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玉
老太太希望他们带她的丫鬟走，穆情直接大叫一声：“不行！”
弦鱼却想了想，擅自做主道：“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我老婆子能办到的，都答应你。”
没想到一个丫鬟对这老太太还挺重要，弦鱼当然要好好利用，她于是特意压低了声音：“很简单，你肯定能做到，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一切就可以了。”
穆情还是不情愿：“就算她肯说，我也不想带，一个两个的都像怪物一样，谁知道这丫头是不是有鬼。”
老太太连忙道：“你们放心，枝儿是我从小养到现在，除了不会说话，什么问题都没有，出去之后不求你们怎么照顾，给她找个好人家养着，我就放心了。”
那叫枝儿的小丫鬟听懂老太太在说什么后，拉着她哭得稀里哗啦，求她不要让她走。
老太太狠心甩开她的手：“只要你们肯带她出去，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还能让我儿不伤你们性命。”
我儿？
众人不禁都盯向老太太：“原来是你儿子，难怪。”
老太太点头，“是的，这些喜神都是我儿子的，你们把枝儿带出去，我就把这里的事情告诉这位大师和姑娘。”
天芮和穆情对望一眼，都觉得老太太的信息可能十分重要，便答应道：“好，你可要说话算数，不然这丫头在我们手上是要吃苦头的。”
老太太目光苦涩：“放心，我活了几百年，不会说谎。”
穆情便看向生生大师，大师点点头：“可带她找个好人家托付。”
穆情点头，把哭得肝肠寸断的小丫鬟拉到身边：“那我们便告辞了！”
一行人离开，小丫鬟哭叫的声音一直去到好远都能隐隐听见，直到他们走得连人影都看不见，老太太才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
“既然不舍，为什么非要她走？”弦鱼问。
“再不舍也终有离别的一天，早一天走，她能早一天自由，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你也不为自己想想，往后谁来照顾您？”
老太太凄凉一笑：“如果什么事都只为自己考虑，我也不会活到今天了。”
她再次擦了擦眼泪，释然道：“好了，你们不是要听那些破事吗？咱们回家去讲吧！”
生生大师将松开的剑再次驾到老太太脖子上，老太太却推开他的手：“不必了，他们已经走了，每天正午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不能出来。”
“那你儿子呢？”弦鱼问。
“他要调度这些喜神，更何况，凭他一个人，也不是你们的对手。”
“他竟放心把您丢在我们手里，一个人走了。”弦鱼有些感叹。
老太太边走边道：“不放心又怎样，放弃那些喜神吗？那可是妖女交给他的任务，他命都不要也妖办好。况且，”老人叹了口气，“他大概也知道你们不会伤害我吧！”
“妖女？”弦鱼抓住了关键词，“什么妖女？”
“这所有的一切，都拜那妖女所赐，回去我会一一讲给你们听，别急。”
回到老太太的小院子，她指挥弦鱼烧了一壶茶，三人在院子里坐下。老太太像说书一样，慢慢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那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那时候的老太太才四十多岁，她年轻守寡，一个人将儿子拉扯长大。
儿子干舜已二十多岁，却一直找不到老婆，最大的原因是他的工作。
寡母养大孩子本就不容易，在干舜十岁左右的时候，他们几乎要活不下去，刚好当时有个赶尸匠在这里收徒弟，老太太觉得这也算个手艺，以后不至于饿死，就让干舜跟着赶尸匠去了。
几年之后，干舜学成归来成了这里唯一的赶尸匠，每年接几件活儿就能填饱两人的肚子，也算不错，唯一的坏处就是找不到媳妇，没哪个正经女子愿意嫁给一个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的人。
这种日子平平静静又过了好几年，突然有一天，干舜自己带回来一个女人，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
那年，干舜出去做了一趟活儿，回来的时候身后就一蹦一跳地跟着这个女人。女人长得真是美啊，老太太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就算是死了，也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刚开始老太太还以为是儿子接的喜神，心里还遗憾了一阵，这么天仙一样的姑娘，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可干舜告诉她，这不是他接的喜神，是在山里发现的，他觉得这个女人没死，就想带回来养养看。
这可把老太太吓得不轻，她以为儿子是见色起意，想养个喜神当老婆，当下就不同意，把儿子骂了个半死，说要是他敢把这个女人放在家里，她就去死。干舜当然不敢，第二天就把女人带出去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过了半年之后，干舜又带着这个女人回来了，更让人惊恐的是，这个女人真的活过来了。当那个像天仙一样的女人微笑着喊自己“阿婆”的时候，老太太当即晕了过去。
等她悠悠转醒，眼前只有干舜一个人，她拉着干舜的手，又哭又骂，让他把这个妖孽赶出去，哪有死了又复活的人，不是女鬼就是妖孽，这是要来害她儿子性命的啊。
干舜向她解释，说小玉姑娘之前只是假死，他把她放在山洞一块玉石上养了很久才活过来，不是什么妖孽。老太太哪里肯听，又故技重施，说有那个女人就没她，让儿子选。
这个时候，那个叫小玉的女人走了进来，还叫人抬进来一块玉石，说是送给老太太的见面礼，能让人长寿无疆。老太太根本不信这些鬼话，只叫她抬出去，叫她滚。
可这小玉并非一般女子，她一点也不生气，也不肯走，反而在干舜家好好住了起来，每天给老太太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毫无怨言。时间长了，老太太看她确实跟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便渐渐放下心结，反倒有些希望她变成自己媳妇。
有一次找到机会，她把这个想法跟小玉说了，但小玉却笑笑道：“阿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报答干舜的救命之恩，等您百年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如果您实在想要一个媳妇，我也会尽量帮您物色。”
老太太才不听她这些，一个弱女子，也都二十多岁了，总是要嫁人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不嫁给自己儿子，还想嫁给谁？
这么一想，老太太就觉得她是不是嫌弃自己儿子长得不好看，想嫁给寨子里的其他小伙子。于是，老太太就做了一个这辈子她最后悔的决定。
原本小玉一直住在她家，给她洗衣做饭服侍她，从没出过门见过人。但她觉得小玉想嫁给其他人的想法出来之后，她就觉得，只要自己跟寨子里的人都说清楚，小玉是自家儿媳妇，那别人就是想要她也不可能了。
打定主意，老太太开始四处吆喝，告诉别人她儿子带回来一个媳妇，又漂亮又贤惠，她喜欢得不得了。
乡亲们听到这个消息当然都很好奇了，就她那个儿子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还漂亮贤惠，骗人的吧？于是大家一窝蜂去他家看新媳妇。这一看不得了，全都惊为天人，恨不能把小玉当活菩萨供起来。
女人们都这么喜欢，就更别提闻风而来的男人们了，寨子里几乎一大半的未婚男青年全都看上了她，也不管她是不是老太太嘴里的正牌媳妇，天天没事就在她家门前楼下唱情歌，骂都骂不走。
老太太哪会想到是这种情况，儿子又出去赶尸了，不然直接让他们成亲不就万事大吉了吗？就在老太太被闹得快要犯心脏病的时候，事情又出现了一个人们完全想不到的逆转。
有个跟干舜关系不错的小伙子从外面回来，听说了小玉的事，也跑去看了一眼，从此就犯上了相思病，天天守在他家楼下，非要见小玉，要给她唱情歌送礼物。
小玉哪里会理他，这么拒绝了许多次后，小伙子因爱生恨，开始想办法搅合他们的好事。
他是干舜的朋友，曾经听干舜提过小玉的事，所以知道她是他捡回来的尸体，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活了。他当初只是以为干舜是说着玩的，没想到不仅是真事，捡回来的女人还这么漂亮。如果小玉肯跟着他，他自然什么都不会说，可人家根本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想到这么一个美人以后竟然会成为干舜的老婆，从来都觉得比干舜更高贵些的朋友哪里服气，于是开始添油加醋把小玉曾经是尸体的事情到处说。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美名都会传臭的何况是臭名，小玉很快就变成了人们口中的妖邪。
刚开始传传也就算了，后来寨子里只要稍微发生点不好的事，比如谁家养的猪突然发瘟死了，谁家的小孩突然发烧了，他们都要到老太太家把小玉骂一顿，说她是不祥之物，是妖邪，要她滚。
老太太此时心里也有愧，便让小玉出去避避风头。但小玉说她答应了干舜，他不在的时候要照顾老太太，等干舜一回来，她就走。
老太太想着，儿子还有半个月就回了，等等就等等吧，那些人也就是骂几句，不敢真干什么。
可老太太还是低估了谣言和恐惧的威力，没几天，村里失踪了一个小孩，人们找了一整天也没找到人们去求祭司卜卦，结果卦象出来一看，说是小孩被妖邪抓住吃了。这还得了，众寨民群情激奋，于是举着火把一窝蜂赶到老太太家。
大家破门而入，根本不听解释，抓住小玉就带去祠堂。
祭司早就在祠堂门口摆好一个柴堆，指挥着众人把小玉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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