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下情蛊
言毕，生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变卦，我不敢多待，匆匆离开大将军府。
回到缘来客栈时，玄正还在昏睡。
莲香见我回来松了口气，什么都没问，便退下了。
我便守在玄正身边，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静静地瞧他。
或许，这是我和玄正相处的最后一日了。并非太子允诺了我什么，而是我成全了玄正。以他的倔强和固执，他绝不会让玄聪代他受过？那会让他生不如死。与其让玄聪冒险，还不如让他自己去闯这龙潭虎穴，不成功便成仁，总之，他不想枉负自己的一生，我便助他就是。只是，我这一赌，赌上的不止是太子和他的性命，更有我自己。
今番与太子携手，便与他多了层扯不断的关系，我赌的不是自己歹毒邪恶的计谋，赌的是太子对我的情。
以太子的智慧和冷酷，怎会容忍轩辕帝次次发难，玄华步步紧逼？他这般隐忍只是蓄势待发。如非万全之策，他岂会在这两个月乖乖听凭轩辕帝的安排离开长安城让玄华做大？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为的不过是替自己正名，为自己找到一个更好的理由。
谁都知道惠安真人是贤亲王府出来的人，那便是告诉世人惠安真人是贤亲王送给轩辕帝的筹码，以色诱之，又受到轩辕帝的重任，太子频频遭受打压便会引来更多正义之士的同情和拥护，是以，玄华已经四面楚歌还尤不自知。
这便是太子的计谋吧？人在寒城心在长安，只怕眼下长安城内不是玄华当家，而是遍布了太子的眼线和势力。
他或许不需要玄正的支持便能顺利地登上皇位，但，有了玄正，他便多了个筹码。
玄正此番回去，势必会被轩辕帝软禁，太子便可打着清君侧救兄弟的旗号堂而皇之地逼迫轩辕帝退位。
我所做的只不过是送了太子一个顺水人情罢了，无论我做与不做，此番他带玄正回去，长安城内都将发生一场大变故。
因此玄正此去生死未卜，他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登基，他贵为开国元勋辅国大臣，但一旦太子那里失手，他即便不陪葬，也定会引咎自刎。
我不要看见玄正死，不能看见玄正去死，所以，我给太子下了个情蛊。所谓弑父篡位的毒药，只不过是为了将这份情衬得更加弥足珍贵。
今日，我与太子已将那层遮掩的窗纸捅破，此事若不成，他和玄正必死无疑，若成了，他便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一言九鼎唯我独尊，他岂会放过我？
带玄正走，除了需要玄正的盖世奇才外，更多的，怕是要挟制我吧？
我只知，无论如何，太子都不会再相让了，今日，他许诺我的是保证玄正的平安，而我许诺他的，便是做他的女人。
玄正一直到傍晚时分才醒过来，沉沉地睡了这一觉，他的精神很好，不但没有察觉出不妥，反而显得神清气爽，连对明日返回长安之事都信心十足，我的心便渐渐放下来。
当晚，我和玄正秉烛夜谈，将我们初见到海上相救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莲香借用掌柜自家的小厨房给我和玄正设了一桌酒席，我和玄正拼命斗酒，往死里吃喝。然而，最终醉倒的人是我，不是玄正。
第二日我醒来时，玄正已经走了，什么也没给我留下，甚至带走了他曾赠给我的珠花。
我知道我和玄正缘尽于此了，他已许不了我什么了，不是不想许，而是不能许，因为他没有未来。
但我相信，太子一定能成功，只要太子能顺利登基，玄正就一定能活下来。我不求其他，只求他能活着。
我和莲香在缘来客栈里住下来，莲香每日精打细算，将我们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可玄正给我们留下来的银子还是在一天天减少。
我意识到这次是真的没有人会来帮我了，我需要用自己的双手赚钱养活我和莲香。
在帮掌柜夫人看过几次头疼脑热之后，我终于和缘来客栈的老掌柜谈妥，在一楼大厅开辟出一角替住店旅客看病，也可接诊寒城的病患。
当然，我们不可能继续住在客栈上房，便租了客栈后面一处堆放杂物的小院暂住。
我虽始终以不出众的容貌示人，但因待人和善，渐渐在寒城树了些口碑，来客栈找我看病的人也渐渐多起来。
莲香又接了些帮助客人们洗衣裳的活，我和她的日子才渐渐安定下来。
轩辕帝二十七年正月十八，新年的气息尚未过去，寒城大街小巷的红灯笼尚未摘去，家家户户的对联尚未揭下，后唐便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故。
太子以清君侧的名义处死了颜妃，并逼迫轩辕帝退位，自己登基称帝，取国号永和。一时间大街小巷放鞭炮庆贺，人人奔走相告，争相祝贺，不多时便家喻户晓，连三岁小儿都在传唱，竟比过年时还要热闹。
终于做了，太子终于揭竿而起篡位登基了。
为了听到更加详实的消息，我带着莲香坐在茶馆毫不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地听着众人的议论。
“眼下咱们后唐已经改了国号，叫永和，今年便是永和元年，以后咱们后唐的皇上便不再是轩辕帝，而是永和帝了！”
“张三？你刚从长安城回来，你说说看！”
“数月前，永和帝带着定国大将军三皇子李玄正和惠安真人返回长安，轩辕帝盛怒下排除众议，竟决绝地将三皇子贬为庶人打入天牢，又封惠安真人为颜妃，当夜便临幸了。永和帝与三皇子手足情深，曾极力劝谏，甚至以性命担保三皇子无谋反之心，更无诱拐颜妃之意，然轩辕帝昏庸至极，早已对三皇子恨之入骨，对永和帝的劝阻不闻不问。三皇子入狱后，更是多次派人在狱中加害，欲除之而后快。所幸，永和帝派人暗中援助，三皇子才几次得以脱险。岂料，轩辕帝一计不成，便恼羞成怒，竟寻了个理由，以不忠不孝的名义让永和帝在太子府中闭门思过，不用再上朝议政。此言一出，人人都知轩辕帝已生废黜之心，朝中哗然一片，皆为永和帝不平。永和帝幽禁期间，以丞相为首的诸位老臣联名上奏，力保永和帝，誓与永和帝同进退，轩辕帝迫于压力，怕逼反了永和帝，这才收回旨意，但冷落永和帝之心昭然若揭。当时，长安城内已有人打出清君侧的旗号要拥护永和帝登基，然永和帝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不愿做篡位谋逆之事，坚决不允，被轩辕帝闲置仍每日进宫请安，忠孝之心天地可表。怎奈那轩辕帝日夜宠幸颜妃，竟连续一个多月不上朝，别说永和帝的请安，即便是国家大事都丢在一边不管，还听信谗言，在宫中大兴土木为颜妃建造新宫殿，听说光使用的金子就够养活全后唐百姓二十年。因着轩辕帝的昏庸淫靡，长安城内匪盗连连，老百姓苦不堪言。永和帝心系百姓，一个多月未见自己的父皇，便联名朝中重臣跪在永华宫门口求见，弹劾大兴土木建造宫殿一事。颜妃顶不住压力，终于让永和帝见到了轩辕帝，哪知永和帝求见后痛哭流涕，竟拔出佩剑要刺杀颜妃。原来颜妃乃是狐狸精转世，与轩辕帝日夜恩爱一个多月后，轩辕帝竟被其吸食阳气，变得骨瘦如柴，整日昏昏欲睡，人都快傻了，这等误国误民的红颜祸水真是人人得而诛之。好在永和帝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替天行道，当场捉拿颜妃赐死冷宫，这才还了长安百姓一个公道。当日的情形，你们不知道，在场之人个个拍手称快，老臣们感激涕零，只道苍天有眼，总算还后唐一方清明。众臣见轩辕帝已无法理政，力谏永和帝登基然永和帝乃天下第一孝子，怎愿越俎代庖？将朝中之事交由辅政大臣代理之后，竟不辞辛劳亲赴西蜀国为轩辕帝求医问药，怎奈轩辕帝已被那狐狸精吸尽了阳寿，形同死人，即便大罗神仙转世，也奈何不了，救治了几日，轩辕帝终于撒手人寰，永和帝这才含血泣泪地登了基，如今，整个长安城都在传颂永和帝的至孝英明。”
“痛快！痛快啊！果然是红颜祸水，轩辕帝若不是被那狐狸精迷惑住，当日寒城岂会遭到西蜀国屠城？如今这天下到了永和帝这样的明君手中，怕再也不会受外强凌辱了吧？”
“那是自然，听说永和帝登基，各国来贺，不止是西蜀国称臣，连倭寇、高句丽、百济和新罗都派使臣来贺，长安城内欢腾一片，永和帝颁旨大赦天下，还减免边关赋税三年呢！”
“明君啊！百姓之福啊！”
“不仅如此，永和帝与三皇子手足情深，已封三皇子为威武侯了！”
“听说轩辕帝在位时便封前朝二皇子为贤亲王，这威武侯和贤亲王哪个大？”
“废话！当然是贤亲王大了！”
“放屁！我看是威武侯大，若是贤亲王大，为何永和帝登基没有加封贤亲王，单只封了威武侯？世人都知道永和帝素来与威武侯亲厚，却不喜贤亲王，此番没有降罪贤亲王已是仁至义尽了！”
“兄弟之间厚此薄彼，怎么说是仁至义尽？”
“你懂个屁！那狐狸精颜妃就是贤亲王献给轩辕帝的！”
“还有此事？那这贤亲王果然该杀，死不足惜！”
……
我带着莲香悄悄离开茶馆，我每日带着莲香来此喝茶，为的就是探听长安城的消息。果然，今日让我等到了。
我已经听到了我想要听的，玄正平安，太子登基，玄华亦还活着，剩下的，便不是我想要听的了。
我知道玄华不会太好，永和帝登基，不杀他已然实现了对我的允诺，我岂能奢望永和帝不为难他？只是打压还算轻的，怕只怕永和帝对玄华芥蒂已深，迟早都会对他下毒手。
我远在寒城，即便想伸出援救之手，也已然做不到，只能在此暗暗祝福玄华，亦祈祷永和帝是个信守诺言之人，不要为难玄华才好。
返回缘来客栈后，莲香便显得魂不守舍，坐在院中洗衣裳时竟将掌柜的一件中衣洗破了。
我见她的小手冻得通红，解了她的围裙围在自己身上，将她拖至一旁道：“你先回屋暖暖手，我替你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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