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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028: 岔路


李飞鱼看清之后,比没看清时更感惊恐,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一挺身,从地上跳了起来,拔脚便奔。

        才跑了几步,忽然风声飒飒,一条黑影其快无比从他身侧掠过,眼前一花,迎面已立着一个黑袍怪人。

        那人身材枯槁瘦削,满头黄,尖嘴猴腮,双臂过膝,脸上遍布黄毛,若非是穿了一件人类的黑袍,几乎和一头披毛猛兽毫无分别。

        李飞鱼心惊难抑,跟跄倒退了三步,壮着胆拔出长剑,准备万不得已时,只好一拼。

        那人瞪着一只绿色鬼眼,向李飞鱼注视了好半晌,忽然咧开大嘴,嘿嘿笑了两声,竟十分平和地说道:“孩子,你身受重伤,剑峰又划断了胸前血脉,如不及时治疗,耗费真元过多。决难活过十天,你难道不伯死?”

        李飞鱼惊魂未定,喘息着问:“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耸耸肩头,道:“人鬼之分,有何凭据?有些人白昼是人,夜晚是鬼,又有些人表面像人,心里实在比鬼也不如,还有一些人披了人皮,尽说鬼话——你又何必把人鬼区别,看得那样严重?”

        这番话,听得李飞鱼心头暗颤,私忖道:这人形貌虽然可怖,口气却然脱俗,竟不像是害人的鬼怪,何况他纵是鬼怪,我李飞鱼顶天立地,问心无愧,也不用惧怕他。

        如此一想,怯意大减,精神松懈之下,全身劲力顿失,身子立刻摇幌不稳,迫得用剑尖支撑住才没跌倒。

        那人眉尖微皱,道:“孩子,你伤得甚重,别再倔强,坐下来,让我看一看!”说着,伸手扶着李飞鱼胁下同时替他取下了长剑,插回鞘内。

        李飞鱼被他一番亲切柔和之言,说得戒心尽释,毫无反抗,依言坐下。

        那人伸出一双毛茸茸的手掌,轻轻扯开他前襟,略看了一会,使从怀里取出一支形如树根的东西,轻声道:“躺下来,我得替你立刻止血封闭伤口。否则,寒露一浸,难保不伤及心络,寒毒若人心腑,纵然伤势好了,也将成终身痼疾,永远无法再练习进一步的上乘武功了。”

        李飞鱼果然顺从地仰面躺下,更幽幽闭上了眼睛,他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竟似对这面目狰狞的怪人,生出浓厚的好感,也有坚强的信心。

        这时候,摩娑在他胸前,好像已不是那只毛茸茸的巨掌,而是慈母亲切的爱抚,荡漾在耳际的,也不再是阴冷的语声,而是安详和善的醉人乐曲……

        那人将树根形状的东西一寸一寸咬人口中,用牙嚼碎,和着口涎,缓缓敷在李飞鱼伤口上,一着伤处,赤热灼人,李飞鱼不由轻哼出声。

        那人忙嘘气为他吹拂,一面敷药,一面随口道:“你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告诉我,心里还害怕我的面貌吗?”

        李飞鱼连忙摇头道:“不,不……”

        那人咧嘴一笑,道:“也不怕我现在突然下手,害你性命?”

        李飞鱼笑道:“我和你无仇无恨,萍水相逢,你怎会害我。”

        那人忽然笑容一敛,阴声道:“那也不一定,咱们无缘无故。萍水相逢,我怎么会替你治伤呢?”

        “这……”李飞鱼一时语塞。

        那人重又笑道:“原因很简单,我今天帮你一把,将来我若有需你帮助的时候,你也会同样帮我,对吗?”

        李飞鱼惶然说道:“如有所命,李飞鱼决不推辞……”

        那人停手沉思顷刻,忽然肃容低声道:“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是否知道他的住处下落?”

        李飞鱼诧问道:“谁?”

        “那人武功天下无匹,又擅用毒之技;号称‘毒圣’,又有一个外号,叫做‘黑心居士’。你听过这样一个人吗?”

        李飞鱼茫然摇头道:“从来没听过这么一个人……”

        那人轻嘘一声,好像有些失望,停了一会,又问:“那么,有一个人姓殷名杰,人称‘千毒叟’,你知道吗?”

        李飞鱼又摇摇头道:“也没听过……”忽然心中一动,忙道:“你说的这两个人既是以毒著名,不知是不是和现在的洗心殿有关系……”

        那人眼中精光陡射,急问:“什么洗心殿?你快说!”

        李飞鱼道:“洗心殿新近才崛起中原武林,总坛设在洞庭湖中,教主是个年轻女孩子,名叫殷无邪,手下有两位护法,他们最近曾用一种迷魂毒酒,将中原武林六大门派一举收罗掌握,正四处作恶,欲图称霸武林……”

        那人喃喃低语道:“洗心殿——殷无邪——千毒叟——殷杰……”蓦地浑身一震,满脸欣喜地点点头,道:“好啊!是他!一定是他。”

        说着,替李飞鱼掩好衣襟,站起身来道:“你只须再躺一个时辰,外伤便不碍事了,内腑伤势,你自己能够运功治疗,但三天之内,切忌妄运真力,跟人动手。我还有事,须得先走一步……”

        李飞鱼忙道:“谢谢你替我治伤,但我还没请教过尊讳上姓,应该怎样称呼?”

        那人笑道:“我的姓名很不好记,还是别问的好……”

        “不!厚恩未报,怎能连姓名都不知道。”

        “你一定要问,只消记住我并非你们汉人,也非来自中土,有人骂我是猿人合生,只能算得半个人……”

        李飞鱼猛记起在君山之时,曾听伍菲说过四句童谣,是“天外隐三圣,字内唯一君,南北分双奇,西漠仅半人。”心中一动,忙道:“你是从西漠来的?”

        那人点头道:“不错。”

        李飞鱼骇然惊呼道:“你是西漠一代奇人檐迦耶弥老前辈?”

        那人面现惊容,仿佛深感诧异,突然一顿足,身形破空倒射而起,轻叱道:“记住,不许在人前擅提我的名讳!”语音瞬息远去,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飞鱼一时惊喜交集,连连点头,却忘了回答。

        他万想不到这面目狰狞的怪人,竟是和天外三圣、宇内一君、南北双奇齐名的檐迦耶弥,闻说这位西漠怪杰天生神力,武功惊人,他远从西漠来中原做什么?打听“黑心居士‘和”千毒叟’殷杰,又有何目的?

        这些疑问,充斥脑中,使他深感迷惑,喃喃自语道:“但愿他别是洗心殿的朋友才好……”

        他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舒展手脚,胸口痛楚尽失,只有一丝轻微的痒麻感觉,再检视伤口,居然在顷刻之间,便已生肌结疤,痊愈了大半。

        这时,东方天际,微露出一线曙光,林间树梢,轻雾蒙蒙。

        李飞鱼怔惘地望着檐迦耶弥倒挂过那株枯树,回忆这宇内奇人的古怪行径,心头有如压了一串铅块般沉重。

        好半响,才霍然想起诸葛珂儿和杜绝都不见踪影,不觉暗吃一惊,失声道:“他们怎么全不见了?”

        连忙拔步欲追,但,在他眼前,却是一个令人无所适从的“三岔路口”……

        “唉!又是讨厌的三岔路口!”苗显飞身下马,俯向地上审视片刻,紧皱着眉头道:“两条路上都有蹄印,不知那贼向哪一条路去了!”

        吕洞彬恨声自怨道:“他们两人只有一匹马,快也有限,咱们三人三骑,紧追一夜,竟然连影子也追不见了,唉!真是该死……”

        铁柱急道:“别管它,咱们分路,苗大哥和吕哥哥追左边一条路,我追右边一条路。”

        苗显摇头道:“不妥,咱们三人联手,尚且胜不了那姓杜的,再要分开,追上也无济于事。”

        铁柱道:“只要能够追上,管它济事不济事,舍了性命,也要救姐姐出险,快追吧!”说着,一抖丝缰,催马便向右边大路驰去。

        苗显慌忙闪身拦住,铁臂一探,紧挽着辔口,硬生生将马儿拉得定止下来,沉声说道:“这不是舍命不舍命的问题,一着行错,反而断绝了令姐接手,岂不是更对不起她?小弟弟,浮躁不得!”

        吕洞彬接口叹道:“事已如此,空急无益,咱们务必要冷静些,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铁柱焦急道:“你们有什么万全之策,快些商量决定,不能再延误时间了!”

        吕洞彬飘身落马,凝神细心地将两条大路上所遗蹄印都仔细看了一遍,剑眉一皱,静静沉思起来。

        他生性沉着机智,此时陡然从心底升起一个疑团,向铁柱招招手道:“铁柱弟弟,快下马来。”

        铁柱正感不耐,见他不但无意追救姐姐。反要自己也下马去耽误时间,心里大大有些不悦,懒洋洋地下了马,问道:“吕哥哥想到什么万全妙计吗?”

        吕洞彬却不回答,径自接过铁柱马缰,牢牢地系在自己马鞍后面,然后压低声音,悄悄对两人说道:“咱们不必追了,依我看,那贼就在附近,并未远遁……”

        苗显和铁柱齐吃一惊,不约而同问:“你从何见得?”

        吕洞彬道:“你们想想,那贼只有一匹马,而两条路上,却都留下清晰蹄印,除非他会分身邪法,决不能同时走两条路……”

        铁柱接口道:“其中一条路上,也许是另外有人经过!”

        吕洞彬冷静地摇摇头:“不,我仔细看过,左边路上蹄印完整着力,四蹄相距较近,那是有人骑马缓驰经过,留下来的痕迹,右边一条路上,蹄印距离既远,轻而不全,踢土甚多,分明是空马疾奔而过,马上根本没有乘骑的人。这就显见得有诈了。”

        苗显轻呼道:“说得对!夜静荒郊,空马奔驰,的确值得怀疑。”

        吕洞彬插手示意他轻声一些,继续又道:“假如我猜得不错,那贼必是见咱们紧追不舍,而他掳着珂儿妹妹,两人一骑,无法太快,经过这儿的时候,见另一条路上已有蹄印留下来。临时想出‘金蝉脱壳’诡计,弃马步行,却在马上做了手脚,使它劲飞奔,如果我们不察,随便拣哪一条路追下去,都难免上他的恶当。”

        这番话,听得铁柱和苗显连连点头不止,铁柱急道“那么,咱们快些搜吧!别被他逃了!”

        吕洞彬道:“那贼武功不弱,更有毒针暗器,不用智计,断难胜他……”于是,附在两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二人点头答应,各自翻身上马。

        吕洞彬向他们挤眼示意,故意大声说道:“别忘了,不论追上追不上,明日定要在如来镇顺丰客栈碰头!”

        铁柱和苗显同应一声,立刻扬鞭分途——苗显独自向左边大路驰去,铁柱带着一匹空马,八只马蹄翻动,急若骤雨,奔向右边大路。

        马蹄声渐去渐远,终于杳不可闻,三岔路口,又恢复先前一般宁静。

        吕洞彬目光迅疾一扫,见路北面仅有三四尺高草地,不便隐匿,南面一带却草高五尺,距离大路三十丈以外,更有七八个大石堆零乱罗列,正是藏身匿迹最理想的地方。

        但是,他却不选择南方,身形疾闪,掠到北面短矮的草丛中,全身俯伏地面,像一只机警的野兔似的,双目炯炯,瞬也不瞬注视着对面那几堆隐约的大石堆。

        这时天色尚未全明,二十丈外景物只能朦胧分辨,夜风吹拂着草丛,出沙沙声响。

        这声音对吕洞彬来说,简直不能忍耐,因为此时目光无法及远,一半要靠耳朵倾听动静,如果在疏忽中错过了目标,将会使他遗恨终生,永难弥补。

        不多一会,他仿佛望见一堆大石旁边,似有人影一闪即逝。

        吕洞彬心神一振,凝目顷神而待,又过了片刻,“唰”地一声轻响,果见一条黑影冲天拔起,岸然飘落在草尖之上。

        那人就在草上迈步,宛如御风而行,霎眼工夫,便已越过三十丈草地,到了三岔路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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