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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072: 白痴


掌柜听了,大喜笑道:“啊呀!我的天,您就是李公子?千盼万盼,如今总叫小的盼到了,唉!李公子,你要是不说,小的怎样也猜不到呢……”

        李飞鱼急得跺脚,叫道:“你怎的恁般唠叨,我只问你,那韩姑娘去了什么地方?”

        掌柜摇摇头,道;“真要命,明明说得清清楚楚,小的真该死,竟一时记不起来,好像是……好像是什么庵……什么庵……”

        马梦真悄悄又塞给他一锭碎银,道;“掌柜,你别急,仔细想想,是什么庵。”

        银子一入手,登时引起了掌柜的灵感,脱口道:“对了,小的记起来了,那位韩姑娘,已经去了东门外千佛庵……”

        李飞鱼未等他说完,扭身便走、诸葛铁柱也疾步出店,叫道:“东门外千佛庵,那地方我知道!”领着李飞鱼飞步而出。

        马梦真、吕洞彬、苗显等三人,也紧跟着奔出客栈,大家拥着李飞鱼,一阵风似的,直奔东门。

        净一大师毕竟阅历较丰,临去之前,回头沉声又问道:“掌柜的,那位韩姑娘去处,你可曾向洗心殿的人吐露过?”

        掌柜忙声辩道:“道爷明鉴,这可不是小的喜欢多嘴,实在被二狗子那贼娘养的逼迫不过,才说了一句……”

        净一大师微微点头,探手握住落凤头陀公孙问,低声道:“和尚,如此看来,事正急迫,咱们非得快些不可了!”

        说着,五指微紧,真力循着指尖,直透和尚肩臂,落凤头陀精神一振,南北双奇并肩迈步,洒脱如飞,不一会便追上了前面五人。

        大伙儿穿城而过,转眼间出了东门,一齐放开脚步,径向千佛庵而来。

        约莫行了盏茶之久,千佛庵已经在望,小小佛庵之前,但见人潮胸涌,喊杀连天,远远望去,大约总有百余名劲装疾服的洗心殿徒,正拥塞在庵门口,跟两个披仗剑的少女血战方愿,为却是一僧一俗,竟是峨嵋掌门飞龙禅师和南海剑派掌门银婆婆。

        诸葛铁柱第一个认出,那两个少女,正是自己姐姐诸葛珂儿和那面貌酷似殷无邪的韩襄铃。

        诸葛珂儿果然健在,这一来,疑虑、误会,刹时消除得一干二净,他拉着李飞鱼的手臂,用力摇撼着道:“李大哥,我……我太对不起你了……”

        李飞鱼却浅笑道:“好兄弟,现在是客套的时候么?”

        诸葛铁柱含泪颔,双手疾探,撤出两辆钢斧,拧身一纵,直人人丛,大叫道:“姐姐,不要慌,弟弟来了!”钢斧择处,洗心殿纷纷倒退,片刻间,已被他砍开了一条血路。

        苗显回顾吕洞彬一眼,道:“师弟,咱们也别闲着。”

        吕洞彬宏声一喏,翻腕一扬,长剑出鞘,苗显抖动九环刀,两人也双双扑了过去。

        马梦真忙也抽出子母双剑,但她才向前奔出几步,忽然住足沉吟一下,又默默遇到李飞鱼身边,仗剑而立。

        李飞鱼问道:“马姑娘,你怎的无意出手?”

        马梦真笑了笑,道:“有他们三位出手,已经足够了,我还是陪着你好些!”

        李飞鱼不觉黯然垂下头去,因为他知道,马梦真不敢离开他,正是怕他在功力失去之后,被乱贼所伤。

        他,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汉,此时竟依赖一个女孩子的保护,这一份羞惭和难堪,直使他心如刀刺,热血沸腾。

        然而,马梦真一番好意,他又怎能拒绝呢?自从真力破去,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居弱而悲哀。

        净一大师和落凤头陀也站在他身边,尤其落凤头陀,与他并肩而立,伸过手来,轻轻拍着他的肩头,感伤而又凄凉的笑着道;“松儿,如今咱们是同病相怜了!”

        李飞鱼听那‘同病相怜’四个字,心里不期然一阵酸楚,泪水险些夺眶而出,但他又怕因而引起落凤头陀的感慨,连忙扭过头去,假作垂目低视,将泪水滴落在泥地上。

        其实,他这番举止,全部落在净一大师眼中,老道士在心里长吁一声,黯然忖道;如此佳徒,要是任他就此废武忧郁度过漫长岁月,休说我愧为人师,老天也不会容我,但是,龙涎石乳,又到那儿去寻?那儿去找呢?

        正在遐思,猛听人丛中暴起一声厉喝。

        四人一齐纵目望去,只见诸葛铁柱等,业已杀出重围,但冲到庵门外时,却被飞龙禅师拦住,而诸葛珂儿重伤初愈,遽见胞弟,悲喜交集,偶然大意,竟被银婆婆大喝声中,扫中一拐,踉跄直退入庵里。

        银婆婆运拐如风,趁机已经闯进了千佛庵庵门,后面洗心殿众呐喊一声,分而复合,纷纷抢进庵内,韩襄铃孤掌难鸣,正当危急。

        净一大师修眉微皱,低声吩咐马梦真道;“姑娘留此守护,贫道须得助她们一臂之力。”

        说罢,大袖一拂,身形已冉冉腾升而起。

        落凤头陀目不转睛注视着,见净一大师洒然凌空上拔,其势韩而不急,宛如御风而行,举步之间,即有一丈六七,施展的竟是武林至高“履空蹈虚”身法,当时吃了一惊,脱口道:“好呀!牛鼻子,敢情这些年你竟藏了私?”

        净一大师无暇回答他的话,身形虚空一顿,双袖交挥,一个身子,却因飘然掠过人丛,飞落在千佛庵门内。

        脚一落地,老道士身形电转,右手大袖反身逆拂,一股罡风起处,“轰”然一身,竟将已冲进庵门的十余名洗心殿徒震得倒滚了出去。

        净一大师左脚一探,恰巧拦住双眼未然直视的银婆婆,含笑道;“慕容施主,别来无恙?”

        银婆婆神情一震,直觉那一声轻呼,径透心弦,脑中刹时闪现一线灵光,脚下顿止。

        但,只可惜那一线灵光,也只是刹那之间,随又被昏沉沉的一片空白思想掩去,目注净一大师,怒喝道;“你是谁?”

        净一大师稽道:“施主怎如此健忘,难道连太行山棋友都记不起来了,贫道净一,施主请再仔细想一想!”

        银婆婆晃了晃头,道:“什么净一?什么太行山?老身不懂。”

        这时,韩襄铃正掩护诸葛珂儿退到侧廊下,听说来的竟是太行一奇净一大师,又惊又喜,慌忙接口叫道:“老前辈不必多问她,她已经被洗心殿迷魂毒水迷失了本性,从前的事,全记不起来了。”

        净一大师含笑点点头,道:“贫道知道,姑娘只管安心护住伤者,御敌之事,交给贫道就是。”

        银婆婆叱道:“老身奉命擒这几个丫头,杂毛既敢出头,你就行吃老身一拐!”

        话声甫落,银夹着劲风,搂头直劈而下。

        净一大师喟叹一声,道:“无量寿佛,为了施主早复灵光,贫道只好放肆了。”

        身形一侧,闪过拐头,两只大袖一卷,左掌竖切拐身,右掌‘横担千斤’,立时还了一招。

        银婆婆大吼一声,双手一抖,那银呼地弹起三尺,就势一振,一条重达七八十斤的生银杖,竟被她抖得宛如一根竹藤,“嗡”地一声,反圈疾吐,飞点净一大师正面十三处大穴。

        净一大师见她毫无醒悟之意,居然全力死拼,暗地兴起无限感叹,只里又低暄一声“无量寿佛”两臂一抖,左右指骄指遥遥点出。

        指尖扬处,十余缕内家真气,嘶嘶破空飞射,每一指,都恰好点在银拐头上。

        空际一阵“铮铮”连响,银婆婆虎口微麻,招式滞阻,全被锐利指风将银荡了开去。

        净一大师毫不迟疑,十指交弹,趁机施展挪移身法,人影疾闪,穿进拐风之中,左腕一圈,已牢牢扣住了拐头。

        银婆婆大喝一声;“撒手!”运足内力,奋起向怀中一带。

        好个净一大师,就在这一瞬之间,旋身疾转,右掌飞快地一按拐身,左手趁机弃拐,整个身子,恍如陀螺般向侧一转,跟银婆婆错肩而过,隔空扬指,猛然拂中她左后肩“曲垣”、“秉风”二穴

        ‘当啷啷!一声响,银堕地,南海剑派掌门慕容菲,身子一软,扑地跌倒。

        净一大师回头向韩襄铃招招手,道;“姑娘先将她抬到房中,好好安顿,不可伤她!贫道还须再留住峨嵋飞龙禅师。”

        韩襄铃连忙答应,和诸葛珂儿合力抬着银婆婆,进人禅房。

        净一大师举步迎出庵门,扫目一瞥,庵门外却不见了飞龙禅师和洗心殿众的人影,诸葛铁柱坐在地上,肩头鲜血泉涌,苗显和吕洞彬正在替他裹伤。

        苗显惶恐地站起身来,垂手道:“晚辈等无能,竟被教匪们打伤铁柱兄弟逃走了。”

        净一羽上诧问道:“那飞龙禅师神志昏迷,怎知趋恶避凶,见机退走?”

        苗显答道:“洗心殿匪在利用各大派门掌门人应敌的时候,都派有得力爪牙,混在人群中指挥,方才老前辈施展神功人庵,已被殿匪认出,是以匆匆遁去。”

        净一大师怅然叹道:“一因一缘,莫非前定,想是峨嵋派灾日未满,致有此失,天幸贫道未曾犹豫,总算留下了银婆婆。”遂即吩咐马梦真看护诸葛铁柱,苗显和吕洞彬清理教匪遗尸,自己亲扶落凤头陀,带领李飞鱼,回进千佛尼庵。

        庵内佛堂崩塌,只剩下东西两处厢房,韩襄铃和诸葛珂儿等都在东厢,李飞鱼一脚踏进房门,只见迎面一张木榻,上面仰卧着银婆婆,韩襄铃和诸葛珂儿,四只泪水盈盈的眸子,怔怔地注视墙角,原来墙角一张木椅,坐着一个双目直视的少女,竟是君念。

        李飞鱼一入门,便感气氛有点不对……韩襄铃和诸葛珂儿仿佛没有看见有人进来,房中又不见百忍师太的遗体,而且,那君念呆呆地独坐墙角,脸上却挂着奇特的的痴笑。

        李飞鱼紧行一步,低声叫道:“珂儿姑娘,襄铃表妹……”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缓缓转过头来,凝视李飞鱼一阵,忽然都扑簌簌流下泪来,韩襄铃黯然向净一大师和落凤头陀敛衽为礼,终于呜咽失声,拉住李飞鱼哭道:“李表哥,你……你来得大晚了……”

        李飞鱼扶住她的香肩,颤声道:“一切经过,我已经知道,若不是为了柳老前辈,延误行程,也不致使你们遭此惨变,唉!我真该死!”

        顿了一顿,含泪又问:“姑姑的遗体呢?”

        韩襄铃堕泪道:“昨夜我们脱险逃回岳阳,姑姑遗体已开始腐烂,我害怕城中营葬不易,稍一不慎,必会被洗心殿查出行踪,所以连夜来这儿踩探,这儿是姑姑莅止岳阳时下榻的地方,因为佛堂无故倒塌,原有的几个女尼都逃了,地点比较清静偏僻,今天一早,才将她老人家遗体运到这方来,现在存藏在庵后骨灰塔里。”

        李飞鱼一面听,一面点头,热泪顺腮而下,早已满面泪痕。

        韩襄铃又把洞庭血战经过,简略述了一遍,当她述说到穆容伊措深夜访谏,百忍师太带伤只身赶约,洞庭君山追逐脱险,连落凤头陀也听得一会儿惊诧,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又颔赞赏不已。

        李飞鱼抱拳向诸葛珂儿致谢道:“若非姑娘巧计退敌,姑姑遗体实难运回岳阳,护灵大恩,在下终生铭感。”

        诸葛珂儿羞怯地低垂粉颈,轻声道:“我和襄铃姊姊赶到洞庭,她老人家已经中毒濒危,援救无方,追恨无及,还谈什么恩不恩,谢不谢呢!”

        说着,眼圈一阵红,向墙角努努嘴,道:“公子该看看她,她才是天下最可怜的人。”

        李飞鱼慌忙转到屋角,看看君念,君念也看看他,眼神散乱无光,竟如白痴一般。

        李飞鱼心惊不已,拱手轻叫道:“师妹……”

        君念也忙拱手,竟然笑道:“师妹……”

        李飞鱼见此情况,骇然大惊,回头望望韩襄铃和诸葛珂儿,却见她们都掩面而泣,扭开头去。

        他只觉鼻酸难禁,泪水滚滚而落,又歉又悔,道;“师妹,是我害苦你了!”

        君念并不难过,反而嘻嘻笑道“师妹,是我害苦了你了!嘻!有趣,有趣!天下的人,都被我害苦了哈!有趣!有趣……”

        她越笑声音越大,陡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捧着李飞鱼的面庞,笑着端详许久,问道:“你是谁?我好像在哪儿看见过你啊!”

        李飞鱼泪水滂沱,却不得不强颜露出一丝苦笑,答道:“师妹,你连我也记不得了?我是李飞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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