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理性人
什么时代不管多么厚实的衣物，都不能在寒冬的旷野外，提供空调一般的极致享受。此时对于不得不在室外工作的人们来说，一碗热气腾腾，油光泛滥的漂浮着白色脂肪沫的鸡汤，可以说是再至臻不过的神仙享受了。
就算是在马莱每个月拿100帝国马克，日常享用炖肉红酒乳酸饮料的复兴社资深社员依琳大尉，也深以为然。墙内王国虽土地肥沃降水充沛，奈何大逃跑是145代弗里兹王拍屁股临时做的决定。带到岛上的农业产品种类仅仅只是够吃罢了。香料？蘑菇？鲜鱼？完全不存在！
没有谷氨酸钠和香料，墙内食品的调味有七成全指望食盐。且食材单一，基本不存在换口味一说。故即便瑞贝尔克地区的粮价已缓和近墙破之前，享受欧若拉同等待遇贵族生活的依，却仍觉生活艰苦。直到这一日，她身为闲杂人等，只能和莱纳小贝阿尼等训练兵在寒风中为主力调查兵团站岗。半个多小时的冻结后，这一碗热鸡汤配上红香肠和黑面包，还阳的她明悟：原来真正的美味不在于食材的珍贵调料的鲜美，而正是手中的这些最朴素，却能在最需要之际及时送到的热食呀！
「你们三个，可真是，酒囊饭袋……」
依琳小口小口的吸溜着滚烫的鸡汤，她回忆起自己幼时，一段比艾卡迪亚人生活更不堪，导致她发育迟缓的岁月。23的她，现在才有16岁女孩发育，生活境遇可想而知。和自己的动作一对比，她颇觉身边三小巨人狼吞虎咽的动作不堪。
小时候她也从事繁重的体力工作，吃的是和训练兵团一样的白水土豆，怎么她就能保持文雅？
答案是食盐。在工业国马莱，食盐并不之前。但在墙内，也就只有贵族，才能敞开消费身兼货币属性的食盐了。
不满于三小巨人的表现，依琳不得不感慨：祖国三生有幸，发掘出欧若拉少尉这位有勇有谋又忠诚的超能力者——是的，依琳完全相信，欧若拉是忠诚的。
欧若拉并没有特别哄她什么，她是根据自己的逻辑推断的。实地考察后，她发现欧若拉对于“超大型巨人”“铠之巨人”的态度只有嫌弃而无拉拢，也丝毫没有要在战士队内制造分裂，厚此薄彼的意思。完全就只是怕这三个小傻瓜，再闹出什么“攻陷玛利亚之壁”这样毫无战略意义的闹剧。
在依琳看来，如果欧若拉有异心，她能做的选择，不过四种：
第一种：消极避世。
显然不可能，如果她想摆烂，那么在和战士队分开之际，她就应该彻底蛰伏下来，战士队联系不上她，也只能报告她阵亡。同样是这个理由，也排除了欧若拉借始祖巨人消灭战士队的可能性。她只要始终不出现，三傻瓜们能想到的引出始祖巨人的方法，只能是继续破墙。只要她不在场，三小巨人面对始祖巨人取胜的可能性不大容易超过0；
第三种：与境外势力合作。
要收买人做间谍，要么谈钱，要么谈感情谈信仰。所幸，世界上不存在第二个马莱这样的艾卡迪亚人友好型国家。谈感情谈信仰马莱有自信，至于钱……少尉是个精神高尚的人，并不贪图物质享受，而且也没有任何线索显示，她的个人财产有在异常增加；
最可怕的一种：包藏祸心，想独吞始祖巨人。
马加特准将是这样诋毁欧若拉的，依琳现在确认其纯属无稽之谈。如果欧若拉有这样的企图，那么她必然要假公济私跟战士们套近乎，把战士们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为她卖命。但实际上她对小战士们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只叫小巨人们藏好别搞事，让她亲自来操作刷存在感承担风险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怕没头脑与不高兴们把马莱的任务搅黄。
沃尔夫拉姆用直觉来判断欧若拉不可靠，但依琳认为直觉不可靠，她只相信逻辑推断。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后，那么剩下的选项无论多么不可思议，也是唯一正确的答案了：即欧若拉·阿克曼少尉忠诚于他们的马莱祖国，全身心的投入在了“始祖巨人夺还计划”之中。
有了这样的信心基础，欧若拉的一切举动，在依琳心目中都是被脱罪的。比如说沃尔夫拉姆认为欧若拉努力工作的动力来源有问题，依琳就觉得没什么不可理解的：对她的哥哥奈欧斯的调查不就显示，他是由衷的对马莱感恩戴德的嘛？
我马莱以人道主义立国，给艾卡迪亚人的待遇就是远高于世界上其他所有国家。感恩马莱，不应该每个正常艾卡迪亚人与生俱来的感情吗？为什么还需要其他更多的理由？
“莱纳·布朗。”
“嗨吗！（hailmarley）”
被纯血马莱人依琳点了全名，莱纳不敢干饭了，碗啊面包啊都往地上一放，身体激灵起来向上级立正敬礼。
「呆头鹅一个。」
依琳注视了莱纳几秒，心理失望的给他下了定论。根据马加特和阿尼的供词，战士队里欧若拉和莱纳的接触相对来说是最多的，总是给他以开导教育他该如何有退有进，张弛有度。但，她检查不到什么实际的效果。
她的身份是马莱人、内务部门特务、大尉军衔、外表16岁内心23岁阿姨、伪装成纳特堡家的女仆；欧若拉的身份是荣誉马莱人、对外军事间谍、少尉军衔、外表14，5岁少女内心18，9岁美少年、伪装成纳特堡家的女主人。多重有冲突矛盾的身份叠加，足以把能力不够的普通人逼疯了，但欧若拉却把和她的相处，应付的游刃有余。既不让外人看出破绽，也不曾假公济私，真敢对她颐指气使大不敬。
和莱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依琳自省，认定自己不能完全理解欧若拉的所有行为，不是因为欧若拉在搞阴谋，而是因为欧若拉水平太高，自己脑子跟不上。连“平庸”的自己都觉得带这三小巨人身心疲惫，欧若拉带他们时，内心又有多痛苦？
也无怪乎她找到小巨人们，就把他们安排在训练兵团里什么也不跟他们说，什么也不要他们做了——你们给我安分点，别勾八扯我后腿！
“手放下去，这是敌人的地盘。莱纳，听说少尉青睐你最多，时常将自己的经验教诲于你。这半年多来，你是否有感觉到自己的进步？”
因为看出莱纳精神不正常，欧若拉确实有关心过莱纳的心理卫生健康。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对小战士们来说，能得到心里卫生健康的保健，已经受益匪浅了。
“我，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变得冷静许多。急躁时想起少尉教给我的战术战法案例，也会平静下来。”
就这样而已吗？
看到贝尔托特对莱纳的崇拜，依琳深感战士队司令迪奥·马加特准将罪大恶极罪无可赦罪不容诛。他把什么臭鱼烂虾掺进了“始祖巨人夺还计划”之中？马莱的艾卡迪亚人数以百万记，从中难道真就找不出来3，4个神童？
更何况这仨的水平，真有达到普通人的平均值吗？
“如此甚好。但还不够用。少尉比你们年长许多，要你们立刻达到她的层次也不现实。但，你们不能因此就真把一切，都倚赖在她身上了——当然，我不是要你们质疑她的决定，但是她的生活境遇比你们危险的多，且自保能力也不如你们。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难道你们就认输了吗？”
动脑子想怎么完成任务好累。欧若拉叫他们什么都别想保护好自己就行的日子真的好爽。莱纳小贝的眼睛瞪大，他们意识到优哉游哉的生活，现在到头了。
“我考考你们：欧若拉告诉过你们，她要成为郊区贵族中的重要一员，鼓动速来有矛盾的地方贵族联合起来对抗一区（zhongyang这个词有点敏感）。如此，既可以刺探到更多一区的情报，更重要的是能在不暴露己方战力的情况下，利用墙内的矛盾，来逼出始祖巨人。”
三小巨人点头，他们觉得欧若拉的计划妙极，所以心安理得的摸鱼等躺赢。
“……”
都已经说到工作上的话题了，阿尼还没有放下她蘸着鸡汤的面包。她一度害怕欧若拉害怕的要死，不过在依琳安慰她说“少尉是理性人，陷害她的人是迪奥·马加特，她不会拎不清的。而且，我会监督，保证她不至于迁怒于你的”后，阿尼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
在马塞尔死后，就是她说丧气话动摇军心，说要退回军港的。要不是有欧若拉这么个更不安定的因素做对比，她绝对是要被听证“居心何在”的。可她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问题，丝毫没有要向内务特务表忠心的想法与行为。
少尉太难了——依琳在心里同情道。
“我们又已知，调查兵团吃的是皇粮，是一区人的兵。那么，打算挑起一区郊区对立的欧若拉少尉，为什么要向调查兵团献媚？这个问题你们思考过么？”
“可能是想打听一区敌人内部的情报。做出更好的决策。”
莱纳迅速给出了一个有道理的答案，依琳竟然感到欣慰。如果这么最浮于表面的一层，战士们都完全看不明白，那她一定要回去狠狠参马加特一本，叫停计划换一批战士来。
“可能……瑞贝尔克的其他贵族，对调查兵团的突如其来感到意外？他们利用、要求欧若拉接近调查兵团，刺探情报？”
依琳用眼神逼问贝尔托特去思考。贝尔托特给出了一个让依琳更惊喜的答案。虽然事实并不是如此，欧若拉告诉依琳接触调查兵团完全是她个人的决定，但这个猜想本身是符合逻辑的。说明这个沉默寡言不惹事的安静的大个子，内心并不如莱纳那么愚钝，甚至还有些早熟，能理解大人世界的活动逻辑。
最后依琳把舞台交给嘴不停的阿尼。阿尼在让她失望上没有让她失望：
“我觉得他们说的都有可能。”
“除此之外呢？欧若拉身为墙外人，每一步和始祖巨人身边的人的接触，都是很危险的。莱纳和贝尔托特所陈述的理由，不足以对冲掉风险。”
“那我就不知道了。”
摆烂摆的还真够彻底。
依琳在心中把马加特给战士们的评价扯个粉碎，给阿尼打上了不及格且得分远低于莱纳的烙印。只是这种评分没有意义，她的意见不能代替马加特的意见——她开除不了阿尼的战士籍。所以，她只能引导战士们变聪明：
“好好想想。对冲掉风险的，是利益。也就是说欧若拉能从与调查兵团的接触中，取得到很大的利益。我们最大的利益是夺还始祖巨人。那么，与调查兵团的接触和始祖巨人的夺还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联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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