良贤等本意是在杜若斌赎回八万战俘时敲诈他一把,眼下杜若斌竟主动让步,竟有对后唐俯首称臣之意,我岂能不高兴?

        玄华等人亦是又惊又喜,立时命人备了纸笔端上来。

        杜若斌当真在三军将士的面立下约定,“此番战事,寡人已看清天下形势,这天下,早晚都是后唐的,与其同后唐为敌,倒不如归顺,也当是我当年欠下寒城三万冤灵的补偿。”

        盖下印玺,杜若斌不再多言,与玄华握手道别,便带着八万战俘浩浩荡荡地回营了。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心中感慨万千,英雄不问出处,说的便是杜若斌这样的人吧?当初我始终认为杜若斌配不上冰芷,如今,我才知,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杜若斌,当真是冰芷的良人。

        甫一回头,却见所有的眼睛都望着我。

        正疑惑间,玄华仰头长叹:“有妻若此,夫复何求?李玄华何其幸哉!”

        我的脸即刻便红到了耳朵根儿,“我不过耍了个小无赖罢了,你们男人家不好开口的话,我一个小女子说出来,杜若斌即便再蛮横,倒也不能不依。”

        “蓝姑娘真性情也!”杜良贤举杯敬我,“今日方知姑娘不但是个奇女子,却还有这般温婉可心娇俏动人的一面。姑娘着实是后唐的福祉,杜良贤敬你!”

        “我等敬蓝姑娘!”

        看着校场上单膝而跪的三军将士,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止是为了玄华。曾几何时,这些患难与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早已深藏于心,变成了我的亲人。

        所有的言语,都化作滚滚热泪,落于杯中。

        我和玄华真的成了一对绝无仅有的战地伉俪,日里,他在校场练兵,我便在机括营和医术营中忙碌。夜里,他在行军图前凝神沉思,我便为他在身后披上一件暖暖的冬衣。白日,他与诸将军帐内议事,我与他意见不合也会针锋相对激烈辩论,黑夜,他将我揽至怀中极尽缠绵燃去满腔的幸福和牢骚。

        有了西蜀国的织锦棉袜,我寒城将士这个冬天鲜有被冻烂双脚的。然冻疮之症依然在军中肆虐。不过因有了预防的经验,比之往年,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将士们日日操练,织锦棉袜磨损十分厉害,我和医术营的郎中们去各营帐中给将士们疗伤时见此情形,心中便产生了些想法。

        自从我恢复了女儿家的容貌之后,玄华便不许我再易容。但为方便行事,我每日里仍以男子装束出现,穿的自然都是玄华的旧衣修改过的。衣裳虽是旧的,却带着他身上的气味和体温,穿在身上便如同被他揽在怀里般安心。

        玄华的衣服十之八九都是白色的,修改过之后十分合身,去给三军将士疗伤时,便被大伙儿私下里亲切地唤我一声“白衣天使”。

        三十万大军的营地,仅我一名女子,且每日里抛头露面,不能不说是一场波动,不少年纪尚轻的兵士见到我便如同看见了自家亲切的长姐一般,透露出浓浓的眷恋和依赖。

        都是父母生爹娘养的,若是天下太平,即便是贫苦的百姓家,他们这般年纪也还在爹娘怀里撒娇,如今却要在边关受苦。

        我便挤出更多的时间在各营各帐中行走,只为带给将士们更多笑容。顺便,我也会将将士们破旧的衣裳带回来缝补。

        军中虽设有浣洗营,但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衣裳破了也只是用小木棍般粗细的大针胡乱缝了,既不保暖,又不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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