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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难缠


冰绡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女儿,深宫大院的生活于她而言还只是模糊的意象和隐约的不安,太子妃之位甚至皇后之位对于一个女人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她还不能体会。

        她也并不知晓司徒静的谋划,因着就只品出了司徒静话里的一层意思,“不就是说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哼,还不是嫉妒本姑娘长得漂亮!”

        冰绡嘴角弯出一丝得意的弧度,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打量起司徒静来。她忽然发现,司徒静的鼻子与皇后极像,都是山根处奇峰突起,往下却一蹶不振,以至于鼻尖竟有微微下垂的趋势了。

        司徒静察觉到冰绡的目光,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恼恨,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岂不是如了那小贱人的意?

        司徒静压下情绪,努力用一种打量玩意儿的眼神看冰绡那张美丽的面孔,可目光刚刚短兵相接的一刹,她的情绪就不由得重又浮了上来。

        小贱人实在美丽,便是同为女人的司徒静看了,也移不开目光。

        冰绡轻笑出声,“臣女是个俗人,倒觉得外面好看就已是难得了,若卖相欠佳,便是内里再好吃,也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娘娘久居高位,一定没吃过臭豆腐吧?吃着虽香、闻着却臭,又黑又糙,是上不了御宴的。”

        司徒静岂能听不出冰绡的意思,咬碎了一口银牙才堪堪忍住了勃然大怒的冲动。

        平兰想要说点什么,一时也没想好措辞。

        司徒静目光在平兰和平蕙身上转了一圈,念头便也跟着转了:司徒家百年簪缨,她司徒静是名门嫡女,何必与乡野贱人作无谓的口舌之争?不如平静以对,也教阮府的两位知道什么是天家气度。

        想到此处,司徒静又挂上笑容,捻起一块儿玫瑰酥酪放到冰绡面前,“这个好看又好吃,妹妹应该喜欢吧?”

        平兰和平蕙都没想到,司徒静的心胸竟然如此豁达,心里当真就存了几分敬重之意。尤其是平蕙,先前她还觉得皇后姑侄阴险,此番却又觉得人家这才是母仪天下的样子,四妹妹美则美矣,究竟是不成体统了些。

        冰绡是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不管平兰、平蕙怎么想,也不管司徒静能否下的来台,既然九公主尚未现身,今日这园子的吃喝,她便决意分毫不沾,“小心驶得万年船”。

        司徒静见冰绡不为所动,一边打量着她瘦削的肩膀,一边在心里暗暗冷笑:小贱人想得倒多,这种事情有男人上头就够了,用不着给她加料。皇家雨露恩泽,还是要清醒些承受才好。

        “既然妹妹没有胃口,不如咱们就去赏花可好?”

        司徒静笑得温婉,一副和善做派。

        冰绡自是不信。今日这赏花宴处处透着蹊跷,司徒静必定没安好心。她最好以不变应万变,不吃不喝也不走,只等九公主现身。若到午时九公主还不来,她便要推说身体不适,打道回府了。

        “东道主尚未现身,我们自行观赏,恐怕不合做客之礼吧?”

        司徒静似是早料到她会这样说,掩嘴道:“我原以为妹妹是个爽快人,今日才知竟是个多心的!迟早都是一家人,拘这些虚礼做什么?便是九妹妹怪我不知礼数,也断不会怪到你这正经嫂子头上!两位妹妹,你们说是也不是?”

        平兰会意,笑着附和,“娘娘说的是,托娘娘和四妹妹的福,我们两个才能跟着一饱眼福!四妹妹,便请移动大驾,带着姐姐们见见世面吧?”

        她这话说的俏皮,又给足了冰绡面子,便以为冰绡会借坡下驴,因而便伸手挽住冰绡一只胳膊。

        哪知冰绡主意已定,铁了心等九公主,丝毫不为几句吹捧动摇。

        身子也坐得稳如泰山,被平兰挽住的那只胳膊更如铜墙铁壁般,纹丝不动。

        平兰微红了脸,讪讪放下手,垂头不语。

        平蕙本就因二叔之事对冰绡有了芥蒂,此刻见平兰难堪,当下脑子一热,脱口道:“四妹妹不想看便自己在这歇着罢,我们不愿辜负娘娘美意,先行一步了!”

        说着便拉起平兰欲走。

        平兰为难地看向司徒静,司徒静却眼波流转,嫣然道:“如此也好,芳时难得,花信不可辜负,我们便先行一步。冰绡妹妹若是在此乏了,便过桥到后园来寻我们。绿蕊,好好服侍四姑娘,不要怠慢了贵客!”

        “是,娘娘放心,绿蕊定会好好服侍咱们姑娘!”

        司徒静含笑点了头,携着平兰的手,施施然转头往桥边去了。

        冰绡的目光追随着二人挽在一起的手,漫向那虹卧于水波之上的石拱桥,再看向桥另一侧偌大的后园,檐角重重,亭台座座,假山泉水相连,令人眼花缭乱,不知南北西东。

        “好大一座园子呵,第一次来很容易迷路呢!”

        冰绡喃喃道。

        “不过是寻常景儿罢了,姑娘若是有空去我们司徒府上看看,那才是百年府宅、巧夺天工呢!”

        冰绡收回目光,斜眼看向绿蕊,“你叫什么来着?”

        绿蕊心中不快,冷冰冰答道,“回姑娘的话,奴婢名唤绿蕊。”

        冰绡撇了撇嘴,“好俗气的名字,和你倒配!”

        绿蕊自小服侍司徒静,出得司徒府便入太子府,往来服侍的贵人娇客,拿捏起人来惯常是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头一回见冰绡这样,直言给人难堪的。

        绿蕊涨红了脸,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冰绡抬起手,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扶本姑娘去赏花!”

        绿蕊深吸一口气,不敢不扶,却也呛了一声,“姑娘不等九殿下了么?”

        冰绡挥袖在空中扇了扇,皱眉道,“好臭!”

        绿蕊冷笑:“这园中奇花异草无数,房间也都用名贵香料熏染,姑娘没见过,错把香气当作臭气,也不足为奇。”

        冰绡将手从绿蕊手中抽回,以袖掩鼻道,“我说的是你的嘴!”而后脚步轻快,几步赶上司徒静三人,再不理会绿蕊。

        绿蕊气得胸口发闷、喉咙发紧,当下尖声嚷起来:“四姑娘等等奴婢,可别失足落了水!”

        司徒静几人闻言转头,见冰绡追了上来,神色各异。

        平蕙“切”了一声,“不是说不来嘛”,被平兰拉了一下,方才住了口,兀自忿忿不平。

        司徒静面露得色,上前一步拉住冰绡的手,“这就对了,妹妹早该听姐姐的话。”

        冰绡伸手一指水面,“你们快看!”

        那手便自然而然地从司徒静手中抽了出来。

        平蕙走到桥边,顺着冰绡手指的方向看,只见水面平静无波,只有几尾锦鲤正向远处游去,应是被人声惊吓的缘故。

        “什么嘛,一惊一乍的!”

        冰绡眨眨眼,“我刚才一晃神,瞥见一只蛇头人身的短腿怪物,这会怎么没了呢,真是奇怪!”

        平蕙扒在桥栏上使劲往下看,诺大的水面上,只有自己的倒影,今早新挽的灵蛇髻被粼粼波光映出尖尖的轮廓,可不就是蛇头嘛!

        至于短腿……平蕙虽长冰绡一岁,身量却矮了冰绡半头。

        平蕙反应过来,跺脚道:“你真无聊!”

        转头往前走,不理会众人。

        冰绡便道:“三姐姐小心,可别失足落了水!”

        平蕙气极,转头伸手指着冰绡,道:“你咒我!”

        冰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回头也指着绿蕊道,“好哇,你咒我!”

        绿蕊急忙解释,“奴婢没有,奴婢不敢……”

        司徒静见冰绡难缠,心中不耐,当下呵斥绿蕊,“多嘴!还不退下!”

        见主子冷了脸,绿蕊立即噤声,只好委委屈屈退下。

        冰绡“啧啧”两声,几步走到平兰身侧,“侧妃娘娘可真会□□奴婢,二姐姐,你说是不是?”

        平兰面上不动声色,心却一直悬着,想着待会儿的作为。不防冰绡忽然问自己,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说“是”还是“不是”。

        “二姐姐今天真奇怪,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平兰的心猛地一缩,只觉得她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自己有些瘆人,不自在地别开目光,道:“四妹妹说笑了。”

        好在冰绡的目光很快从她面上移开了,一个人率先走在前头,脚步利落地下了桥,又在桥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三个。

        冰绡眼睛弯弯,声音清脆,“吓死我了!刚才我就想,万一我不小心落了水,这里又恰巧没有人谙悉水性,我的小命可不就得交待在这了?到时候,可就给侧妃娘娘惹麻烦啦!”

        司徒静知她故意敲打自己,因早有筹划,便也无心恋战,只装作没听出来,“妹妹真会说笑,这是天家宝地,里外自有侍卫看守,自是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是吗?这园子冷冷清清的,方才子亭子里只有我一人,真怕哪里蹿出来一条野狗伤人!”

        司徒静冷笑,“既然冰绡妹妹胆子这么小,可得跟住了我们,万万不要落单啊!”

        冰绡慢了步伐,与司徒静三人一前一后,保有三步之距,“那是自然,我自会紧紧跟在三位姐姐身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司徒静走在前面,嘴角扬起一个无声的微笑。

        平兰的手紧紧攥着帕子,掌心闷出黏腻的潮汗。

        冰绡一面走路一面暗暗苦记来路,可这园子实在太大,布局又太曲折,她又是个路痴,被司徒静带着转了两个弯,便要绕晕了。

        眼见司徒静的步伐越来越急,冰绡心中警铃大作,深觉不能再往前走了。

        正巧此处有一方假山,右手边便是一回廊亭,视野开阔之余,亦有躲闪周旋的余地。当下便往地上一坐,背靠着假山,中气十足地“哎呦”一声,“姐姐们,我肚子好痛!”

        司徒静伫足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冰绡,“原以为妹妹在北地长大,身子骨要比我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强上许多,没想到竟是如此娇弱,是不是被那檀世子折磨得落下什么病根了?”

        平兰和平蕙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听了这话未免觉得腌臢。平兰微红了脸,走上前虚扶了冰绡一把,语带关切,“痛得严重吗?再走几步就到菊苑了,四妹妹可还能坚持?”

        按说平兰和平蕙也是第一次到这芳集园,为何她能知晓菊苑在何处?冰绡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的不妥之处,心中更是警惕,直觉菊苑中定拉好了一张大网,直待自己一头扎进去。

        因此,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到菊苑去。

        既然平兰做出一副好姐姐的样子,自己不妨就顺了她的意,做一回娇弱的妹妹,看她如何。

        “呜呜呜,二姐姐,我的肚子好痛,我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呜呜呜呜!”

        冰绡一把抱住平兰的腿,先是抽抽噎噎,渐渐哇哇大哭,只管将鼻涕眼泪往平兰的裙摆上擦。

        平兰心里嫌弃的不行,可又做不出抽身而去的举动,只好僵住身子,麻木地拍着冰绡的头,机械地安慰着,“不哭,不哭!”

        司徒静知道阮冰绡难缠,却不知道她能难缠至此,那眼泪跟六月的雨似的,说来就来,哭起来活像个听不懂人话的奶娃娃,嗷嗷的让人脑仁疼。

        冰绡偷眼看司徒静的神色,哭得更加起劲,“呜呜呜……我要回家……找我娘!我肚子疼……呜呜呜呜……我要爹娘……哇哇哇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成什么体统!”

        司徒静实在忍不住了,柳眉倒竖,厉声呵斥冰绡。

        冰绡岂能为她一句话震慑,嚎得更大声了,“哇哇哇呜呜呜呜!我好害怕!侧妃娘娘欺负我呜呜呜呜呜……二姐姐带我回家……呜呜呜!”

        太子明丰和瑞郡王明景早就候在菊苑了。

        按照计划,司徒静将冰绡姐妹引至菊苑后,便会借故离开,之后平兰便会带着平蕙和瑞郡王一起“渐行渐远”,待到太子得手,她们三人再回到菊苑,给今日这桩丑事当个见证人。

        可两人在菊苑苦等大半晌都不见人来,这会子倒是听到了好大的嚎哭之声。

        太子当即坐不住了,大步往假山这边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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