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金丝柳
祈安努力定了定神，让自己振作起来，问道：“你觉得这般便会岔开话题吗，你也太小看我了。”
她慢慢地走到他身边，狠狠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嘴角噙笑：“你一个细作，敢如此猖狂，潜入冥界数万年，到底是何居心。”
玖川感觉到她并未用力，便知她心已然动摇，笑道：“只是为了冥界，仅此而已，师尊让我这么做的，所以我自打飞升神君以来在冥界和天界之间周璇，唯有如此，方能保全冥界。你不信我，还不信师尊吗？难道阿祈也不信这冥界万千人等吗？”
祈安眼神晃了晃：“我不信那个姓容的，我的记忆里没有你，你该如何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我们相见是在玄海森林，那时你刚过一万岁生辰，你对我一见钟情，我们便互许终生，出了玄海森林后我们便让师尊还有你王兄作证，许下婚约。本来打算平复妖界之事后就成亲，可却被须咛和少临摆了一道，苏羽身死，而我们也被卷入这是非之中。”
这些事情与她记忆中的画面不谋而合，但关于玖川的这些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可如若不是和他经历过这一切，他又怎么会如此清楚。
更何况，他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是如此相似。
玖川看着她恍惚的眼神，强忍着疼痛笑道：“阿祈不信？我猜最让阿祈动摇的便是我体内的灵力来源为何会与你的如此相似吧，天界冥界本就是不同的修行法门，而我要真是天界之人，为何会修炼冥界的法术。”
祈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选择相信还是不相信，可她打心里清楚，容元这人行得正坐得端，根本不会做出于冥界不利的事情，或许她是时候找个时间去一趟山乐居问个清楚。
她幽幽地道：“我那时不过一万岁，尚且年幼，你也下的去手。”
“……下的去。”
“你之前说过他给你有任务，那天帝给的你什么任务？”
玖川一五一十地道：“天帝让我取得你的信任，从而掌控冥界，让冥界成为天界的附庸。他怕你是先冥遗孤，所以让我在这其中帮衬。”
闻言，祈安讥讽道：“果然如此。为了博得我的信任，他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啊！”
长时间的受刑已经让他招架不住，玖川拖着疲惫的身子靠在背后的墙壁上，这才让自己舒缓了些：“阿祈这是可以信我了吧，我是冥界的人，具有冥籍。”
祈安还有一事不明，想着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干脆直截了当的问吧。
“你是如何让天界不记得你的，还有……天帝那老头老奸巨猾且多疑，不会让一个与冥界亲近的人待在自己身边的。”
玖川眼神晃了晃，思虑半晌才道：“师尊借用轮回城的力量，在时空中消去了你我在众人之间的关联，所以他们不会记得我们有瓜葛。”
只不过最重要的一点他没说，因为他觉得这事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
接着，他向祈安展示了下自己的灵魂印记。
“看，我真的是冥界的人。”
祈安看的分明，他的灵魂深处，的确是冥界的标记，但也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身为冥界中人，与天界苟合，罪加一等！”
“我没有。”
祈安嗤笑道：“这和本殿有什么关系，过去的终将过去，未来的冥界也终将由本殿来带领，现在的冥主是本殿，你觉得会信吗？换句话说，你觉得你自己信吗？”
玖川笑了笑，他自知自己无力辩驳，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殿下要如何信我？”
“将你的心剖出来。”
玖川虽然身体虚弱，但却幻化出一把匕首，没有任何犹豫的朝着自己的胸膛刺去。
他在赌，赌她不会想让自己死。
他赌对了。
在匕首涌入胸膛的那一刻，匕首被她打飞了出去，祈安转过身不去看他：“苦肉计而已，我才不会上当。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瞒着我，你知道我在气什么，我不想一片真心为了狗，如今这冥界皆是你的信徒，可这是我生活了万年的家，这是我的家！现在你们都拿我当外人，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在自己家里……成了外人。”
泪水在她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她强忍住不往下掉，归根结底，这才是她生气的理由。
玖川有气无力的道：“我知道你是在气我瞒着你，气所有人都瞒着你，让你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外人的错觉，可阿祈，这冥界我从来都是为了你而守护，并没有任何独吞的打算，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我怕你知道之后会立即将我逐出冥界，因为刚回来的你戾气太重了，我不想断了和你的联系。”
她用力划破手指，提取了一滴血珠，而后道：“我们做血契，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血契乃是冥界特有的一种契约，双方以鲜血为引，达成契约后，从此一方的命就掌握在另一方手中，且不得违背主家的命令，否则就会夜夜遭受万鬼吞噬之苦。
让他生便生，让他死便死。而若是她不幸发生意外，玖川也会跟着身亡。这是一种极为不公平的契约，契约的解除权也在主家手中。
让她想不到的是，玖川竟然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划破自身手指，签订了契约。
一切完成后，他笑道：“血契都签了，这下不会杀我了吧。”
祈安反问：“我何时说要杀你了？”
玖川道：“我就知道你不会。”
此时，祈安心中才有了些谱，问：“既然你说我们订了终身，那我问你，你可曾去过天荒？”
“所以你还是记得些的。等你恢复记忆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有多么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阿祈记得天荒，所以才杀了周巡，让流语堕入黑暗之境，以此来打开天荒吗？”
“有时候人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妖皇死不足惜，流语身为他的孙女，先用她来祭奠苏羽的亡魂，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于要进天荒，我自有我的安排。”
总要有人打开天荒，而她选择的人就是流语。
她等不了多久了。
作为一切事情的开端，周巡只能牺牲，就像之前赔钱说过，要杀那些该杀之人，而在她眼中，周巡只能是最优解。
最起码比起大量屠杀来的快些，那天荒不是说开就开的。
虽然她要积福，但不是用在这里的，她不是圣人，那些仇恨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成了她万年来的噩梦之源。
如果不是时时刻刻有这木绣球的提醒，怕是她会直接用简单粗暴的法子打开天荒，比如让妖界覆灭，即使让自己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她也在所不惜。
所以，对不起了周巡。
下辈子再让你和流语在一起吧，她保证。
玖川身子往下滑了滑，即使靠着墙壁，也站不住脚，他脸色有些发白，露出了一个宽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说完，还没等祈安说话，就晕倒在地，发出一阵声响，她走过去朝着他的身子踢了踢，却还是没有反应，想来是彻底的晕了过去。
祈安皱了皱眉：“身子可真弱。”
直到她蹲下身子，打算将他扶起来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这人……竟封了自己的全部法力，只身受罚，也算是一枚奇葩了。
这么想死，那又何必整这一出，还要给他料理事情，看了真糟心，早知就该成全了他。
想把他带回去，可忽然想到左使殿早已被她拆了个稀巴烂，如今还在修葺当中，就让人带他去了右使殿。
……
他与沐北二人如此交好，想必也不会介意住在一块儿的，况且还是暂时而已。
几日后左使殿也修葺完毕，和原先相差无几。
祈安有时站在门前，精神有些恍惚，早知如此，又何必将它毁的一干二净。
可当时的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没过多久，她就又开始练起了字，练字最讲究的就是要心平气和，可她偏生心绪不宁，写出的字跟狗爬过似的，都不能看。
越练越差，干脆一股脑的将写的字用墨水全部污掉，省的闹心，正当她烦闷之时，花倾从远处走过来：“阿祈，你在干嘛？”
她生硬的说道：“练字。”
花倾本想问她不是说没打算练字吗？
可触及到她那阴沉的脸色，又将这句话憋了回去：“左使大人在外面，说有事找你，我看他都在外面站了许多天了，你确定不见见吗？”
又是生硬的说道：“不见。”
花倾刚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祈安却一把将笔摔到了地上，怒道：“我都说了不见，你能不能不要说了，说一万遍都不见！”
“我……方才有说话吗？”花倾一脸错愕，为地上的毛笔心疼了几秒。
祈安的脑仁有些疼，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让他走！你告诉他，这段时间我不想见他，等什么时候我想清楚了再说，总得给我一点缓冲时间吧，我接受能力不怎么强。”
她可不是什么记性差的人，若真的梦里的那一幕发生过，她又为何不记得。
思来想去，也就这么将它当成一个梦了，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如此。
但是她知道，天荒里有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就这样，玖川又在外站了几日，从太阳东升到西落，一刻也不曾离开。
而后的几个月里便再也没有在冥界里出现过。
冥界的人都在说她空有冥界之主这个头衔，喜怒无常，就连一心一意对冥界的左使大人都被她降了罪，是个不识货的。
罢了，不识货就不识货吧，她也懒得和他们计较，真是没想到，她在冥界中却成了一个外人，虽然玖川与沐北二人已经在压下这些流言了，但根本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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