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帝君


心里很不痛快,努努嘴我想着要怎么还击。

        明晃晃的金光铺面而来,像一道裂阙乍然穿破天与地的界限。

        刺目的光芒让我情不自禁敛起眸子。面前是一块方圆约三十米左右的场地,地面用大理石铺就,大理石中间一条五米宽的过道,水晶铺成的过道在阳光下光辉夺目,闪闪烁烁的一直延伸到广场的尽头。

        我不能忽略这大理石的广场,不能忽略这水晶的过道,更不能忽略这金光熠熠的仪仗队。他们身着清一色的黄金铠甲,一直觉得黄金是笨重俗气的东西,一个人要是把黄金带着身上那是俗不可耐的。

        然而在这里是个例外。

        我没有制服情结的,前世那英气勃发的国旗班战士也未曾打动过的心怀,竟在这一刻颤动了一下,虽然细微得如同石子投进湖水里,但我确信它是动了的。

        他们的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不胖一分,不瘦一分,平常的五官被那金光闪闪的铠甲一衬,立时高贵英挺,犹如擎天的标枪。

        他们身后是斜斜而上的阶梯,阶梯横铺二十多米,台阶用罕有的青底绿花大理石砌成,台阶中央有一块长约九米,宽约五米左右的白玉石雕基座,左右各有3座石阶,中间石阶以巨大的石料雕刻有蟠龙,衬托以海浪和流云的“御路”。

        这样的气魄,这样的阵仗,让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好气派啊!”

        咽了咽唾沫,我转头看了一眼七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依赖他,无助或是拿捏不定的时候都喜欢看看他。

        金色的铠甲在他银色的瞳子里瞬间黯淡了辉煌,那眼里淡漠清冷,不见一丝一毫的惊异,这是一个国家的气派,是一个皇室的气派,而我此时需要这种气派!

        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我昂首挺胸的向前迈开步子。

        当我路过那两排含金量极高的铠甲军时,一丝缱绻的自卑自心底某个角落沁出来。这样的排场,我能配得上吗?

        正迟疑之际,一股淡淡的冷梅香气直扑鼻下,不及回头先觉手心一暖。一怔抬头,丰清诺那张清丽无端的脸赫然清晰。阳光正好,他眸光点点,如同晴空的月辉,皎洁无暇。千般美好尽在其中,令那背景的阳光黯然失色。

        他望着我笑,轻轻的在我耳边道,“我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

        我愣愣的看着他,又看着拉着我的那只手。想不通他怎么就看出我的心思的。

        他就这样牵着我,陪着我走到那过道的尽头,走过那云海翻飞的御道。就当我以为他会一直陪我走到最后的时候他放了手。我不解的看他,却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宣喝:碧瞳公主驾到——

        我肃然起敬,这时候要面见皇帝了。收敛仪容,我面含笑容的抬头看去——

        富丽明净的大殿,极尽珠玉珍宝。八根一人合抱的白玉柱子支撑着这座大殿,圆柱之上缀着巨型黄金蛟龙壁灯,大殿中央一块水晶的地板一直通道皇帝龙座的阶梯下。水晶地板下有水,五色鱼儿嬉戏其间。我震惊它的巧夺天工,以至于两边垂手立着的大臣们黯然无光。我微微抬头,向尽头的那人望去,我想看看统治泱泱帝国,独享富丽堂皇,坐拥佳丽三千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是一尊至贵的宝相!

        很多年以后,当这个皇帝淡出政坛,淡出权贵,甚至淡出人们的饭后谈资的时候,他的模样还是留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如此清晰,呼之欲出。

        一袭纹龙衣袍端正的着在他身上,衣袍是用上好的锦帛裁成,不同于墨国甚至于历史上所有帝王服装的灿灿金黄,这龙袍是蓝色。衣袖和衣襟上缀着金丝边,蓝底金边,宛如晴空白日。

        这是一个相当有味道的男人,他的容颜不止英俊,更有一种历练过后的风骨,就像一瓶美酒,存藏的时间不长不短,味道刚好。

        很久以后的某天,已是储君的丰清诺坐在龙床上搂着我,对我说了有关这个宫殿以及这身龙袍的引意。玉柱、龙池,寓意八方不动,天下太平。龙袍颜色乃海之蓝、天之蓝,寓意海阔天空,帝国永固。

        我有些发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老半天后才举步向前,在那水晶地板上垂襟躬身,恭谦一礼。“墨国十一公主碧瞳,见过皓国陛下,愿陛下福寿安宁,心想事成。”

        他没有答应,我微掀眼睫,扫到他稍稍眯细的眼睛,那里头有莫名的情绪闪过。我尴尬的做着那个姿势无法还原,还是丰清诺及时出现,垂手屈膝,他是跪拜在地。“父皇,碧瞳公主迎到。”

        皇帝眼光一闪,果然回过神来。“公主一路奔波,辛苦了,快快免礼。来呀,给公主殿下赐座!”

        一把巨大的檀木椅子被抬上大殿,椅子上铺着貂皮,饰着珠花。精致高贵,很有身份。我微笑着谢礼,在众人的顾盼回望之下平静又带一点小激动的坐上木椅。

        龙座上的男人很客气,我们各自谨代表国家和民族做了一次和谐而礼貌的交谈。我猛然想起几天以前,除夕之夜墨国城池上的那一幕,那时,丰清诺和南宫鸣宇也是这样交谈。扭头看着他轻笑的眉眼,我恍然顿悟,政治原来形同一场电影,我们做足了表情,却终究做的是他人的嘴脸。我们不能有自己的情绪,爱不得、恨不得。

        然而我清楚记得,丰清诺在墨国城池上对墨国皇帝说,我与公主乃是故人。

        “鄙国与贵国向来交好,这次公主肯下嫁鄙国,孤欣然之情无法言表。”他微笑着看我,同样是皇帝,他与南宫鸣宇有太多不同,他内敛沉静,凉寒如数九冰霜,外人无法从他面容上窥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我手心紧握,小心翼翼的微笑,“陛下言重了,既是邦交友好,又何来上下贵鄙。”

        他意味深长的点头,眼风扫到左侧的队列里,嘴角微微上翘,与刚才所有的笑容都不一样,这笑容嘲弄而不屑。

        我想,这个被他盯上的人死定了。

        可他却说,“六王爷,你可有话对公主说?”

        仓惶回眸,紫红交错的朝服里,我一眼便看到了那袭娇艳如夕阳的红衣。微眯眼睛,我不确定这人是不是丰小白,一年之前在松树下对我邪魅浅笑的丰小白;直到对上那双妩媚而凌厉的眼神。

        他从容出列,在我面前站定,他身上麝香气味散漫一殿,有如当年。我想叫他小白,却终究没有。

        他朝龙座上那人躬身施礼,声音低沉。“一切全凭陛下定夺。”

        “呵呵——”那人爽朗干净的声音在大殿半空回荡,便是笑也还是带着一丝滴水不进的防备。“依孤所想,该让公主殿下先好好休息。”

        “陛下圣明,公主一路颠簸,想是倦了。”

        仅是一年的时间,丰小白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二十几岁男子该有的魅力,举止得宜、礼仪满满。

        他同样是皇室子孙,也许这不是变,不过他本来样子。

        “既如此,今日朝会到此,稍后由七王爷尘忆安排食宿诸事,退朝!”

        我慌忙立起,与轰然跪地的文武大臣一同施礼。喏喏呼道,“吾皇圣明——”

        退朝礼罢,一个身穿深赭色朝服的男子走到我面前。他面相清秀,一种淡而雅的气质从骨子里透出,我一眼认出是他,那个坦率纯粹的绿衫少年。

        拱手颔首,我轻声道:“碧瞳见过七王爷。”

        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如很多年以前一般眨眼看我。“你怎认出是本王?”

        我笑笑却没有说话。他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伸出右手道:“来,本王带你去天阁。”

        这么多年,他依旧是那个心直口快的小七王爷,甚至眉间眼角的那丝慧黠也分毫不差。惊异的同时我不由庆幸:混沌深宫还有这样一人,可喜可贺。

        我向龙座上的人告了辞,将手伸到七王爷面前,由他虚扶着向殿外走去。双脚刚踏出殿门他忽然扭头看我,修长的眼眸闪过一丝揣测。我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只听到他迷糊不定的问:“本王记得与你见

        过一面,对吧?”

        我不可置否的点头,刚要夸他记性好,他一张脸突然凑近,认认真真的盯着我,很久似乎恍然大悟的说:“绿眼睛,还真的是你啊……”

        我干笑着点头,“是我是我。”

        红袖翻滚,手臂忽然被另一只手抓住,我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的往左边扭头,正看见七弦冷漠却不是礼仪的朝七王爷笑。“这位大人,公主由我扶着就好。”

        七王爷并不放手,似乎没有听见。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七弦,到后来连脚步也停了下来。

        七弦眸中有危险分子一闪即逝,微微眯细眼睛,他耐心的重复,“大人,公主由我扶着就好了。”

        这回他总算听到了,不过他没有依言撒手,而是用另一只摸着下巴,别有深意的看着七弦喃喃自语一般的道:“白头发,什么人?”

        情势有些不妙,我忙陪着笑打圆场。“他是我的内侍,无意冒犯,望王爷见谅。”

        他果然笑了,细长而妩媚的眼睛斜斜睐向我,“呵呵,这小伙子长得蹦(皓国官话。很,特别的意思。)精神!”

        “王爷过奖了。”

        “本王只说真话,从不过头。”

        “呃……”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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