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木绣球
两万年后，人间。
如今早已入冬，天气寒凉，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没有多少人，唯有城郊的一些乞丐成群结队的在街道上觅食，希望有好心人路过，可以多给他们一些银两，只要能熬过这个冬天就好。
毕竟他们身为乞丐，整日里食不果腹，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运气好的话能找个破庙来遮风避雨，挤在一起抱团取暖。
如今他们正齐刷刷的坐在路边，渴望着能有贵人相助。
不远处飘来包子的香味，他们都舔了舔嘴角，早已饥肠辘辘，有的小一点儿的乞丐直接上去偷了几个包子，被老板抓着打了一顿，落荒而逃。
那些包子落在地上，沾了些灰，想卖也卖不成了，见旁边还有一些乞丐，念其并未行偷窃之举，便将包子都收了起来，唤了其中一个人：“过来过来。”
那个少年起初并未在意，半晌后才发现是在叫他，便连忙跑了过去：“你是在叫我吗？”
老板将手上那些沾了灰的包子交给了他：“去去去，拿去分了，别在这碍眼。”
他立马欣喜的谢过了老板，便朝着那些乞丐过去：“来，吃包子。”
其中一个乞丐奇怪的很，他蒙着双眼，整日里不说一句话，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是跟着这群乞丐走南闯北，他们去哪，他就在哪里。
根据身形来看，身形瘦弱，且身量不高，只能大概知道是一个未长成的少年。
本以为他会因为患有眼疾行动不便，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他竟然没有一点儿障碍似的，像是能看见似的。
记得五年前，有次有个大胆的乞丐在他熟睡之时摘下了他眼上的绷带，却活生生的被吓死了。
是的，吓死了。
而那次他也是第一次说话，他说：“我可以听声辩位。”
这才打消了大家的疑虑，至于有些人好奇那个被吓死的乞丐到底看到了什么，却也没人敢上前靠近他。
只有这个拿包子的少年帮他说话，自那之后，他便对这个患有眼疾的人照顾有加：“我叫赔钱，你叫什么？”
这个奇怪的人道：“我……没有名字。”
赔钱笑了笑：“那我以后叫你阿月怎么样，虽然不知道你的眼睛怎么样了，但希望你早点好起来，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明亮。”
“好。”
自那之后，赔钱似乎有了说话的人，整日里都和阿月在一起。
听赔钱说，他一出生家里便发了灾，家里人嫌弃他是个灾星，便趁着父母不在将他丢了去，后来被一个乞丐捡到，于是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个乞丐。
至于赔钱这个名字，是他父母取得。
他记得本家姓裴，希望他能招财，便取了钱字，那个将他抚养长大的乞丐曾说过给他换个名字，可赔钱坚持不换，一气之下便换成了赔钱。
于是就这样叫着了。
赔钱将包子分给那些乞丐之后还剩下几个，便走到了阿月身边，用袖子擦了擦包子上的灰尘，这才交给了阿月：“阿月，你饿了吧，来，吃个包子。”
阿月接了过去，立马咬了一大口，看他吃的如此开心，赔钱也高兴的吃了起来。
可还未等他们吃完，就有一群人直冲冲的朝着他们走来，那个领头的人手中抓着一个小乞丐，身后还带着许多乞丐，赫然就是方才偷包子的那些人。
那些人在赔钱他们面前停了下来，直直的将这几个小乞丐摔在了地上：“你就是他们的老大？”
赔钱认得此人，此人正是城郊这块的地头蛇。
见他们来势汹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知是他们犯了什么错，惹的大人如此生气，我在这里向他们替你赔个不是。”
这地头蛇道：“他们偷了我的银两，光是赔个不是就行了？我定要让你们这些乞丐去见官！”
被抓的那几个小乞丐连忙挣扎了起来：“我们没有偷，没有偷。”
听说要送他们去见官，赔钱一阵后怕，跪在地上将头都磕破了：“他们还小不懂事，求大人别带我们去见官，求大人了。”
他们这些做乞丐的，最怕的就是见官了，一旦见官，无异于丢了性命。
先前有乞丐被人送去了官府，第二天是横着抬出来的。
可马都是这里的地头蛇，平日里最看不惯这些乞丐，如今正是找了个借口将其拿下，又怎么会错失良机。
见那里还有些乞丐，他一声令下便将他们也抓了起来，那名叫做阿月的人也在其中。
赔钱一见到阿月也被抓，求饶道：“大人，大人，只要你不送我们去见官，我们怎么样都成，求大人了。”
阿月想唤他，却被赔钱制止，赔钱用膝盖走向马都，在经过阿月时悄然拽了拽他的衣袖，告诉他不要出声。
马大人或许就等着他这句话，一把让手下的人将赔钱从地上揪了起来：“只要你将地上的这些包子一一吃下，我便考虑考虑放了你们，如何？”
地上滚落的包子被他的人踩了个稀巴烂，这种方式显然是马都为了羞辱于他，可赔钱却依旧照做，这些小乞丐们大多十一二岁，若是送他们见了官，那他们这辈子就毁了。
他也是乞丐过来的，也曾偷鸡摸狗，若不是遇上了师父，他现在坟头草都指不定三尺高了。
赔钱将地上的包子拿起来狼吞虎咽的吃着，本以为马都会选择放过他们，却不曾想马都让手下又将他拖了过来。
马都说：“你的这些小弟们偷了我的东西，该不会以为这样就完了吧。”
“你，你究竟想要怎么样。”赔钱有气无力的说。
“怎么样！”马都在这些乞丐中看了一眼，独独选中了阿月，原因无他，只因为他眼上缠绕的那些绷带在一众乞丐之中太过显眼。
“你，对说的就是你这个瞎子，带过来。”
阿月被丢在了他的面前，跌倒在地，慌乱中摸到了一双鞋子，是马都。
马都抓着他的头发，在他手中放了一把匕首：“瞎子，剁了他的一只手，我就放过他们。”
手中冰凉的触感一下激起了阿月的神经，迟迟没有动手，赔钱却笑了：“阿月，一只手换来他们的性命，值了。”
阿月摇摇头，声音轻颤：“凭什么要用你的命来换他们的，他们自己闯了祸，就要自己承担，凭什么你要为他们的过错来买单，你又做错了什么！”
赔钱笑了，伸手摸向他的脸颊：“如果当初我师父也是这样想的，那也不会有今日的赔钱。”
阿月自然不信这些道理：“赔钱，值得吗。”
“世间如此，哪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马都再次逼问：“你要再不动手，可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赔钱见阿月下不去手，直接用力拉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凑了上去，若是这般砍下去，他的左手便彻底废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乱，马都这群人吓得连忙逃窜，带头的人见这么多乞丐，手一挥：“朝廷征兵，都给我带走。”
这群小乞丐都被抓了去，无一例外，如今南州和北国开战，正是用人之际，朝廷便派人下来抓壮丁，正好来到了济州城。
阿月连忙上前摸索着：“赔钱，赔钱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
赔钱紧紧地抱着阿月，安慰道：“阿月，我没事，你别担心。”
直到这时，阿月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这次征兵的人是一个校尉，名叫顾良才，济州城外十里地便是他们的营地，除了他们这群乞丐之外，城中的男丁无一幸免，全被抓了去，无论老弱病残。
回到营地时，他们全都被关了起来，但如今天气寒凉，再加上刚走了十里地，他们这些人怎么赶得上马的速度，很快便有人撑不住熬不住了。
其中就有一个小乞丐。
“赔钱哥哥，我们怎么办啊，我不想死，大力都死了，我们也撑不了多久，赔钱哥哥，我不想死。”
“小竹子不哭，我们要坚强些，你想想，上战场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能够为国效力，保卫百姓，是不是很酷啊。这是我们做乞丐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荣光啊。”
安慰了一会儿后，这位叫小竹子的小乞丐抽泣声便小了起来。
没过多久，便有两个官兵拿了一块白布过来，将这个已经浑身冰凉的小乞丐卷了出去。
回过头来关门时，有一个士兵的目光看向了躲在角落里的阿月，大声喊了一嗓子：“顾校尉，这里有个瞎子。”
赔钱一脸戒备，将阿月挡在身后，可根本无济于事。
顾良才走进牢房，对赔钱道：“让开！”
“你们要带阿月去哪里。”
顾良才挥一挥手，便有两个官兵上前拉开他：“你应该知道，两国大战一触即发，明日起便会对你们进行训练，军营中不留无用之人。一个瞎子上了战场除了死别无他路，既然如此不如早些解决来了痛快。”
此时士兵已经将阿月押了起来，赔钱道：“若他对你们无用，不如你放了他让他回家，何必滥杀无辜，这就是作为一个校尉的担当吗？”
顾良才冷哼一声：“若真有家，又因何做乞丐。”
赔钱道：“有，济州崔县杨家镇，阿月，我前不久打听到了他们现在的住址，你去找你的父母，这东西是我捡到你时你身上带的，可做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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