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第二天，阿强拿着钱找何勇归账，将昨天的种种大肆诉说，当然，略去了自己的怂样。把顾知南的不可一世夸大至极，甚至添油加醋了很多兄弟们平时对何勇的抱怨：“勇哥，那就是个疯子，36万而已……也不知道他弟弟死了没……他看扁勇哥你，连陆总他都，他都不放眼里！”

        何勇歪在老板椅里，腿上坐着个丰乳肥臀的女人，阴险的目光思量了又思量，假笑着对阿强说：“辛苦你了阿强，这些钱你拿去，犒劳犒劳弟兄们！”说完从眼前的36万里抽出几沓扔给阿强，又捏着怀里女人的肥屁股：“莹莹啊，带哥几个去找点乐子，把弟兄们受惊的心放□□里捂捂热！”

        “讨厌死了~~”莹莹娇笑着轻拍何勇的胸膛，站了起来，一步三扭的带着眼里放光的阿力等人走出去。

        “阿强啊……”何勇叫住正出门的阿强：“陆总的东西过些日子要到码头，你找人接手，东西在货里头，怎么看你清楚。”

        阿强一惊，从前他是没有资格碰陆总生意的：“谢勇哥抬举！放心勇哥，我阿强办事你放心！”阿强兴奋的摩拳擦掌。往后他可算得上是真正的“强哥”了。

        “这批货值不少钱，绝不能马虎，一定验好再收。”

        “哎！哎！”阿强觉得自己连日来的奔波苦累和昨天的惊吓委屈在这一刻全都值了。

        何勇点着桌子感慨道：“再一个，顾知行这小子虽然烂赌，但毕竟是兄弟一场，平时多照顾照顾他，有什么好事也让他出出头，你看这次你把他打成这样，下手太狠。”

        阿强冤的不知说什么好：“不是勇哥，是你……不不，是他哥哥打……”

        “阿强。”何勇严厉的看着阿强：“有些事烂肚子里当屎拉了就好，要是摆桌面上，臭！”

        阿强的委屈吐不出来，只能咽下去，在肚子里鼓成球，直挤着他的心肝脾肺肾：“……好，知道了，勇哥……”

        顾知行头上缝了23针，眉骨断了，肋骨、胳膊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骨裂，在医院icu里躺了4天才恢复意识，又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月。这期间母亲任美华寸步不离的照顾，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又气又心疼，想打儿子一顿，又怕自己给儿子盖被子的手太重。

        任美华自责的搓着儿子的袜子叹气，是自己蠢笨，才导致儿子沦落至此，不然在她眼里顾知行可是大有作为的栋梁之才。

        正默默的掉泪就听到屋外门开了，任美华出来一看，顾知南站在玄关，十方他们轻车熟路的把食物塞满冰箱和菜篮。

        任美华眼里顿时升起怨恨，咬着牙瘸着腿冲上前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顾知南没有躲。他已经躲了1个月。

        十方他们也都习以为常，各干各的，没有人看向这母子俩。

        任美华不解恨，拿起旁边的雨伞，将自己对顾知行的恨铁不成钢以及自己的怨恨全都化作手里的力道，一下一下劈头盖脸的抽向顾知南。

        顾知南任凭母亲手里的雨伞抽在自己脸上、背上、胳膊上，哪怕是隔着风衣，都能留下火辣辣的印子。

        直到任美华累的气喘吁吁，挥不动雨伞，她才停下手扶着右腿勉强站着。

        顾知南忍着痛想扶母亲坐下，却被她顺手拿起的相框砸在额角：“少在这里假惺惺！你不是不出现吗？！你有本事永远别出现！”

        血顺着额角流下，十方看着丝毫不躲的顾知南，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转身带兄弟们出了门。

        顾知南眼神黯淡了一下，像烛光被风拂过，他任由血缓缓流到眼角，只是手里的力度加大，任美华被他半扶半拽的坐到沙发上。

        地上的相框里，是任美华慈爱的拥着顾知行。

        “你就这么一个弟弟，任由别人打他就算了，你竟然还动手！”任美华激动的拍着沙发扶手：“你！你差点打死他你知不知道！”

        “哥帮我还了钱……”顾知行的声音从里间床上传来：“是我不争气戒不了赌……”

        “你给我闭嘴！”任李美华回头喊：“他是你哥！帮你还钱不是应该的？！”

        “你弟弟又不赌的多大，就这么一点点坏毛病你就容不了他了？！你是没钱还是没势？！”

        顾知南张了张嘴，又陷入沉默。他知道解释和劝说都没有用。

        “你不就是有点臭钱就不舍得给你弟弟吗？！想当年，我为了让你们兄弟俩买点好吃的，被那个王八蛋从家门口打到胡同口！为了让你们过点好日子，又上了王八蛋的贼船做了十五年牢！”

        任美华眼泪止不住的流，过去不堪回首的日子已经长在她的心里，她想忘又觉得不甘心——怕别人记住不堪，又担心自己的付出被人遗忘。每次提及都像是撕开好不容易结的痂。

        顾卫东原本是个铁匠，凭着过人的手艺娶了漂亮的任美华，生了顾知南，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很滋润。不知什么时候顾卫东染上毒品，家境一落千丈，成了彻头彻尾的人渣，他为了毒品，把老婆卖给上线，又气恼自己的绿帽子，把任美华往死里打。

        但他爱顾知南，可是这份爱让任美华扭曲，她无力反抗顾卫东，只能通过虐待顾卫东心爱的儿子来报复。不知哪次的“交易”让任美华生下了顾知行，顾卫东疯魔了，在月子里就打断了任美华的右腿。

        直到有一天，顾卫东让任美华去凌峰市，说是当地有个富户想聘住家佣人，允许带着孩子工作，任美华一听可以带着孩子远离顾卫东，连忙答应下来。不知是对妻子的愧疚，还是讨好能赚高工资的任美华，顾卫东亲自为娘几个准备好了行李，把他们送上长途车。

        就是这一天，任美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刚下车的他们就被警察铐起来，然后在孩子的玩具和衣服夹层里翻出好多白色粉末。

        任美华惊呆了，她有点后怕，万一玩具里k毒的包装袋破了，爱咬玩具的儿子会怎样？她回忆不起来顾卫东送别她时候的嘴脸，回忆不起来自己为什么没有细细考虑就答应去凌峰市，回忆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连雇主的详细信息都没有了解过。

        警察轮番审讯，刺眼的灯光透过任美华疲惫的双眼，企图照进她的大脑，找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什么上家？什么接头人？什么老板？什么组织？

        任美华一点也不害怕警察的训斥，因为那相比顾卫东的吼骂，简直是和风细雨。她甚至觉得警察有点可笑，怎么都不相信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正的恶魔是顾卫东。他打老婆、吸毒，他让她坠入地狱，你们去抓他啊！

        然而警察不是不想抓顾卫东，是抓不住——顾卫东消失了。

        任美华被判有期徒刑15年，6岁的顾知南和3岁的顾知行被送去凌峰市福利院。

        1个月后顾卫东的尸体在海上漂回来，警察判定他畏罪自杀。

        下葬时只有顾知南一个人，手里握着父亲死前偷偷回来看他时留下的，他亲手打的圆形吊坠。

        养伤的这1个月，顾知行被母亲锁在家里，一个月没有摸牌，手上的血管像是长了许多腿的虫子，扫过顾知行的手指，又一个劲的往心里钻，顾知行透不过气来，挠着手指打开窗户，却看见楼下墙外的小巷里匆匆跑过一个身影。是跟何勇的蛾子。

        蛾子家与顾家隔着一条街，最早和顾知行混迹街头的就是蛾子，勇哥讨债时候递消息给他的也是蛾子，他是顾知行认为唯一一个可以交心的人。

        顾知行看着蛾子行色匆匆，大喊：“蛾子！你小子又要去澡堂子偷看啊！”

        蛾子吓一跳，抬头见是顾知行，深出一口气：“嘿！你被锁家里想看也看不着！你给我放尊重点！我现在是你蛾子哥！”

        顾知行大笑：“来，爬上来给我说说怎么就成了‘蛾子哥’了？”

        蛾子故作神秘的四下张望，午后的巷子里连只狗都没有，他熟练的顺着空调外机翻进窗户，吊儿郎当的踱着步，去拽了拽锁的紧紧的门，回头讥笑：“宝宝被锁的真严实啊！哎呀，可惜了，美华姨这是把她宝宝的前途锁住了！嘿嘿，说真的，等哥办完事回来，你见了我，还真就得叫蛾子哥！知道不！”

        顾知行嘴角一咧，不屑的哼：“少他妈放屁！背着唢呐上飞机，你可是吹上了天了！”

        “你别不信我告诉你，哥这次是得的内部消息，哎，”蛾子神秘兮兮的凑上来，压低声音说：“勇哥的表弟猪鼻聪告诉我的，猪鼻聪你还记得吧？那个尿尿分叉的死胖子，鼻孔又大又往外翻。”

        说完蛾子看着顾知行，但他的话并没有勾起顾知行半点回忆，只能继续说：“猪鼻聪说，他上次和勇哥一起去见陆总的时候，亲耳听到安先生吩咐要抬举新人，陆总就回说，这个月，就在这个月！有一批俄罗斯的进口食品要到码头！打算让新人接手！”

        蛾子一脸得意洋洋的笑意，准备迎接崇拜。

        顾知行知道，这绝不是简单的“食品”。

        像他这样的马仔，得不到亲哥的提携，仅靠赌博收账泊车替别人虚张声势，老死那天都不一定能出人头地，胆识他是没有的，而如今，运气来了。

        如果是普普通通的进口食品，自然有普普通通的工人装卸，既是“抬举”，蛾子又如此鬼鬼祟祟，这货里肯定有“货”。顾知行假意不明白：“码头到货而已，每天进出那么多，你至于跟贼一样的吗？”

        蛾子对着顾知行的“天真”叹气摇头：“真你妈活该一辈子给人擦屁股！咱接吃的干啥？！又不去贸易公司当销售！咱接里面的东西！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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