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她，他们
北边，庆国的最北边。
闻少卿立于树梢，静静地看着远处夕阳笼罩下的破败村落，他的眉头皱起，是在琢磨那些村民唱的那歌，那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在哪儿听过的战歌。
他不可能不琢磨，因为从听到那歌起，他的心就没有再静下来过。
树下的咳嗽声，一声声的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烦躁了起来。
“祝老大还好吧？“他问。
罗洋抬头看了半死不活的祝老大一眼，低头，继续擦拭长剑：“死不了。“
“夭夜无耻的偷袭了我，要不然，咳咳，咳咳......“祝颜还有精神嘶吼，看来也的确死不了。
“偷袭？“闻少卿冷笑。他现在是越来越厌烦祝老大这位所谓的修罗第一魔将了。
他摇了摇头从树梢跳了下来：“你最好别太用力说话。小心撕裂伤口。“
“我呸。“祝颜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巴不得我死了，你好做这个魁。我告诉你，没门儿。咳咳......“
闻少卿没有理会祝颜的谩骂，他拍了拍罗洋的肩膀，道：“你们先走，不必等我，有些事，不弄清楚，我心里不踏实。更何况冥凤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他说完，纵身而起，向夕阳下的村落投去。
“那个东西正处在暴怒状态，现在谁也进不了那片红树林。他以为他是谁？“祝颜恶狠狠的道。
罗洋闻言，又一次抬头，看着兀自谩骂不止的祝颜，他那张常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脸竟然变得生动了起来。
“祝老大。“他笑了......
荒凉的村落，此刻更加的荒凉，夕阳下，闻少卿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跟断壁残垣，跟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交汇在了一起。
而那些倒下的尸体里，除了地藏与修罗以及一些说不清是什么势力的驭魔人以外，最多的还是这个不知名村落的村民。
闻少卿小心的走过，好让自己不至于不小心踩到他们，他不可能不对这些死去的村民心怀敬意，因为他们致死没有一个人后退，他们是真正的战士。
走着走着，夕阳西下，如血的残阳里，闻少卿的心莫名的酸酸的，他揉了揉眼睛，自嘲的笑了：“看来以后还是少读些戏本儿，搞得自己越的感性了。“
轻轻的，是临晚的风，比风更轻的是压抑的哭泣。
闻少卿捕捉到了这道比风还要细微的声音。他身形展动，几个纵跃就到了声源处。
那是一个孩子，脏兮兮的也沾满了血。
他显然被闻少卿吓到了，但是也仅仅是一下，他哆嗦着拿起了身边的武器，那是一把斧头，他的前任主人应该是那个倒在血泊里被劈作两截的老汉。
闻少卿没有理会那把斧头，因为它对他构不成半点威胁。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倔强的道：“擅入禁地者死！“
“禁地？“闻少卿道“你是说这里是禁地？谁家的禁地？你们又是谁？“
孩子再也没有说多余的话，而是持斧冲来了过来，尽管他是那么的弱小。
闻少卿没有动，他在微笑，是赞赏与惋惜的微笑。赞赏的是孩子的勇气，惋惜的是孩子的愚蠢。
嗖的一声。
破空声从闻少卿背后传了过来，闻少卿吃了一惊，因为从声音里他可以分辩出来，那是破魔弩出的声音，他慌忙避闪，破魔箭与他擦身而过。
他可以闪过去，但是那个柔弱的小孩儿不能，一箭刚好钉在孩子的脑袋上，破魔弩巨大的破坏力，只一下，孩子的脑袋就跟遭受重击的西瓜一样碎裂了开来。
闻少卿看着那个小孩儿倒在他的面前，他怒了，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愤怒过。他冷冷的看去，只见不远处两三骑，并骑而来。
其中一个骑手摆弄着手里的破魔手弩，笑吟吟地道：“闻师兄，师弟我这一箭如何，我救了你，你该如何感谢我呀。“
“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儿，他能要了我的命吗？“闻少卿压抑着怒气。
那人道：“好好好，我多此一举，好吧。“
“谁让你们过来的！“闻少卿咬牙恨恨的道。
“嘿，我说姓闻的，老子好心过来帮你，你说两句得了，给脸了是不？虽然在修罗堂三代弟子里你排名第三，我宇文浩第八，那也不是你可以对老子呼来喝去的理由。“
另外两骑也露出来冷笑。
这三名骑手都姓宇文，是亲兄弟，在修罗堂十魔将里排名也很是接近，老大宇文浩排名第八，老二宇文清排名第九，三人中老三宇文鸿最强排名第五，他们三人联手也的确不惧闻少卿这个第三魔将，更何况他们还是魁祝颜的表兄弟，祝老魔的外孙，又如何会将闻少卿放在眼里。
一阵马蹄声响起，是一队骑士纵马而来，清一色的火红，那是修罗堂炎部的火云众。
闻少卿眯着眼，看着不远处奔驰而来的火红，道：“祝老大把人都派过来了？他有伤在身，身边没有人就不怕出意外？要知道地藏的人就在附近。“
“这个不用你操心，不是还有罗洋吗，更何况羽菲姐会来接应他，有羽菲姐在，万事平安。“宇文浩道。
第一魔将居然沦落到让第二魔将保护的份上，真是可笑。一个偷鸡不成的蠢货，一个只会暗算偷袭的小人，当初又是怎么坐上十魔将魁的？修罗堂真正应该做魁的是二魔将羽菲。
闻少卿没有再理会他们，而是在看那个在夕阳与晚风里，显得异常悲壮的无头尸体。他觉得这个小孩儿要比祝颜高贵，尽管孩子英勇的有些愚蠢。至于宇文家的三兄弟，他们不过是祝颜担心自己建功，派来抢功劳的小丑罢了。
“你打算怎么进那片红树林？“宇文浩道。
闻少卿笑了：“我几时说过要进林子了？“
“你不进那片林子，怎么谋得冥凤？”宇文浩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担心我们兄弟抢了你的功劳，呵呵……”
他笑，闻少卿也笑了，他不再理会宇文兄弟这三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而是迈步向村子里走去。他之所以回来，更多的是因为那歌，那让他觉得异常亲切的歌，至于冥凤，如果能得到，他自然不会放弃，如果不能，他也不会强求。
“喂，你去哪儿？”宇文浩喊道。
闻少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天快黑了，我去村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毕竟厮杀了一天我也饿了。”他说着指了指那片红树林“冥凤就在那里，你们既然来了就去拿，这样的功劳，我可无福消受。”
太阳落山了，风来了，它拂过树林，送来了丝丝的凉，而那丝丝的凉里有丝丝的声，这丝丝的声却是寂静的，就像是今夜田野里沉默的虫。
演奏者是一身黑袍的他或者她，他是那么的消瘦，面对着洗月湖，瘦削的背影忧郁的让人心疼。他的唇凑在碧色晶莹的玉笛上，苍白而又修长的手指在笛孔上不停地跳动着，没有一丝声响，但是奇怪的是小鱼却是听到了。那乐曲就像是跳动在眉间心上，却也是忧郁的。
他听到了小鱼，于是他放下笛子向小鱼招手。
“醒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那种介于男声与女音之间的嗓音，听起来就像是烫贴过心头的一杯绿茶，舒服的让人混身敞亮。
小鱼有很多话要问他，他却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小鱼不要说话：“看。”他指着湖里瑟瑟的黑影“今夜的它很不安分，是她要出来了。”
谁要出来了？
小鱼疑惑了起来，看着湖里的黑影：“那是什么？”
“稚龙。”
“龙？”小鱼看着黑影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个世上真的有龙吗？
他没有回答小鱼，而是看向了北边的星空。
他很忧伤，小鱼这么觉得，因为那股忧伤已经溢满了北边的那片星空。
“你比她好，我本来以为是她先醒过来。”他站了起来，看着同样一身黑衣背着把巨大镰刀的她一步步走来“去吧，未来是你们的，只是不要再做傻事儿。”
“傻事儿？你指的是什么？”小鱼问道。
“去吧。不要去龙王庙，我不可能每一次都恰好赶到。”
湖里起了雾，迷蒙了这个世界。渐渐地他与水汽融合在了一起，归于了虚无：“她要现世了，它在害怕，它在害怕……”
“喂，你不要走，是谁要现世了？”小鱼喊道。这个出现又消失的人，太过于传奇，他冰封了自己，却是为了救他。但是这人是谁，又为什么要救他呢？
“喂，呆子，那个人呢？”黑衣的她气呼呼地瞪着面对洗月湖呆的小鱼问道。
“他？走了。”小鱼依然痴痴的。
“走了，他冻伤了我就这么走了。”她兀自的气愤了一阵，道“呆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鱼。你呢？”
“鬼镰，好吧这不是我的名字，我叫阿雪。”阿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告诉小鱼自己的闺名，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眼睛不大的家伙很温暖。
“阿雪！？“小鱼转身“你说你叫阿雪？“
她点头。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就好像在哪里也听过。“
“又来了......“阿雪决定不再理这个呆子，每次的借口都这么烂。
小鱼望着沉睡在黑暗与迷雾里的洗月湖，声音有些深邃飘渺：“他说她要现世了。”
“你说什么？”阿雪也望向了洗月湖。
在无尽的黑暗里，洗月湖的浪花裹着迷雾，荡漾着，不知要通向何方。
神庙的青铜门打开了，一道黑影闪出，一下子跳进了棠棠所在的光圈里。棠棠下了一跳，在她还没有叫出声音之前，黑影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怕，是我。”
听到声音，棠棠果然安静了下来，但是她的眼睛却是红了，是眼泪流了出来。
柳睿熙笑了：“别哭，我死不了。”他笑得很勉强，脸色蜡黄如纸“好姑娘，我需要的不是眼泪，是你的笑容。”
隐隐的金光闪烁，映进了青铜门里，照亮了哪一方黑暗。那里有一个丑陋的家伙被人拧掉了头颅。那当然是柳睿熙做的，不过他也受了伤，很重的伤。
“扶我起来。”柳睿熙道。
“咱们去哪儿。”棠棠依然在流泪。
“咱们去见老爷爷让你去见的人。”
棠棠吃力的扶着他，他们一起，慢慢的走进青铜门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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