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龙

谈判进行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杰斯特才笑容满面地带着协议回来。

        除了礼品外，地精带过去的宝石和铁器一共卖了四十个金币，其中一半换成粮食，足足装满了五辆马车。按照杰斯特和兰迪的协议，杰斯特可以从中获得十个金币的中介费。

        交易完成之后温蒂等人和地精以及送货的车夫立即出发回地精的洞穴。

        离开村庄不一会儿，一只和鹌鹑差不多大的长尾鸟忽然飞来，围着车队转了两圈之后直接落在了温蒂的肩头。这只鸟全身除了腹部外都是翠绿色的，只有眼睛附近有一道峨眉般的黑色斑纹，滑顺的羽毛反射出翡翠般的色泽。它的头上有一个小小的羽冠，两根柔软的尾羽几乎比身体还要长，

        温蒂正伸手想去逗这只鸟，突然奇道：“咦？”

        杰克道：“怎么了？很漂亮的鸟啊。”

        温蒂再仔细看了看绿鸟道：“这不是普通鸟，这是一种风属性的魔兽，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这种感觉好像是……”

        “是什么？”

        温蒂皱眉想了想道：“有点像兰迪给我的感觉。”

        那小鸟灵活地转动着脑袋，黄色的眼睛逐个打量了附近的人，然后轻轻啄了啄温蒂的耳朵尖声道：“温蒂！温蒂！你有新邮件，要现在收听吗？”

        杰克惊讶道：“它会说话！”

        温蒂将手伸到肩头边，小鸟听话地跳到她的手指上，偏着小脑袋盯着她。温蒂道：“东西在哪里？”

        小鸟的动作突然僵了一下，接着突然张口发出兰迪的声音来：“嘿，你好温蒂，我是兰迪。看见这只鸟了吗？这是我新搞出来的报信鸟，有了它即使相隔千里也能够及时传递消息了。这次先测试一下效果怎么样，你听得清楚吗？直接对它说‘记录给兰迪的邮件’就可以了，后面的它会告诉你怎么操作的。就这样了，一会见。”

        报信鸟发出“滴”的一声突然又恢复了自然的动作。

        温蒂显然很是吃惊，仔细端详了报信鸟好一会儿才叹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杰克道：“你以后就习惯了。兰迪经常会搞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我们已经习惯了。你要不要试试按他说的做看看？”

        “好的，我试试。”温蒂转头对报信鸟说：“记录给兰迪的邮件。”

        报信鸟的动作再次停滞，尖声道：“开始记录，请口述您的邮件。”

        温蒂有些措手不及：“开始了吗？我该说什么？哦，对了，刚才的声音很清楚……我们很好，带了五车粮食回来了，正在路上……那个……我没什么说的了。”

        “记录结束，需要立刻发送吗？”

        “好吧。”

        又是滴的一声，报信鸟恢复了正常，蹦蹦跳跳地道：“成功发送！”

        不一会儿，兰迪又发来了一封邮件：“谢谢你，温蒂，契约和粮食的事情麻烦你们了。你的声音非常清楚，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使用它了。你们快回来吧，我们的行程可能要做一点调整。我要让报信鸟回来了，我想让它先行把黑武士的消息告诉兰特他们。它飞得比我们骑马快多了，我估计只要两天就行了，而我们自己最少需要一周才能够赶上他们。”

        报信鸟通报完就径自飞走了。

        ※※※

        车队到达地精巢穴的时候这里的环境已经大大地改变了。

        以原来的地精洞穴为中心，方圆两百多米的地方都被平整过了，周围的城墙刚刚打好了地基。空地上原来的树木被砍倒锯成木材用于搭建城墙的骨架。从矿井中挖掘出来的石头被切割成方块，和护城河里挖掘出的泥土一起用于建造城墙和堡垒。整个城堡呈六角形，每个边的中点上有一个城门，每个角上则有一个角楼。不过这些都还只是雏形，还没有完工。

        城堡内接近城墙的地面上，地精们将地面挖掘出了许多直通洞穴的竖井，竖井里建上螺旋形楼梯作为快速通道。在这些竖井上面已经画出了地基的边缘线，显然这些地方将建成连环堡垒作为第二道防御阵地。

        再往里是一些零星的竖井，这些是炼钢的高炉。由于地精习惯住在地下，这些高炉也就建在了地下。以前地精的熔炉都是完全在地下的，所以洞穴里整天烟尘滚滚；现在兰迪让他们把烟囱通到地面上，这样既提高熔炉的温度又避免污染空气。——真不知道以前地精们怎么受得了那样的空气的。

        城堡的最中央，原先的洞穴入口处，现在已经被扩建成了直径二十米的竖井，井边上留下了六个高塔的地基。如果在这些高塔是用于防空的，只要在上面配备弩机之类的远程兵器就可以防备从空中来的敌人。当然，兰迪是不会使用这些落后兵器的，他已经设计了更先进的兵器让地精们使用，只可惜还没制造出来。

        在地下，兰迪让地精挖掘了几个备用出口。一来是避免被堵死在洞里，另一方面在被攻击时也可以通过地道到达敌人后方出其不意。这些洞口基本上都设在隐蔽的地方，而且多数都留下最后几米不挖通，以保持其隐蔽性。

        地精们作为建筑工人确实是没话说，无论是速度还是质量都是一流的，短短一天一夜时间这么大的工程已经有个样子了。如果不是考虑到地精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成立一支地精建筑队去接工程来做一定很赚钱。

        ※※※

        温蒂他们在一个简陋的凉棚下面找到了兰迪。他双手托腮坐在桌子后面，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忙碌的地精，脸上明显写着“郁闷”二字。

        看见众人回来了，兰迪稍稍抬头有气无力地道：“回来啦。”

        温蒂重重地将金币摔在桌上喝道：“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地精要砍伐周围的树木！”

        兰迪依旧保持着两手托腮的姿势没变：“因为地精学不会自然魔法，城堡外的丛林会影响防卫，而且光用泥土和岩石砌的城墙不够结实。至于树木可以重新种植，适当的砍伐对提高丛林的生命力也有好处。”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温蒂满意，不过就在她准备继续兴师问罪之前杰克插进来岔开话题道：“对了兰迪，怎么没看见格妮雅？”

        “谁在找我吗？”

        杰克一转身，原来格妮雅就在他身后。杰克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啊，吓了我一跳。”

        温蒂的注意力却被格妮雅怀里抱着的东西吸引了：“这是什么？”

        格妮雅兴高采烈地伸出双手献宝：“这是莉莉丝！兰迪送我的宠物！请大家多多关照！”

        那是一个黝黑的蜥蜴模样的小生物，身长最多六十厘米，其中脖子和尾巴各占了三分之一。它的脑袋和身体相比略显大了一些，脑后生有两个短短的小角，五排淡黄色的骨刺从眉骨、下颌边缘和脊梁一直延伸到尾巴末端，短短的四肢末端长着钩子一样锐利的爪，而最显著的是背上一对纤细的肉翅。

        这个小家伙似乎刚刚睡醒，先是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才睁开睡眼惺忪的红眼睛无辜地面对周围的目光。不过即使是睡着的时候，它的小爪子依旧紧紧抱住怀里的宝石。

        “这是——！”温蒂倒抽一口凉气，俏脸瞬间因为吃惊而变白，接着又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她转身对兰迪质问道：“这是什么？！它是从哪里来的？！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对讲究优雅平和的精灵来说，“质问”是非常严厉的语气，差不多相当于人类的“愤怒”了。

        兰迪眨眨眼睛无辜地道：“这很明显是黑龙啊。我只是想看看杰斯特的龙血酒里究竟是什么龙的血，结果出来的是这么个小东西。——顺便说一句，生气非常破坏你们精灵的优雅气质，而且会让你眼角长皱纹的。”

        兰迪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对温蒂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你究竟知不知道黑龙是多危险的东西？！它是最强的黑暗生物！是最强大的一种龙！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地把这种东西弄出来！”

        格妮雅气鼓鼓地为宠物叫不平：“莉莉丝是我的宠物！它很乖的！”

        这时正好杰斯特走过来找兰迪结帐，一眼就看见莉莉丝爪子里抓的宝石，顿时尖叫一声扑过来：“我的宝石！！”身法之快和他酒桶一样的身材极不相称，快到兰迪都来不及出口提醒他。

        小黑龙见有人要来“龙”口夺食，顿时火冒三丈，张口就是一团酸雾往杰斯特脸上喷去。

        兰迪大叫：“小心！”扬手就是一道旋风将酸雾吹到一边，击中了凉棚的一根柱子。松木柱子立刻发出一阵咝咝的声响，沾染上酸雾的地方腾起一团浓烟。

        “快出去！”兰迪第一个从桌子后面跳出来，一溜烟跑出凉棚。附近的地精也如鸟兽散，反而是剩下的四个人还莫名其妙。

        这时，木柱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凉棚也晃了一下。众人顿时明白了，赶紧逃出凉棚。被酸雾击中的木柱发出一阵噼啪声断裂了，凉棚轰隆一声塌了下来，烟尘草屑飞了老高。

        兰迪吹了声口哨：“果然很乖。”

        格妮雅羞红了脸争辩道：“是半身人要抢莉莉丝的宝石所以它才生气的。”

        杰斯特跺着脚高叫：“那是我的宝石！”却不敢再动手抢了。

        温蒂不理他们的吵闹，盯着兰迪道：“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理它？为什么拥有自然之心的你会培养黑暗生物？”

        兰迪耸耸肩道：“那是个意外。不过也许是我太心急用多了生长激素，这条黑龙的骨垢已经闭合，它不会再长大了。既然格妮雅喜欢就让她养着吧，反正这么弱小的东西也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骨垢是软骨和骨骼之间的一层灰色疏松结构，它是骨骼生长的源头，是新骨骼产生的地方。骨垢闭合就意味着这个生物已经成年，它的骨骼不会再生长，体形也就不会再变大了。

        温蒂不放心地追问：“你确定？”

        兰迪郑重地点点头：“当然，百分之一百二十地确定。”

        不过兰迪没有告诉温蒂，现在地下洞穴里还有一只黑龙的胚胎。这次兰迪是让培养系统正常培养，没有另外用激素加速，所以它可能要两个多月之后才会成熟，也就是说达到正常龙六十岁的状况。

        这一方面是兰迪对这次培养失败不甘心，想知道究竟黑龙会有多强；另一方面是兰迪也没有把握完成精灵大长老的任务。从红龙那里抢宝物不是凭人力就能够完成的，看看小黑龙现在的态度就知道了，最好的选择当然是用龙来对抗龙。

        这种念头当然不能告诉对黑暗生物有洁癖的精灵，兰迪可不想找麻烦。

        暂时安抚了温蒂，兰迪伸手把一脸悲愤的杰斯特拎了过来：“不要吵了，你损失的宝石我会付钱的。”

        一听说会付钱，杰斯特的脸色立刻转晴：“那是上好的双足飞龙的晶核，在帝都最少也要值五百个金币。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我就不多要了，你们付五百金币，我不亏本就可以了。”

        兰迪掏腰包的手僵住了，尴尬地问：“一共五百？我只带了四十个金币……”

        杰斯特先是莫名其妙：“什么一共，不就一个吗？”随即醒悟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窜到放行李的地方去了。不一会儿，一声更高的尖叫传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是从杰斯特那小小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杰斯特拎着空空的腰包杀气腾腾地走过来，瞪着一双眼睛血红的眼睛质问兰迪道：“我的宝石呢？！六颗极品晶核，五颗顶级晶钻！到底在哪里？”

        兰迪尴尬地道：“这个……好像……可能……”

        格妮雅理直气壮地道：“那些宝石吗？被莉莉丝吃掉啦！”

        兰迪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只听说龙喜欢收集宝石，也没想到还喜欢吃宝石。也真佩服它们长了那么结实的牙齿，吃晶核跟吃糖豆一样……那个，实在不行你直接把它拿去抵债吧，我是没有那么多金币给你的。”

        可怜的杰斯特看了看小黑龙。莉莉丝似乎明白这个矮子在打自己的主意，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鼻孔里示威性地冒出两缕酸雾。

        杰斯特又把求援的目光投向其他人。杰克无奈地耸耸肩，温蒂干脆走开了。

        血本无归的杰斯特心如刀绞，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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