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计算人心

　　宸王殿下亲启：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臣女已在龙门山上。

　　今洛云城被围，文臣谋士多困于其中，在宸王帐内效力的多为武将或封国使者。武将精于用兵而非谋政，给您的意见不足以制敌，使者的意见多半出于自家领土的利益，臣女相信您有自己的考量。

　　姜太后已逃离王宫，这点，您随便找几个暗卫打听就能得知。她的方向是龙门山，这点，您肯定也能猜想到。想必您迟迟未动的原因是怕王子朝也回过神来，这将置太后于险境。您需要有个人去接应太后，所以臣女决定前往。

　　晋国强大且与天朝同出一脉，您只需以借兵为由出使晋国，就不会惹人怀疑，接下去的事臣女不再多说。

　　最后，为了您母亲的安全，千万别派人来山上接应我们，谨记。季秋留。

　　晓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轻易地将一面柔软的绢帛捏得粉碎，而后密信像雪片一样落了一地。

　　龙门山。

　　“妹子，你功夫不错啊，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啊。”

　　“妹子，你还会烤兔子，捉鱼啊，我以为我们只能吃树上的果子呢，呵呵，真香。”

　　“妹子，你是我儿派来救我的吗，我儿长得又好，又孝顺，真是没的说……”

　　与眼前这个穿着“同款”衣服的太后娘娘相处了几天后，季秋很是怀疑她的身份，不仅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而且言语间都是“你”、“我”，没有一点统治者的气势。

　　更让季秋接受不了的是，她从始至终就叫了一声“大姐”，她竟真把自己当成妹妹，她的年龄，她都能叫她“阿姨”了好不好，想想还是恭敬地上前行礼道：“太后娘娘，当务之急，我们需尽快出山，赶往晋国，其他的事，自有宸王殿下向您解释。”

　　嗷呜~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叫声，周遭的空气瞬间充斥着森然可怖，季秋联想到黑夜中那发着绿光的眼睛，不由得怔了一下。

　　姜璃迅速起身，用沙石将火堆的火扑灭，拍了拍手，道：“姑娘啊，你还是太年轻，夜间不宜行路，还有这架起的火堆，你是好心供我取暖，但很可能会引来敌人或狼群，我们要出山，必先要有有周密的计划，还有就是眼下这情形，就不要拘礼了，叫我姐姐就好了。”

　　摸着黑，姜璃走到季秋边上挨着她坐下，互相取暖，她给季秋说了这山有多高，在爬到最高点时必须是什么时辰，要在多少时间内下山，否则攀到满是积雪的山顶若是天黑，积雪的山地她们便下不来，会被冻死，那里虽没有狼群，但是火也升不起来。

　　再有，每个高度会出现什么危险的动物，遇到该怎么避开，哎呀，太复杂，你跟在我后面见机行事吧。不同地方又有什么能吃的用以果腹。哦，对了，若是山上碰到人该如何应对以及到了晋国碰到兵士怎么对答……

　　季秋此时感觉姜太后又像个母亲，什么都安排得妥当，有的连她都没想到，她都能想得周全。季秋根据姜璃所述，安排好每日行程，并与她商讨细节，后因太过劳累，慢慢倒在她坏中睡着了。

　　出云山山脚路段。

　　姜璃与季秋一同收起夜行衣，她们相互对视一眼，就连收起夜行衣的包裹都是“同款”……，她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谁都不提关于衣服的话题。

　　季秋拿出两件男装，先为姜太后换好，而后为她作简单的化妆修饰，这可是她临出来时和晓兰现学的。

　　如果她们顺利地下了山，便要赶往晋国都城，不知宸王到那里了没有。季秋有些担忧，毕竟这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不过计算人心，她没有失误过。

　　相比之下，姜太后的武功深不可测，绝对在她之上，而且太后经验丰富，绝不是第一次爬山，期间对她诸多照拂。总结下来，不是季秋去救人，而是在姜璃的“照顾”下，“姐妹”俩愉快的度过了一次远游。

　　初秋，出云山脚下的枫树林别有一番风味，叶子被染得红透，天空满是夕阳，映衬得树木、叶子、树影格外好看与温暖。

　　季秋踏着地上的落叶，循着簌簌的声音，心情分外愉悦。她走着走着，跳了起来，时不时转个圈。不知不觉转到了姜璃前头。

　　她带着笑，格外灿烂，待又转完一圈站定时，笑容瞬间定格，她发现正前方的路口，正站着一名着浅金色外衫的男子，他正注视着他们，似来者不善！

　　姜璃此时也看到了，将季秋护在身后。

　　季秋哪是偷生之人，况且此次的任务就是保护太后，她紧随太后，朝男子走去。

　　走近一些，两人的表情出现了了惊人的一致，她们皆不可置信地惊掉了下巴，姜璃首先反应过来，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男子，嚎啕大哭。

　　她遭逢突变，从未发泄出的情绪在此刻迸发。“我这算不算尝尽悲欢离合人间苦，说好的‘朝朝暮暮’、‘永生永世’，这算什么，算什么！”她哭得歇斯底里，真情投入，没喊几句，喉咙就哑了，她哑着喉咙继续：“那个死老头，自己不争气，还带走了猛儿，我该怎么办……”哭累了，再也喊不出半句，她将仅剩的力气都化为肢体语言，不停地捶打那个男子的肩头。

　　那男子在季秋眼中从不是那么温柔的人，只见他轻轻抓起姜璃的手将它垂下，用另一只手慢慢揩去她脸上的泪，道：“好了好了，母后，都过去了，儿子您还有一个。再哭，就不好看了。”

　　季秋看他们母子重逢的场面有些感动，很温馨，嘴角噙了笑。又见男子将姜太后安置在树下休息，然后慢慢向她走来……

　　季秋的笑僵在那，他会不会也像对太后一样，过来安慰几句：“小季啊，有劳你了，救了太后，劳苦功高啊。”然后象征性地拍拍她的肩以示鼓励。

　　显然不会。

　　季秋先宸王一步跪倒在地，道：“臣女拜见宸王殿下，殿下怎么会在这，不是应该……？”

　　宸王的节奏并未被季秋打乱，他走至季秋面前，用双手“稳稳地”将她“搀起”，季秋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她越是这样，宸王越不动神色地把她拉得更近，他忽严厉道：“应该什么？应该把你打晕拖回去，严加看守！”

　　季秋的双手始终被宸王紧紧抓着，她也顾不了这些，急切问道：“一群人没法带，那你一个人来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在她的计算中，如果宸王派遣人来救援，势必对太后不利，救人反倒变害人，他不可能做。而宸王只身来此，根本不在她的计算中！且不说这个计划一切的前提是太后在山中，只是她的推测，就算确定了这个前提，他亲自来是最不值当的，他若有什么闪失，他与他的“世界”将不复存在。

　　“还在想，还在算，本王是你能‘算计’的人吗？用你的脑子想想，如果本王不信你，本王站在这是作甚？”宸王用手戳了季秋额头一下。

　　季秋听了，不可置信，从他的话得出，他不止信了自己的计划，还说信任她，难道他真的对自己……

　　咳咳，宸王打断她道：“本王是对母后有信心。”

　　而后，大掌一用力，将季秋狠狠按到自己的肩头，他凑到季秋的耳后低语道：“季秋，你记住，本王不缺死士，你是本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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