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负重的独子

　　张心怡如愿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又开启了早出晚归的女强人模式。

　　这天张心怡出差了，周磊下班回到家不久，门铃响起……

　　周磊开门一脸震惊，像受到电击一样，因为满面春风的周母提着大袋小袋站在门口。

　　“妈，您怎么来啦？”

　　周母眉欢眼笑，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我想着过年带出来的鸡蛋应该吃完了，给你们送点出来。”

　　周母一边把东西往冰箱里塞，一边说：“你们这冰箱也太小了，怎么也不换一个。”

　　“还能用就先用着，免得以后搬家麻烦。”

　　周母说：“以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现在马上要增添人口了，赶紧换一个吧，最多就是卖房子的时候不要了，也就两千块钱的事，这钱省不得。我还给心怡买了这些补品，让她平时要记得炖来吃，你也要学着给她做。还有，这鸡汤是我今天一早炖的，新鲜的家鸡，我都放这了……。”

　　周磊屏气敛息，脑中一片空白，后面的话听不见了，看着母亲还洋溢在要抱孙子的快乐中，周磊意识到要跟她坦白的时候到了，却又于心不忍。因为自己体会过那种痛，他舍不得让父母承受这份痛。他一直想着清明假期回家的时候再当面跟他们说，这样也好在身边安慰他们。

　　周磊说道：“妈，您不用上班吗？”

　　“我休年假，星期天再回去。”

　　“我爸呢？”

　　周母依然乐呵呵：“我给他包了饺子放在冰箱，他自己煮来吃就行。我孙子比他重要！”

　　母亲对孙子的期待如此强烈，让周磊愈加忐忑不安，他冒了一身冷汗。

　　周母问道：“心怡什么时候下班？”

　　“她出差了。”

　　周母一脸担忧，“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她出差呢？她挺着肚子，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妈，孩子没了，流产了。”周磊说完，低着头，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不动。因为自己是家里的独生子，他独自承担着父母一切的希望。从小就有一种压力，就是那种被推得高高的期望，然后自己都不允许自己犯错的感觉，一旦犯了错就感到愧疚不已，因为没有第二个孩子能帮父母完成这份期望。

　　周母吸了一口冷气，楞着两只眼睛，好像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盘凉水，全身麻木。

　　这时周父的电话打来了，周母哭丧着脸把事情告诉了他。

　　电话那边的周父忽然感到很难受，痛苦地挤出两个字：“我胸痛。”

　　周磊和母亲都吓得两腿发软，周磊一边穿鞋一边拨打了“0750120”，因为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晕倒，周磊还拨打了开锁师傅的电话，必要时要破门而入。

　　从小父亲就是周磊的依靠，他总是如同人生路上的一棵参天大树一般，为自己遮风挡雨。印象中的父亲明明还很年轻，还很健康，他不愿意相信父亲就这么倒下了。虽然知道随着自己渐渐长大，父母也会慢慢地变老，身体也难免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但他未曾想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做好准备。

　　经过两百多公里的疾驰，周磊和母亲来到医院。

　　父亲躺在病床上两眼微闭无神，鼻孔插着管子吸着氧，手上插着针头挂着水，身上还有很多线连着床头的仪器，看着挂满了导管的父亲，周磊心里非常难受。才五十出头的父亲，在一夜之间，突然从利落能干的一个人，变得病恹恹，周磊难以接受。父亲在周磊心里坚不可摧的形象跟此时的孱弱老人，迥然不同。他就那么虚弱地躺在那里，周磊的心绞着疼。

　　医生向周磊介绍病情，是高血压引起的并发症，比较危急，需要手术，他拿着医生给的单据在医院楼上楼下的跑，办理好各种混乱和繁杂的住院手续之后，已经是深夜，带着外卖回到病房，母亲坐在旁边愁眉不展，周磊佯装轻松，劝母亲：“妈，您先吃点东西。”

　　“不用，我吃不下，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爸一个人在家。”周母非常内疚。

　　“妈，你得养足精神才能……”没等周磊说完，只见母亲神情异常，周母微弱地说：“好晕……”一瞬间周磊整个人再次被无边无际的害怕颤栗……

　　周磊连忙按了床前的呼叫……

　　医生在病房加了一张床，周母低血糖，躺在加床上面也挂起了点滴。

　　此时的周磊已经很疲惫，看着病床上的父母，他的眼泪不禁打转，既无助又害怕，他用力把眼泪咽回去。因为他很清楚父母只有他，所以必须振作起来。周磊多么希望自己能像医生、护士一样拥有实用的技能，在日渐年迈的父母需要的时候能派上用场。这些年身在外地工作，一直没能多抽出点时间去陪伴父母，周磊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无用。身在异乡的他也常常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思念家乡，想念父母。如果这些年，自己能像小时候爸爸妈妈关心照顾自己一样陪伴在身边，去照顾他们的生活，也许父亲现在就不会生病。

　　母亲的状态很快就恢复了，在等待手术的过程中，父亲精神状态也不错。周磊跟他们聊起了天，从小时候的趣事，到长大离家后的窘事……父亲突然说：“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你看多好，其实生病了也未必是一件坏事。”父亲的口气带着开心，周磊心里却非常沉重，连生病都被他看作是件好事，是有多么渴望自己的陪伴啊！他在心里责备自己平时没有多回家看看。虽然父母是职工，生活有保障，生病有医保，但是真当老了不能自理，生病住院，卧床不起的时候，就算有钱请保姆，最希望的还是自己的孩子陪在身边。其实父母不需要太多，对于他们来说，时常的陪伴就足矣！

　　把父亲送来手术室门口，几根白色的发丝在白惨惨的床单上显得非常扎眼。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的时间是过得那么慢，他不敢去想手术的过程中父亲有多遭罪。看着推出来一张又一张的病床，父亲却迟迟还没有出来，周磊焦急万分，无比忧心。他开始胡思乱想，万一父亲不再醒来怎么办，这个小小的家如果没有了父亲将会怎么样，母亲又该怎么办？

　　张心怡下了飞机看到信息，打来安慰的电话，并表示会尽快回来。周磊虽然在很多时候会因为“生老病死”之类的事，跟亲友说一些安慰的话，因为都知道生老病死是常态，说的时候没多大感觉。但当不幸真的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才发现，所有安慰自己的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就算自己的妻子也不例外。

　　医生终于从手术室出来通知母子俩人，手术顺利。当父亲被医护人员从那扇门推出来的时候，周磊仿佛是在迎接一位从战场上回来的战士，对，那就是他心中凯旋归来的英雄。虽然父亲看上去还是气若游丝，但有医生的那句话，周磊心里踏实多了。父亲从生死线回到比较安全的区域，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父亲终于出院回家，踏入家门的时候，他说：“家是个多么温馨的地方啊，一定要保重身体，再也不去那个地方了！”

　　虽然医生放父亲回家了，但他终究已成了一名心血管病人，往后的生活中必须要注意饮食，适当运动，戒烟限酒，不能劳累，避免情绪波动，不然他的心血管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爆发。虽然三人嘴里都不说，但他们都同样感受到了这份压力。父亲稍有不舒服，周磊心里就七上八下。

　　已经休假两个多星期的周磊不得不回深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离开家的时候，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带着父母的牵挂，心像被撕碎了一样疼。因为自己就是一只风筝，无论飞得多高，那根线都一直紧紧的系在父母的心头。

　　回深以后，周磊经常会心惊胆颤，脑中总是担心父亲再一次倒下去。同时为自己不能陪伴在身边而感到深深的懊悔。

　　他时时打电话嘱咐父亲：“每天食盐量限制在5克之内，清淡饮食很重要，多吃新鲜蔬菜水果，不能吃肥肉。每天要有适当的运动，戒烟限酒，不要劳累，不要激动。晚上早点睡觉……”

　　在周磊的印象中，父亲是位有智慧的老人，一直指引着他人生的方向，可现在，不再是他指引自己，而成了自己叮嘱他。周磊还不是很适应这样的转变，他自私的希望，父亲永远都可以让自己依赖，永远都是父亲在指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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