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忘不掉

　　编钟与编磬的声音交叠而作，预示着新旧王朝的更迭。

　　十一月十六，宸王即天子位。

　　季秋作为观礼的宾客，站立在王宫东北方的一座角楼里。她面朝天子举办大礼的殿阁，天子与王后并立，缓步而前，入定，一起行礼，待礼官宣读完诏书，毕。

　　王与王后走至高处，受群臣百官叩拜。从此以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还记得景王临崩前，执陛下的手对太后娘娘说：‘寡人佳儿佳妇，今以付汝’”。太后的侍女婉儿感慨道。“此等场景，历历在目，如今陛下即位，俩人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啊。”说完又感动地拭了拭眼角的泪。

　　平时一向与晓兰不是一路的追音、思音此刻竟和晓兰一同，向婉儿瞪了过来，吓得婉儿向后退了退。此三人一同围着季秋，看着季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知如何安慰劝说。

　　第一次见，是在正卿府的后花园。他对她，充满着原始的征服欲；而她对他而言，只是个浪荡公子，哪怕他权势滔天，她权当他是浮云过客，虽令不从。

　　第二次，她与他是父亲设的局中的两颗棋子，他曾是她的边疆，抵挡她所有险境，护她一路周全，她发誓要报恩于他。

　　马车里得知父亲把她托付于他，他却无礼地将自己占为己有。

　　军营中他舞剑抒发心中情绪，她以琴和之。那一晚，他们互诉衷肠，彼此亲近。

　　她认识他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便是营救太后了。她尽显本性，用自己精准的判断，达到了目的。自觉报完恩，从此扬帆远航、仗剑走天涯时，遇到了只身而来他。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只要他稍有差池，他与他的世界将瞬间倾覆，积年累月的筹谋将付之东流。他这不是豁出去又是什么？他爱她。

　　他让她学礼，好作天下人的表率。她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她深知，但因为这句话，使她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想：他此生仅与她朝夕相伴……

　　他有妻了，这回无论怎么编，她永远是客，一切美好的回忆都变得软绵绵的，不足以让她再相信这段情。幻想只会更伤，需将过往都深藏，往前看，往前看。

　　可她的天都不在了，她该怎么度过黑暗冰冷的日子。

　　季秋未施粉黛，苍白的脸颊映出两道泪痕，眼泪自通红的眼眶中淌出。

　　“嘻嘻，小姐，我们回家吧，从哪来回哪去。”晓兰天真地晃了晃季秋的手肘。

　　季秋点点头，发出了轻不可闻的“嗯”声。

　　暮色起看天边斜阳，恍惚想起了他的脸庞。季秋从王宫一路走出来，行至郊外。马车与一行人跟在她身后，她时不时回头，直到再也忘不见王宫的边角，她才停下来。

　　摸摸头手的秋华簪，她浅笑道：“我们走吧。”

　　倚在奔向家的马车中，季秋喃喃道：

　　怎的说痴情人得不到也忘不掉，忘掉你，怎么可能啊？

　　愿此生与你相濡以沫。

　　不能，待来世。

　　来世再相约，若你还记得我，定当与你了却这一世未了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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