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各怀鬼胎
太子一下朝，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便在府中寻我，莫不是为了这支金步摇？这支金步摇有何秘密？还是这真的是三姐假借我之手要转赠给太子的？难道她和太子之间真的？怎么可能？太子岂能未卜先知，岂能料定那日我和玄聪打雪仗就一定会丢失金步摇？
太子？他？究竟是何意？
我只觉天旋地转，仿佛头顶上的天空都要塌下来一般。
大姐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失言，收了泪，冲翡翠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翡翠狠狠瞪我一眼，昂着下巴出去了。
我也赶紧起身，心虚地说：“颜儿今日还要习字，既然大姐身体不适，太子又在宫中未归，颜儿便告辞了！”
大姐恍惚间，还不忘我没有用午膳，站起来抖着双手握住我，道：“颜儿！岂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
我憋出个笑容道：“时辰尚早，我赶回贤亲王府也能来得及用午膳，我给大姐留个药膳的方子，大姐让下人们好生伺候着服用，过些日子身子便好了。”
她脸上的忧伤更重，噙了泪道：“颜儿！颜儿！却原来是你最关心我，日后你要多来看大姐，莫要，莫要只顾着和红，红儿亲厚，大姐，也实在很想你！”
我心虚之下，竟有些心疼起她来，像是偷了专属于她的宝贝一般，轻轻搂了搂她，便留了药膳的方子匆忙离开。
才走出大姐的寝殿，就看见翡翠站在廊下。
我知道她在等我，有心避开又不知该往哪里走，只好支开身边的丫鬟硬着头皮走上前。
她看见我心虚地走过来，冷笑道：“七小姐别来无恙啊？”
我头皮发紧，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翡翠姐姐可好？”
“好不好七小姐还不知道么？只要七小姐过得风生水起便好！”
我虽然心虚，但这件事实在和我无关，被她这般挤兑，心头恼怒，猛地仰起头来，笑道：“翡翠姐姐有话便直说，何必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呢？”
她没想到我此时还这般张扬，愣了愣，笑道：“煮熟的鸭子还嘴硬，我倒有些怀疑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我咬牙问：“真不懂如何，装作不懂又当如何？”
“真不懂只能说明你蠢，活该被人轻而易举的害死，若是装作不懂，那我倒是小瞧你了。”
“哼！”我恼道：“我岂会在乎你怎么看我？原本就各怀鬼胎！”
“好一个各怀鬼胎！”她咧开嘴角笑了笑，“七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金步摇的来历，想必没有人再比你我更清楚了吧？”
我只觉这个笑容像将她的脸都劈开了一般，看得人心惊肉跳，浑身冷汗。
话已说开，我也没必要继续隐瞒，压低声音厉声问：“那你待如何？”
“如何？我只是太子府上一名不得志的侍妾，又能如何？我只想和七小姐做个交易！”
“交易？”我仰起头厌恶地看着她，“你不配与我做交易。我劝你还是收起你的不安分。我已经让三皇子代我求过太子，太子虽不会宠幸你，但亦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安分守己地在府里待着，日后太子登基，你就算不能封妃，至少也能混个昭仪、美人……”
“住口！”她打断我，娇美的脸扭曲变形，“若不是你这个小贱人设计陷害我，我岂会被二皇子送给太子？你当人人都如你这般狼子野心，觊觎那后宫妃嫔之位么？我只要他，只要他的心，哪怕他只是看我一眼都行！”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已渐带哭腔，说不出的落寞忧伤。
又是个痴迷入魔之人，此时，我反倒有些可怜翡翠，不由放缓声音道：“贤亲王的心都在三姐身上，我帮不了你！”
翡翠轻蔑地看着我，“就凭那个贱人，他岂会爱她？”
“翡翠！”我轻斥。她疯魔了吧？骂我是贱人就罢了，现下里连三姐都敢骂，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见我警惕地扫视四周，翡翠笑得极为放肆，“我已是行尸走肉，死在哪里都无所谓，但你得给我好好地活着，只要你在，那贱人便如鲠在喉，我倒要看看，她这嫁祸于人的法子除得了我，是不是也能除得了你？”
“你在说什么？”
“别在我面前装傻充愣！我原就是相信了你这幅心无城府的天真模样，才会中了你们姐妹的奸计。害我之人虽是她，你却也难辞其咎。若不是看在你厚待小红的份上，我岂会这么便宜便让你今日瞒天过海？”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你都知道了？”
她收起脸上的愤怒和狂笑，脸上露出一平如水波澜不惊的表情，“我不在太子妃面前戳穿你并不是帮你，我要你替我做件事。”
“什么事？”
她咬牙道：“替我除掉那贱人！”
我惊呼出声：“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就算有这个心也无这个力，更何况她是我三姐！”
“三姐？你可是忘了艾月轩幽禁中毒之灾了？”
我愣了愣，翡翠又道：“当初七小姐在安青王府好好的，安青王为何会将七小姐突然送到二皇子府上？七小姐别告诉我是因为你们父女情深，姐妹同心。”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翡翠冲我一笑，我只觉她的笑容奸佞无比，心头寒意顿生。
她俯到我耳边，一字一顿道：“七小姐当真以为你这个义女能比安青王爷的亲生女儿还要亲么？”
我心头大震，又急又气吼道：“休得胡扯！”
“胡扯？”翡翠像看傻瓜般看着我，道：“也是，不止是安青王爷，还有他，他那般喜爱你，那般宠着你，只怕那贱人想害你，他会死死护着你呢！七小姐要不要和我打个赌？看看是我逼迫你还是你自己动手？我赌有朝一日，你会让那贱人过得生不如死！”
我像被人突然揭了伤疤一般，心口剧痛，不住地往后退着，嘴里只说：“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我兀自站在原地一句句唠叨着我不信，翡翠已哈哈大笑着转身走远。
小红过来找到我，脱口问：“七小姐？我姐姐呢？”
“姐姐呢？姐姐呢？”我瞪着茫然的眼睛问她。
她见我手捂胸口语无伦次，不由地吓坏了，扶住我快要哭出来了。
我强撑着身子，拉着她走出西院，才转过围墙走到无人处，便抱住小红放声大哭起来。
小红不知所措地抱着我，我哭她也哭，哭得比我还伤心，“七小姐！咱们以后不来了，再也不来太子府了，我就算再想我姐姐，咱们也不来了，一辈子都不来了！”
“小红！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我只觉眼前发黑，身子便跌入一个宽大却透着凉意的怀抱。
我说：“玄正！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
他在我耳边低声说：“好！我带你回家！”他的声音冷冽中透着温暖，是那样陌生，那样陌生。
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家？
怀疑是住在心中的魔鬼，一旦生了根便会发芽疯长。
我开始一件件回想安青王昔日对我的宠溺，一点点寻找蛛丝马迹。
翡翠那般肯定，必是知道了什么，她不愿告诉我，就这般半遮半掩地折磨我，也折磨她自己。她料定我会为了寻找答案往前拼，料定我会在拼的时候杀敌一百，自损九十，最终和三姐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她便在那里看着，冷眼旁观我们姐妹之间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她失败者的姿态去重新兴风作浪。原来，最了解我的人居然是她。
回到贤亲王府的当天，我便高烧不退，整整两天，我都处于半睡半醒的昏迷状态。
玄华从我回来起就一直守在我身边，像那几日在谷底我守在他身边一样，紧紧握着我的手，不停地和我说话，不分昼夜地和我说话。
我其实是听得见的，我听见他问小红：“是谁送七小姐回来的？”
小红答道：“是太子！”
“太子为何不入府？”
“奴婢不知！”
我又听见小亮子说：“王爷！夫人请您回去用膳！”
玄华轻喝：“下去！”
小亮子又说：“王爷！夜深了，您该回去歇息了！”
玄华低吼：“滚！”
我再也没有听见其他人的声音，没有小红的，也没有小亮子和广善的。
我只听见玄华一遍遍在我耳边说：“颜儿？你不要有事，我不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像在谷底那样，只握着手在一起，你给我讲故事，给我讲笑话，一辈子！”
我不知道一辈子究竟有多长，可是在听见玄华说一辈子的时候，有两颗大大的泪珠从我的眼角滚落下来。我感受到玄华温热熟悉的呼吸停留在我的面颊上，他柔软微微带着些凉意的唇轻轻滑过我的面颊，将那两颗大大的泪珠全部吻干。我知道那是梦，却又不是梦……
两天后，我醒来时，床头只立着小亮子和小红。
我迟疑一下，还是问：“王爷呢？”
小红说：“王爷没来过！”
没来过？我不相信，我将目光投向小亮子。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明显得心虚，却点着头说：“王爷确实没来过。”
我做梦吗？我不信，那梦这般真实，玄华就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明月秋水般的眼眸深深地望着我，一如在谷底最艰难的那些夜晚。
“谁送我回来的？”
“是奴婢！”小红的话接得很快，不带丝毫犹豫。却不知，回答得太快本身便会露出很多破绽。小红不是翠儿，她从来不在我面前自称奴婢。我在梦中听见她回答玄华，是太子送我们回来的。
太子？玄华？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为何这般复杂？
玄正？你在哪里？你可知我在等你，只有你，才不会算计我，只有你，才会全心全意地待我。或许，玄正也曾经算计过我，但我知道，他的算计，是为了我好，从来都是为了我好。
“七小姐！玄聪公子来看过你！”小亮子的眼睛有些潮湿。
“哦！玄聪！”还有玄聪，玄正走时托付给我的玄聪，还有冰芷，他所深爱着的冰芷。我还要保护她们。
我用力地对小亮子和小红挤出个笑容，说：“我饿了！”
我看见小亮子的眼睛亮了，看见小红出去的时候脸庞上带着晶莹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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