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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六章 八千里路云和月(五)


  第二六六章八千里路云和月(五)

  “那…可如何是好?”

  看着一辆辆的粮车从他眼皮子底下经过,蒋吉和越来越紧张了。

  曾政纲也是一脸的苦色,总感觉陈平这样的布局,有点让他猫吃团鱼找不到怎么下口的感觉。

  然而,正当他们二人郁闷之间,曾政纲的目光朝远处一看,那张线条分明的脸立时便展颜笑了一起来,不屑道:“差点被他给唬住了,玛德,那陈平简直就是一个草包,这不明摆着送死吗。恭喜蒋大人,贺喜蒋大人…”

  “哦?何喜之有?”

  蒋吉和忙顺着曾政纲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旌旗招展,迎面三匹大马带着三排列队整齐的士兵,拥着一辆外观豪奢的马车缓缓向着这夹谷行来。

  “哈哈…”

  曾政纲道:“蒋大人你看这个阵型,不是送死有是干什么,只要进了咱们的包围圈,定让他全军覆没,别人过这种险关,都怕扎堆,越分散越好,那陈平到好,竟然让三千队伍排成三列而来,可真是个草包…”

  蒋吉和闻言,所有的担忧都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沉声道:“打虎先拔牙,只要把这三千军队给灭了,那些辆车自然全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不足为惧…”

  “哈哈…”

  二人对看一眼,了然而笑。

  再说陈平见所有的辆车都已经过了铜牛山的险关,心里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这山上的土匪知道我有三千军队,不敢来打这批粮食的主意,等晚上安营扎寨,老子再折回来抢你大爷。

  也不去看后面慢慢悠悠,好像是出来游山玩水一样的罗勤胥是否跟上,继续打马前行。

  然而,行出不到十里,忽听山林里喊声大作,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大汉提着一个酒壶,肩上扛着一把还染着鲜血的大刀站了出来。

  狞笑一下,横在道路中央:“识相的都特么的给老子把粮食留下滚蛋,老子铜牛山劫道,不然砍了尔等的狗头…”

  领在前面的一千人是余厚德的亲兵,见状,全都悄悄伸手向骡车下面摸去。

  陈平赶忙瞪了一眼,示意这些人先不要动,策马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冷冷的说道:“你可知道,本官护送的可是皇上的粮食,你也敢抢?”

  “哼…”

  熟料,那为首的汉子大刀一晃,根本就不给陈平废话,直接一跃而起,当头就劈了过来,厉声道:“老子管你护送的是谁的粮食,经过我铜牛山的,就是我的…”

  陈平只觉刀锋割面,眼见那男子就要杀到,凭他跟着杨九练了几年功夫的身手,竟然感觉避不开这汉子的一刀,当下心头有些着急。

  豁然之间,一个人影斜刺里杀了出来,电光火石间撞回了那汉子劈来的一刀,随即,又听叮叮叮几声响动,眼前顿时全是巨刀撞出的火星,宛如大年夜的烟花一样绚烂夺目。

  “大哥速退…”

  与那大汉战到一起的陈耀武大喝一声,随即又见哇呀呀一阵吆喝,后面的树林里铺天盖地的涌出来了三百多个面相狰狞的土匪,全都二话不说,向着运粮的队伍杀来。

  陈平大急,策马回了两步,身后两百乔装成民夫的余厚德亲兵已经从骡车下面抽出来了横刀,立刻和这三百个冲来的土匪杀成了一团。

  随即又听砰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影横飞而来,却是陈耀武不敌那络腮胡子大汉,被人直接给掀飞了回来。

  刚一落地,便见他噗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三弟上马…”

  陈平大急,单手将陈耀武一抓,顺势一甩,便又回到了他那匹名叫啸天的骏马之上。

  呲呲…

  没了陈耀武阻挡,那络腮胡子狞笑一声,杀入人群,简直犹如虎入羊群,犹如收割人命的机器,分分钟已经杀翻了好大一片余厚德的亲兵,冒着汩汩的鲜血倒在了血泊之中。

  “武哥,保护大哥,我来会你…”

  黄小虎一跃而起,杀人人群,叮叮叮,又和那络腮胡子战到了一起。

  陈平再次策马而走,见领头的那两百余厚德亲兵根本就不敌这三百个专门干打家劫舍营生的土匪,心里更是焦急,大喊一声:“罗将军何在?”

  罗将军?自是余厚德派来的千人亲兵的守将。

  然而,这个时候,运送粮食的队伍已经乱了,大批的民夫见前方打斗,还死了不少人,全都心胆惧裂,丢了骡车便开始四散奔逃。

  “陈大人,末将在这里…”

  人群里跳起来一个汉子,不过被哄乱的人流阻隔,根本就靠不进来。

  陈平心里又是一急,再这么下去,民夫恐怕全都跑光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时候,又听哄乱的人流里,一个人高声喊道:“将军,敌袭,后面的军队被埋伏了…”

  陈平随口一问:“多少人?”

  那人喊道:“不下三千人,罗大人叫你速速去救他…”

  “救他大爷…”

  陈平爆了一句粗口。

  正焦急见,忽而额头冷汗直冒,心道,怎么又冒出了来三千人埋伏?糟糕,中计了。

  陈平毕竟没有经过这种阵仗,一时间,心乱如麻。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身旁传来周立兴的重喝:“二弟,振军心,军心不可乱…”

  振军心?

  陈平电光火之石之间,一抹流光从脑中闪过,陈平送目一望,有见前面百十步开外立有一个矮山。

  立时,不及细想,陈平赶忙打马跃上那个矮山,送目远望,震声喊道:“兄弟们,我问你们,你们为何而来这里?你们又为何选择不战而逃?岂是我武朝男儿之骨气呼?

  我堂堂五万铁血男儿,竟让三百跳梁小丑吓得狼狈逃窜,这便是你们的骨气?你们胆色?”

  陈平中气十足,霸气无匹,浑厚的声音盖过凌乱的打斗声,遥遥传去。

  只是他说话之间,扫视着狼狈逃窜,没有丝毫热血和战意的民夫队伍,他那张带着几分憨厚的脸上,全是肆无忌惮的鄙视和嘲讽。

  见被人如此嘲讽,慌乱的民夫队伍里,有人不甘回应道:“是朝廷召我们来的,服徭役!

  我等只负责护送粮食,打仗是军队的事情,将军何怪我等胆小懦弱,没有骨气?你要怪,也只能怪朝廷的大军欺负老百姓一顶一的好手,打起仗来都是泥捏的软蛋…”

  “是啊!服徭役!皆非所愿而来。”

  陈平垂首叹息。

  忽而,他猛然间高高扬起头颅,眼中精光爆射,继续自言自语,高声说道:“家虽只有破屋两间,糙米不足三升,不知山珍海味为何物?自家孩子哭着要个吃食,摸摸干瘪的荷包,却连买一支糖葫芦的钱都拿不出来,活得窝囊,过的憋屈…

  那些受着老百姓上供的大官,****歌舞声色,内,不能保境安民,欺压良善,外,不能守土开疆,年年败仗,赔款赔粮,你们怨还是不怨?”

  溃散的民夫开始驻足,俱都一双双目光看向那个骑在马上,站在那个并不高山包上的陈平,他们的眼睛,有的已经开始泛红,似乎点燃了血气,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陈平这一声怨还是不怨,当真是说到所有民夫的心坎里去了,羸弱腐败的朝廷,让他们的一腔怨气已经挤压的太久。

  声音顿一下,不等有人回答,陈平接着又说:“可是,天气转凉之时,你们有老爹老娘嘱咐添衣饱暖,足不出门西阳桥之时,有妻儿含泪相送,若不是这该死的徭役,有谁愿意数九寒天的跑到这荒郊野岭来受这鸟罪…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今日你们要是逃了,你们还怎么回家,怎么面对头发花白的父母,怎么面对整日登高盼尔等归来的妻儿?

  有家不能回?有老不能孝,有儿不能养,这便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嘶…”

  陈平这一声喊罢,整整五万人的民夫队伍,竟然全都鸦雀无声,一双双喷着怒火的眼睛,似有悲恸,早已经染满了莹莹的泪光。

  是啊,服徭役,武朝有律法规定,谁要是逃走了,抓住便砍头,没有人情可讲,就是走运真逃脱了抓捕,也只能浪迹天涯,此生再无和家人团聚的可能。

  “回家…我要回家…”

  “回家…我想我娘了。”

  “回家…”

  “回家…我们要回家…”

  ……

  也不知道是谁没忍住,带着哭腔当先喊了嗓子,这一嗓子,犹如传染的瘟疫,一瞬间染遍了整个队伍。

  腾腾的热血开始燃烧,甚至已经跑远了的民夫都开始折回来。

  “骡车下面有武器…”

  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从骡车下面抽出一把亮晃晃的横刀高高扬起:“杀了这些该死的土匪,不能逃,我们要回家,谁要是敢挡老子回家的路,老子就杀了谁…”

  刷刷刷…

  数不清的横刀被抽了出来,折射出的缕缕寒光,将已经有些夜幕席卷的大山都照得恍如白昼。

  加入战斗的民夫越来越多,铜牛山的大当家曹雄发现不对劲儿,脸上闪过一抹狠色,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指着不远处那个矮山包上的陈平暴跳如雷:“杀了那个杂碎…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

  “好的,兄弟们,别管那些民夫了,攻上前面那个矮山包,杀了那个妖言惑众的杂碎…”

  曹熊一声令下,三百多个悍匪放弃了缠斗的民夫,直向陈平所在的矮山杀来。

  然而爱上山的陈平见此情形,却依然不惧,依然挺直的坐在马上,威风凛凛。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奋力杀来的土匪,只是凝视着血气翻腾的民夫队伍,继续高声说道:“曾几何时,我武朝天威,播撒四海,我武朝男儿之勇猛,闻之便能让豺狼虎豹退避三舍…

  兄弟们,举起你们手里的刀,谁敢再欺我武朝男儿尽是没有骨气的软蛋!

  兄弟们,举起你们手里的刀,你我共闯这八千里路,让天下人看看,让那些一心要咱们死的狗官们看看,谁说我们两个半月入不了北蟒?

  兄弟们,举起你们手里的刀,壮士餐饥胡虏肉,笑谈可引匈奴血,我陈平承诺,随我建功沙场者,必能荫及家人…”

  此刻的陈平,恍若一个地涌金莲的演说家,站在山上,每一句话被他喊出来,所有的民夫都感觉浑身的血液在燃烧,浓浓的战意已经燃遍了漫山遍野。

  伪装成民夫的武袖雅站在一处树荫下,目视着矮山上的陈平,早已经看得痴了,喃喃道:“这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陈平,是这样,就是这样,荣州府的时候袖雅就见过他这种好像有一种魔力的演说,他站在一堵不高的矮墙上,一呼百应,数万百姓死守荣州城,那一战,我们胜了,没曾想,袖雅今天又看见了他的演说,这一趟没白来…”

  似乎,在武袖雅眼里,能亲眼见证这奇迹的时刻,是什么东西都换不来的。

  虽然可以乔装过,可此刻的一副迷醉得不可自拔的武袖雅,还是露出了一份女孩儿的娇羞,心里没来由的涌起出一个声音:“我武袖雅的夫君,就当如此…”

  “哎哟喂,我的公主啊,别发花痴了,他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咱们全武朝上下谁不知道他嘴皮子厉害,当日第一次登上金殿便骂晕了三位御史…”

  ……

  和武袖雅的激动和沉醉不同,同样是大群的人流之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面相粗狂,目光如刀的男子瞪着矮山上的陈平,却捏得骨头嘎嘣嘎嘣的响。

  一个个恍如炸雷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来:“公主,此人必杀之,若不除掉此人,恐是我元蒙国南下的最大阻碍…”

  “呵呵…”

  站在这个魁梧男子身旁的,同样乔装过,带着几分异国风味儿的女子哂笑道:“好一匹烈马,看得本公主是越来越喜欢了,我就喜欢驯服这样的烈马…”

  说到这里,呼兰公主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冷冷的说道:“巴图铁,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杀他…”

  ……

  再说陈平这边,五万个嗷嗷叫着的民夫拿着刀参加了战斗。

  五万对三百?这种严重失衡的打斗根本算不上打斗,一人吐一口口水都能将人淹死了,不消片刻的时间,牛逼哄哄了十来年的铜牛山土匪分分钟便全部被生擒了。

  是的,生擒,要不是黄小虎和陈耀武拦着,这三百多个悍匪此刻恐怕早已经成了一滩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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