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阿芙蓉

安峥醒了，在临近夜晚的时候。

        苏听雨坐在安峥窗前，手里拿着傅其舒送过来的东西，安峥闭着嘴，等苏听雨看完信件中的内容。

        “也就是说”苏听雨出声了，打破了让人不适应的安静，“余氏在云山里私自种植阿芙蓉，被姓常的猎户发现了，常猎户把这事告诉了杨郡守，只是杨郡守还未来得及将此事上报，就被余家的人困在了府中。”

        安峥脸色还是白的，点点头：“是。”

        其实如果常猎户没有人出来那花是阿芙蓉还好，可是常猎户年轻的时候跟过海船，见过这东西，就认出来了，没想到只是认出来这个东西，就使得一家子人丢了性命。

        苏听雨的脸色不好看，眼底更是冰冷一片。

        “余家，还真把永嘉郡当成自己的啊。”屠杀百姓，囚禁郡守，完全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阿芙蓉在大虞建立初就被禁了，前朝末年阿芙蓉盛行造成的场面是有目共睹的，因此虞□□建立大虞后就将此物列入了禁药之中，禁止所有人种植、买卖。

        可就是碍不住有些人眼馋阿芙蓉的利益，冒着砍头的风险也要吃这份利。

        恐怕，还不止余家一家人参与了这个生意。

        傅家肯定没有参与，不然也不敢这样把东西交给自己，至于和礼部尚书那边，就不知道傅大夫知不知道他的好学生跟这事有联系了。

        “不过，相爷。”安峥说，“傅大人为何要帮我们？”要知道傅大人跟苏相可是谁也看不上谁的，这次怎么会站到相爷这边来？按理说，不应该是站在余家那边吗？余家给的信他也看了，那边愿意拿出四成利来换傅其舒出手相助。

        安峥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只是简单估算一下，也是很大的一笔进项。

        苏听雨看着手上的东西：“老狐狸是等着我收拾了余家，到时候在永嘉郡这块肥肉上咬上一口，分一份羹。”

        世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样吗？”安峥若有所思。

        苏听雨把信折起来：“更何况，我们的傅大夫可能比余家多了那么一分的良心吧。”

        苏听雨说完，转头对上安峥一脸“你逗我”的表情。

        他失笑：“我胡乱猜的。”

        “我进宫一趟，你好好休息。”

        “相爷，那个！”苏听雨回头，安峥又有些支支吾吾的，想要问自己想念的那个人的消息又不好开口。

        苏听雨知道，但是他一想起魏莱这三年的浪子模样，也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安峥，总不能说，魏莱为了气他爹，这几年都是日日流连于青楼歌坊中吧。

        见安峥没有问出来，苏听雨心中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苏听雨有先帝所赐令牌，可以无召入宫，因此这一路也是顺畅，只是皇帝的永安宫是不能擅闯的，只能老老实实地让人去通报。

        但是只有王安出来，一脸歉意地跟他说：“抱歉，相爷，陛下去慈宁宫用膳了。”冷落了冯家一段时间，楚洛书今日才应了太后的邀。

        苏听雨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不知道小皇帝的目的。

        “相爷是有急事？要不先去暖阁坐坐？”王安询问着。

        苏听雨说：“好。”

        另一头跟太后“母慈子孝”的楚洛书从赶过来的小太监口中得知苏听雨进了宫，还被王安安排去了暖阁，吓得差点儿丢了筷子。

        完蛋了，他的话本子还放在暖阁里。

        这边皇帝急匆匆帝应付了太后，也不管太后脸色怎么样，应付完转头就跑。

        一行太监宫女们跟在楚洛书身后，喊着“皇上小心些”。

        楚洛书可不敢慢些，慢些相父都能将他的话本给看完了。

        楚洛书这边急匆匆赶过来，苏听雨已经看见了楚洛书放在榻上的话本，主要是这段时间苏听雨没怎么来永安宫这边，所以……他松懈了。

        年轻人嘛，看的话本多多少少带了点儿香艳情节，甚至有一两本还是男子与男子之间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书中一些描写，莫名有种眼熟的既视感。

        粗略翻了一下，苏听雨觉得，确实，陛下他可能真的有点儿闲。

        等楚洛书感到永安宫，进了暖阁，一眼就看见了苏听雨坐在榻上，手上翻的正是他最近看的一本话本。

        小皇帝瑟瑟发抖：……死、死定了。

        楚洛书以蜗牛的速度慢慢挪过去，怂兮兮帝喊了一声：“相父。”

        “嗯，陛下来啦。”苏听雨从书中抬头，看着楚洛书，眼里带着和善的笑。

        楚洛书跟只受了惊的鹌鹑一般，缩着脖子坐到苏听雨旁边：“相父怎么突然进宫了？”

        苏听雨把手中的话本放到一边去，让看着他动作的楚洛书松了一口气，按照他对相父的理解，这就是一时半会儿不会跟他算账的意思。

        提起了正事，苏听雨就把楚洛书看话本这事给放到一边去了，将苏家送过来的消息以及傅其舒送过来的信件都拿给楚洛书看。

        越是看下去，信件上的内容就越挑拨着楚洛书脑子里的那根筋，拿信的手上青筋迸起。

        囚禁郡守，追杀功曹从事，种植禁药………每一点都踩在了当权者的逆鳞上。

        即使是个傻子也知道余氏的放肆，更何况楚洛书还不是个傻子，他是苏听雨一手教养出来的，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他是相父教出来的，他的相父是大虞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他虽时常想着偷懒，想要当条咸鱼，那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前面还有相父护着他。

        相父心软，总是觉得他年幼，想要他多自在潇洒地活一段时间，他也喜欢相父的疼爱。

        但这并不意味着着他可以看着别人随意冒犯大虞的权威。

        余氏在他父皇在世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他在位了，余氏看他年纪小，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的父皇，虽然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可以算得上一个好皇帝。

        楚洛书有些委屈，抬头望向苏听雨，眼里带着失落：“相父，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当的很没用啊。”

        苏听雨侧头，抬手揉揉小皇帝的脑袋：“不会，陛下很好。”

        虽然苏听雨是这样说的，但是楚洛书还是有些垂头丧气的。

        苏听雨给小皇帝顺着毛：“现下最重要的是陛下打算怎样做？”

        楚洛书思索着，余氏这件事肯定是要处理的，眼下最为重要的是要拿到证据，相父既然能够拿到余家给傅大人的信，也就说明傅大人不打算掺和这件事，眼下最重要的是派谁去查？

        永嘉郡永嘉郡的旁边的是广阳郡和宛宁郡。

        楚洛书抬头，问：“相父，你是不是广阳魏氏交好？”

        大概能够猜到楚洛书的意思的苏听雨轻笑一声，想到了现在窝在他府里的某位魏氏三少爷，摸摸小皇帝毛茸茸的脑袋：“陛下想找魏家的人吗？臣家中现在就有一位魏氏的嫡子呢。”

        “陛下可听说过魏氏第三子，魏仲书？”

        楚洛书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个有名的花间浪子。

        苏听雨笑着摸摸楚洛书的头，若是以前想让魏莱从花楼里出来还可能比较难，可是现在有个安峥就不一样了，反正安峥本来就得去永嘉郡。

        买一送一，再搭个魏莱也不错。

        “陛下好好理一下，明日告诉我。”苏听雨说，“陛下早点儿休息，至于书，还是白日再看吧。”

        至于苏听雨说的是什么书，两个人心知肚明。

        苏听雨打算回去了，临了不忘说一句：“对了，明日陛下别忘了将我前几日布置的史学作业交过来哦。”

        楚洛书：哦豁，这下别说看话本了，今晚他别想睡了。

        楚洛书拖着腮帮子，咬着一支毛笔，奏折摆在面前也无心去批阅，张口就是一声：“唉。”

        听了小皇帝半天的唉声叹气，方不渡抬眼又看了他一眼，又老老实实地自己站着不动。

        楚洛书看到了他的动作，终于憋不住了，他都叹了半天的气了，表哥怎么还不问他？

        楚洛书：“表哥，你怎么不问朕为什么叹气？”

        方不渡只觉得小皇帝毛病真多，要干什么直接说就是，在那儿装模作样地干什么？

        但是皇上就是皇上，纵然他有一肚子槽点，也不能说出来，顺着小皇帝的意开口：“陛下，你在烦恼些什么？”

        楚洛书挥退了其他人，盯着方不渡，盯得他心里发毛。

        “表哥，你武功高强，英俊潇洒………”楚洛书从自己的词汇量中扒拉出一系列的夸奖词出来。

        方不渡忍不住开口：“陛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洛书的话被方不渡打断了，也没见一丝不悦，他眨巴了两下眼：“朕想让表哥你去永嘉郡？”

        没其他人可以去了吗？”永嘉郡的事看来不小啊。

        楚洛书做出一副可怜相看着他：“表哥你最合适啊。”

        他表哥也算半个皇族，还有军功在身，并且淮南郡的守军也是从方大将军麾下出来的。

        多合适呀。

        楚洛书又补了一句：“相父也觉得你很合适的。”

        “到时候朕会给表哥一道令牌，让你可以调动其他郡的守军。”

        方不渡不在乎楚洛书说的这些东西，他只是又重复了一句：“相爷也想我去？”

        “啊？”楚洛书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啊，嗯。”

        嗯………其实这句话只是他顺口说的，怎么办？要不要跟表哥说实话，嗯……算了吧，反正都一样，表哥都得去，相父有没有说这句话都一样吧。

        方不渡抬起了头，眼里带着楚洛书看不懂的笑：“这样啊，臣遵旨。”

        楚洛书心跳加速了一下，总感觉哪儿有点不对劲。

        楚洛书环顾四周，也没发现哪儿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错觉吧。

        窗边的老梅树的枝头上冒出来了几点红，还没有离开的麻雀落在枝头，好奇地啄了啄红梅的花苞。

        关闭的窗户透了一条缝儿，从里面传出一些压抑的声响。

        “相爷…你想让我去永嘉？你舍得？”

        “唔……哈你说什么呢…哈我何时要让你去永嘉了？”

        “小没良心的，这么狠心。”

        “嗯…阿鹰……”

        小皇帝拿着自己赶完的史学作业，想想那粗糙的作业质量，他让所有侍从都留在外面，不许靠近。

        他想，就算要丢脸，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

        王安：……陛下你每次都是课业没完成好，肯定会被相爷罚的时候把奴才们留在外面，现在你一这样做，奴才们基本上都知道你就要被罚了。

        宫人们：………

        算了，你是皇帝，他们还是不打破您的幻想了吧。

        楚洛书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推开门。

        他大声说：“相父，朕来、来……”

        话没说完，眼前的场景彻底震惊了楚洛书，让他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憋的脸都红了。

        他的相父被人抱在怀里，被亲到缺氧，脸上红透了，原本整齐的官服也变得有些凌乱。

        相父被人抱在怀里，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

        楚洛书目光呆呆的，在已经回过神的两个人的目光之下，他又往后退了几步，拉上了门。

        嗯……刚刚一定是他的错觉，相父现在肯定还在批折子呢。

        几乎一看到楚洛书苏听雨就慌了，腿一曲将抱着他的人踹开了。

        方不渡脸抽搐了一下，也就松开了苏听雨。

        “哐啷。”门又开了。

        “相父！”故作的笑脸在看见屋里的另外一个人又落了下去。

        他蹲在了一边的角落里。

        为什么表哥还在？为什么相父和表哥亲一起？他们两个才认识多久？

        “咳……陛下？”被学生撞破了自己的这种事，苏听雨还是有些尴尬的，但是也不能让一国之君蹲墙角吧，那像什么话。

        听见苏听雨叫他，楚洛书抬头，目光幽怨，回一声：“相父，你叫我？”

        怎么说呢，楚洛书这副幽怨的模样有点儿跟孩子回家发现自己娘给自己找了个后爹却没告诉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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