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明知故听
“殿下听说了么？春日游园会两天之后举行。”少女此刻正斜靠在榻上看书，进殿奉茶的点翠小声的开口。
“嗯？怎么忽然要重办了？”她接过点翠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点翠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字不漏的告诉少女“上次的游园会因为公主的落水的事儿被迫取消了，所以陛下怕文人墨客讴病所以下旨重办，还亲自挂了彩头。”
“哦～消息准确么？”她了然于心，他的父皇最怕被世人诟病了。
点翠接过少女递过来的茶杯确切的说到“已经下旨了，凡适龄男女皆可参加。”
她看向蹲在她脚下，给她理头发的点翠再次询问“我们宫里接到圣旨了么？”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那么喜欢给她整理头发。
点翠将她那垂落的头发轻轻拿起，替她绾在头上，漫不经心的说到“没有接到，听说，陛下不希望殿下参加，怕再出个意外，所以都瞒着公主。”
“哦～”她懂，这是她父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在作祟。
“你去跟父皇说，我病了，滴水未进，让父皇来看看我，记住，一定要急切的让他过来哦。去吧。”她把头上的簪子拔下让头发再次自由的散落下来，面向窗外躺在贵妃榻上。
“瑶儿～瑶儿～怎么了？让父皇看看～”凤阳宫距离大明殿本来就近，听到消息马不停蹄就过来了，把一众议事大臣晾在殿内不知所措。
“父皇～”女孩泪眼汪汪的扑进盛帝的怀里，用自己的脑袋蹭着他的胸口，一阵撒娇。
“瑶儿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么？那瑶儿要吃什么？明天父皇给你把厨师请进来。”盛帝把少女搂在怀里，轻柔的抚摸着少女的秀发。
“合胃口的，只是瑶儿吃不下罢了…”重重的鼻音，任何一个钢铁般的人都会被融化吧。
“瑶儿是身体不适么？朕把御医叫来看看？来人～”
“御医刚刚来看过了，说是烦闷于心，堵住了胃门故而食欲不佳，多出去走走就好了……”少女赶紧拦下他要叫御医。
“…………你，你把父王框过来，是不是为了后日的春日游园会？”这下盛帝终于听出来她的目的了。
“父皇……所有人都可以参加，为何要把瑶儿撇下？”她抬起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盛帝。
“…………瑶儿，父皇老了，承受不了你再次受伤了…”他摸着少女那清秀的脸庞，比她的母亲更勾人心魄了，这样的美颜以后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父皇，那次只是意外，瑶儿会为了父皇保护好自己的！瑶儿只有父皇可以依靠了，瑶儿本不該让父皇为难的，只是瑶儿好多年没有出宫了，父皇如果不放心，可以派龙刚跟着，他是您最得力的护卫长，有他在父皇可以放心了。”少女把头靠在盛帝的肩膀，力尽所能的说服盛帝。
“…………”
“可以么？父皇？”少女看到盛帝没有出声，用殷切诚恳的眼神盯着盛帝。
“………唉……去吧！不过龙刚要做贴身保护。”他怕自己不同意，会像老三学习擅自离宫，还不如自己答应派人贴身保护。
“谢谢父皇！”少女得到同意，开心的坐直了身，一口亲在盛帝的脸上！
盛帝被她亲得有些发愣，看着欢呼雀跃的少女，回想着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和谐愉快的亲子时光了。
“好了～用膳去吧，朕还要去大明殿议事呢！”盛帝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袍，看着床上开心不已的少女。
“父皇不一起用膳么？”
“不了，大臣们都在大殿里等着呢，朕先过去了。”
“恭送父皇。”她跪在榻上恭恭敬敬的朝正走出去盛帝行礼，脸色恢复正常。
春日游园会她是一定要去的，不去怎么把香草带回来呢？
少女走到餐桌前，心不在焉的用着膳，没吃两口就把碗筷放下了。
“嬷嬷，帮我更衣吧，我要出去一趟。”自己挑了一套淡紫色的衣袍，日子渐渐暖和了，她没有拿披风。
“公主这是准备去哪？”嬷嬷看着镜中倒映出少女姣好的面容，知道她不喜欢头发被拉扯，只是给她把头发分成几股馆在脑后，簪了些珍珠排簪，慵懒中又有些俏皮。
“去礼佛居。”少女淡淡的说。
“………公主还是少去些礼佛居吧，这样的身份去那，会引人嫉妒。”荣嬷嬷的手顿了一下，慢慢的提醒她，皇后那里都没有去过一次，这是第二次去礼佛居了。
“噗～～我是去幸灾乐祸的。”去看看三皇子的书抄完没有，《治国策》可是很厚的呢。
“走吧，这次坐轿撵吧。”太远了，她走过一次就已经印象深刻了。
“好。”
少女坐在轿撵上，摇摇晃晃的朝礼佛居去。
“公主殿下平安喜乐。”行至御花园，刚好看到一群人在那里赏花，她眼神不大好，没有认出来人是谁，不过还是远远就下了轿撵。
“瑶儿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平安喜乐。”原来是皇后带着一群人在御花园赏花呀。
“瑶儿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呀？”皇后扶起她，拉着她的手，给人一种关系亲密的错觉。
“瑶儿原本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不想在这碰到娘娘了，娘娘一点都没变化，还是光彩照人煜煜生辉呢！”少女笑脸相迎的挽着皇后的手臂，把整个人往皇后怀里靠了靠，心中暗想：你不是要做良母么？刚好，我也要做个乖巧公主呢！
“公主殿下跟皇后还是那么亲呢！”围在皇后身边的宫嫔都笑着拍马屁。
“是呀，母后对我最好了～比对雪瑶姐姐还好呢～嘻嘻嘻～瑶儿最喜欢母后了！”说着还往皇后怀里蹭了蹭！
“呵呵呵～这个坏丫头，撒娇起来连公主礼仪都忘了，好了，你可是大盛唯一的公主，这样成何体统呀！”当皇后说唯一的公主时，眼里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狠毒，笑脸盈盈的推了一把女孩靠在肩上的头。
“是，母后！”少女赶紧嘻嘻哈哈的站好。
“好多年没见公主殿下了，长高了不少呢？越来越漂亮了～”说话的人是德妃，以前同她的母亲一起并称四妃，自然见过她的母亲。
“德妃娘娘要是想瑶儿了，瑶儿以后多去宫里给娘娘请安，只要娘娘不嫌瑶儿吵闹才好呢！咳咳咳……”
“呵呵呵～公主哪里的话，若是想公主了自然是臣妾去凤阳宫看公主，怎敢让公主跑去看我呢？”德妃捂着嘴笑，大盛唯一的公主，宫内能乘坐步撵的唯一一位皇子，连皇后都不敢让她去请安行礼，她一个小小德妃还想多活几年呢。
“殿下，該回宫喝药了～”荣嬷嬷知道她不喜欢跟这些人打交道，赶紧找借口帮她离开。
“身体还没好完全么？”皇后满脸关切的拉着她的手。
“已经好了，只是父皇觉得我没好，一直在给我灌汤药而已。”敢埋怨皇帝的大盛只有这位胆大包天的公主了吧！真是恃宠而骄！
皇后把她的傲慢看在眼里，心里的不满更甚了“好，那就回去吧，太阳一落山就凉了，你穿得太单薄，等会儿别着凉了。”
“母后，各位娘娘，瑶儿先告退了。”行了礼，赶紧朝自己宫内走去。
“殿下………礼佛居我们还去么？”荣嬷嬷看着面无表情快步疾行的少女，弱弱的问了一句。
“点翠，你过来。”她站住了脚，把荣嬷嬷和点翠叫到身边，屏退了其他下人。
“你们说，三皇子是怎样的人？”少女漫无目的的迈着步，手上摘了朵花把玩着。
“具奴婢所知，这个皇子每日不是去国子监上课，就是整日窝在礼佛居，鲜少跟外人亲近。”点翠把自己知道的小声的汇报给她。
“嗯～～那为何我落水那日他会擅自出宫？他想做什么？”少女喃喃自语，又能让两人听到。
没有人回答。
“嬷嬷，盈夫人以前一直在清理佛堂么？”
“不曾，她以前是皇后宫里的撒扫宫女。因为打扫时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白釉青龙瓶被皇后赶到佛堂的。”
“哦？”只是打破了一个不值钱的白釉瓶么？还是………因为长得太像自己母亲的那张脸？让皇后想要对她下手，却没有成功？
“然后呢？”少女开口询问。
“然后没多久，陛下酒醉，把她…………然后没多久就有了三皇子。”
“父皇醉酒为何深夜还要去佛堂？父皇为何会醉酒？”声音清灵空透。
“………据说……是跟娴妃娘娘有关……”荣嬷嬷欲言又止。
“嗯？为何会跟母亲有关？”她转过身，认真的看着荣嬷嬷。
“………”荣嬷嬷闭着眼睛垂首，并没有回答。
“回宫！”她快步走在前头，恨不得立马回到宫里！
什么叫跟母亲有关？究竟是什么，让深爱母亲的父皇无能为力？
“你们都出去，没有命令不可以近正殿一步！点翠你在门外候着！”正殿之上，少女再也了往日的笑容，严肃沉稳得像个君王！
众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威严的公主，都被吓的噤声，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把你知道的，都说于我听吧。”少女从宝座上走下，把局促不安的荣嬷嬷扶坐在下首，给她沏了杯茶压惊，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她的脚边扶着她的双膝，仰着头满眼期盼的看着她。
荣嬷嬷看着一脸殷切的少女，抚摸着满头青丝，深深的叹了口气！迟早要知道的……
“你母妃是苗疆圣女，擅下蛊制毒，你父王刚登基时，朝堂不稳，你父王为了铲除异己，命你母亲给异党们下蛊，那种慢慢耗尽人元气，又让人看不出中毒的蛊，你母亲照做了……”荣嬷嬷把少女拉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了口水继续说“你母亲体内有寒蛊，好多年才怀上了你，那个时候局势稳定了，你母亲以为可以安安心心的跟他在一起了，谁知道，有人中毒的事却一发不可收拾，所有人都说是你母亲下的蛊，但是盛帝知道那不是！你母亲生性善良，如果不是盛帝苦苦哀求，她是不会出手给人下蛊的。”
“盛帝一人难敌众口，答应了他们，等娴妃生下皇子就赐死她……盛帝找了很多假死的方法，想偷偷的把娴妃送出宫，送出宫就好了！可是他却小看他的朝臣们了，他能想到的他们怎会想不到…何况对付的还是来自苗疆的圣女。他们找了很多种方法想要毒死你的母亲，都被盛帝以毒性太弱拒绝了。这一拖就拖了五年，当盛帝以为可以就这样拖一辈子的时候，他们在波斯国找到了他们想要的………”荣嬷嬷看着她的脸色的变得毫无血丝，不想再说下去。
“所以，父皇就是在群臣逼迫下，独自醉酒后去佛堂参拜，把盈夫人误认成了母亲……”
“是的……”君王起居录上记载的时间是吻合的，皇嗣的事，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乱认的。
“呵～父皇被逼得都去求佛了呀……”
“殿下……你还好么？”荣嬷嬷看着冷笑的少女，惴惴不安。
“我没事，跟我猜的也差不多吧，你先出去吧，晚上不用守夜。”她起身，来到床边，静静的坐在床沿上，拉着被子紧紧的把自己裹起来。
荣嬷嬷看着坐在床沿的少女，不放心她，但是她又不能留下，只能叹了口气默默走了出去。
冷，心里凉透了，堂堂一国君王，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他应该也是很无奈的吧，无奈得去求那泥塑的菩萨，求他们给自己指条出路……
“香草。”少女轻轻唤着搂着她的人。
“我来了，真相你一直都知道，但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你是不是就能放下了？”搂着她的香草紧了紧手臂。
“已经拿起来了，放不下了……从我回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呜呜呜……”少女把头深深的埋进被子了，希望厚厚的被子能把她的哭声藏起来。
“没事，我会陪你。”香草给她顺着背，柔声哄着她。
“呜呜呜……后天，你记得在街上等我，我眼神不好，你这次可不要错过我了……”少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香草，希望香草认真看她，不要再把她认不出来了。
“噗……”香草看着少女鼻涕眼泪糊得满脸，忍不住笑出了声，拿着手帕替她擦去“嗯！这次我要去再认错你，你就把我杀了吧！”
“不会杀你，但是你如果再认错我，我就不要你了，你就自己想办法回来找我吧。”少女别扭的把头扭到一边，语气中带着些许赌气。
“呵呵呵～你就像那明晃晃的太阳，我不会看错的。”香草帮她把发簪拆了，任由她的乌发自由散下，柔声的哄着她睡觉。“不哭了，眼睛都肿了！睡觉吧。”
“嗯……我后天穿紫色，你真不要认错了…”窝在被子里的人，不放心的冲她眨着额大眼睛。
“噗嗤～～奴婢遵命，殿下请安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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