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破壳
这个微笑只是看向小蛋那一瞬间的事，作为主讲，长亭上台之后，便立刻表现出他的冷峻自持来。
这次主要向大家讲授的是他如何在短短几百年时间内，接连突破三大境界晋升仙尊的。
轻尘原本没心思听这些，只想着他赶紧讲完之后，能不能化形去见他。可是长亭的声音实在太好听，她听着听着便听了进去，心里对他所讲禅理很有些感触，好似只要听到这些，自己的灵台就更清明许多。
后来，又听他谈到突破各个境界，最关键的一点是要做到“万缘放下，一念不生”的时候，轻尘却有些紧张起来。
接着，又听他说“起见生心，分别执著便有情尘烦恼、扰攘、若以利根勇猛身心直下，修到一念不生之处，即是本来面目……”
轻尘突然觉得心里一疼，他都还没见过自己作为朱雀真正的样子，怎能万缘放下？
执念一起，轻尘顿觉浑身疼痛难忍，这一次的感觉比之以往强烈百倍，再不能忍。
啪！啪！突然大殿内响起清脆的破碎之声。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书阁处金光闪烁，瞬息间华光万丈，将整个归心殿照得目不能直视。
众人以手遮眼，用微眯着的眼睛在一片金光中看到，一只小小的金绿色神鸟破壳而出，它展翅而起，腾空的同时迅速长大，羽翼渐丰，嘹亮的雀鸣声也随之爆发开来。
神鸟高啼着在殿内盘旋飞舞一圈，长长的羽翼带出炫目的涟漪，华光溢彩，高贵绮丽。
最神奇的是，殿内突然生长出许多绿色藤条植物，在室内蔓延伸展，瞬息万变，最后化为纷飞的绿叶翩翩飞舞，让人如置身幻境。
在万众瞩目之中，神鸟展尽风姿，最后以一个完美的旋身，化成一个绝美少女，稳稳站在大殿中。
少女眉目如雪，绝艳出尘。
她看到，长亭眼中的星辰亦瞬间为她而亮，脸上的惊讶转化为欣喜，毫无保留地呈现给她。
他看着她，似乎在说：“你终于出来了！”
少女想要跑向他，却不防被一人拉住了手。
“朱雀，真的是朱雀，神佑我仙界，竟让吾得到了一只朱雀。”
轻尘回头去看，见是之前五人中坐在上首主位中戴着金冠的男人，慈眉善目，却又十分威严。
她微微皱眉看着他，这时旁边那位凤目美男介绍道：“这是天帝。”
这话一出，轻尘终于想起，她是在六百年前庆功宴上见过这个凤目男子，他是长亭的师父——青华帝君。
但轻尘想起梦中魔君关于天帝的那些话，便没有出声。
天帝却毫不在意，他喜不自禁地拉着她的手朝着众人宣布：“诸神并未遗弃我们，他们给我们送来了神鸟朱雀！”
“恭喜天帝，贺喜天帝！”
台下一片赞颂之声，轻尘回头想去看长亭，却又被天帝拉住：“既来之则安之，以后天庭就是你的家，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
“谢谢天帝，但我已经有了名字，我叫轻尘。”她下意识打断了他。
天帝一愣，随即又呵呵笑道：“好好好！我差点忘了，你曾经化形在紫薇府待过，既如此，那就叫轻尘吧！”
然后他对长亭一招手，“长亭你过来！”
长亭走上来，天帝道：“今日讲得不错，最难能可贵的是把朱雀感化出来，这是意想不到的，既是你的功劳，那以后轻尘就交给你，你当她的师父，将她好好培养成才。”
“不行！”
“不可！”
几乎是同时，轻尘和长亭一起拒绝了天帝。
天帝一愣：“怎么？”
“天帝，”长亭当先解释：“轻尘本是我师妹，如今已不好再当她师父，且朱雀神鸟尊贵无比，长亭恐难当大任。”
天帝看长亭一眼，又看看轻尘，想了半天才向那凤目美男道：“青华，既然她是长亭的师妹，那便只能拜你为师了，还望你好生教导，切莫辜负吾一片期许。”
青华帝君与长亭仙尊连忙应允：“请天帝放心。”
当时的轻尘一脸欢欣雀跃，想着从此能名正言顺跟着师兄一起混日子，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天帝这句话的含义与分量，那将是她今后多少日子的噩梦。
也就是从此时开始，长亭每次对她的微笑中，都开始掺杂着绵绵不尽的忧思。
毫无觉察的轻尘想去拉长亭，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可天帝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直接对青华道：“朱雀出世，魔界肯定会想发设法来抢夺，吾命你立刻带她回去，严加看管，好生保护，千万不能让魔界找到。”
轻尘当时就想反驳，站在天帝身边的长亭却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咬牙忍下，青华便领命，带她先行退下。
轻尘跟在青华后面离开，一步三回头，心中有万种惆怅齐齐袭来，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能说？
就这样，轻尘被青华帝君带回他的清明台。
在那里，她几乎是被青华帝君软禁，那些刚开始想好的要去找应元翘微他们玩啊，以及跟着师兄混啊，这些美好图景全都成了泡影，帝君根本连门都不让她出。
她也试过去求师父，可青华这个人简直是油盐不进，无论她如何撒泼打滚，撒娇卖萌都没有用，总之在没有突破琴心境之前，不能出清明台半步。
好在，轻尘也不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她知道来日方长，只要大家还活着，她总能有机会见到师兄他们的。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潜下心来，跟着青华帝君修身养性，终于等来了一个出门的机会。
那已经是三年之后，天后举行蟠桃宴，青华帝君突然善心大发，带着轻尘去了。
这次出门，轻尘简直就像出笼的小鸟，一直找机会想溜去紫薇府看看曾经的师兄姐弟们。
可惜，青华帝君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每次她刚想拔腿偷偷开溜的时候，一道无形的牵引之绳就会将她拉住。
“只能在天后宫范围内走动，不许乱跑！”青华帝君警告她。
轻尘气鼓鼓地：“师父，你不如把我关在笼子里带出来好了。”
青华帝君叹了口气：“不是为师非要这样对你，是因为你是朱雀，魔界一直对你虎视眈眈，你如今连琴心境都没过，我如何敢让你单独行动？”
轻尘咬咬唇，想到孵化之前魔君确实进入过她的意识，而且两百年前魔界的人闯归心殿想必也是为了她，这样说的话，在自己不确定魔君究竟是好是坏的情况下，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这么一想，她一下子泄了气，只得跟在师父后面，懒懒散散拿眼睛四处看，想找几个熟人随便说说话也好。
因着这段时间长亭被天帝派出去收服了叛出的水族，一时间宴上之人谈论的都是他，青华帝君作为他抖得师父自然也成了人们争相道贺的对象，轻尘跟在后面听他们说起关于长亭的事情，倒也满心愉悦。
“青华，令徒年少有为，当真是仙界万年难得一遇的良才啊！”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乐天帝君拍着青华帝君的肩膀道。
旁边拿着羽扇风姿绰约的妙觉元君也掩面笑道：“何止啊，你们不知道我府里那些个仙子们，成天说的就是你家长亭长长亭短，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乐天帝君哈哈笑道：“那也正常，咱仙界几万年来才出这么一个人才嘛，哪个仙子不想跟他？”
妙觉元君摇着扇子：“可惜，她们也不想想，长亭很快就能跟你我平起平坐，真要寻个道侣，哪里轮得上她们？况且，我看那孩子也没这心思吧？”
青华帝君、乐天帝君、妙觉元君，加上天帝和勾陈帝君都是天庭的六御大帝之一，还有一个位置空缺，只等长亭破了乾元境就能直接晋升。
以长亭的修炼进度，这日子已经不远了，是以妙觉元君才有这番说辞。
青华帝君淡淡笑道：“长亭一心修炼，确实未存这方面心思。”
妙觉元君点点头：“我就说嘛，看他平日里跟那些女仙们也不怎么搭话，听说上次咱们涟漪仙子破天荒亲自下帖邀请他去品茶，结果人家连大门都没让她进便婉拒了，闹得涟漪仙子回去哭了好几天，到今日都不大出门。”
乐天帝君也道：“别说请他去喝茶，我座下一些个不安分的女弟子平日里偶遇他，想近前说两句话都难，说他总是隔老远便停下，礼节倒是足足的，就是那冰冷的态度，任人有一肚子话都说不出来，倒不像你啊，青华老弟”，乐天帝君坏笑着，“咱们旧时那些仙子，没有哪一个你是不熟的吧？”
“咳咳！”青华帝君连忙给乐天帝君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后面还站着个徒弟。
“长亭自有他的打算，以咱们的身份讨论这些不合适，还是赶紧落座，多吃点蟠桃，长几年修为，都别被他给超过去才是。”
乐天帝君这才注意到躲在青华身后好远的轻尘，不禁又是一脸艳羡：“你这老小子真是运气好，一个天资过人的徒弟还不够，这又多了一个神鸟徒弟，啧啧啧，”
他又对着妙觉元君，“你说那涟漪仙子我也没见过，难道比这朱雀生得好吗？”
这话说得轻尘脸一红，再不好站在那里，悄悄溜开的时候，她听见妙觉元君道：“不见得，只是涟漪更稳重些，轻尘这孩子还太稚嫩……”
轻尘一边在人群中打量，想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边又在心里想着，师兄会不会真的如他在讲坛上所说，已经万缘放下了？这样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办？
一路走，耳边也都是关于长亭的消息。
说他在战场如何英勇，如何有勇有谋打得水族首领甘心臣服；又说水族首领如何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却被他断然拒绝，连那可怜女子敬的茶都婉谢了；还说他可能有恐女怔，毕竟他属下，至今连一个女仙都没有……
这些内容，轻尘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心凉，几乎已经没有信心再待在这里。
也许见不到他，还能给自己留一丝丝念想，真见到了，他像对待那些被伤透心的仙子一样对待自己的话，轻尘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崩溃。
她这么想着，脚已经往场外走去，在离大门还有几丈远的时候，忽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朝她走来，带着九天上的华光，还有他眼里看不透的山高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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