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光杆司令

早一开始，欧若拉就知道，“始祖巨人夺回作战”，是个无比愚蠢，可行性低的像智慧巨人会被无垢巨人吃掉一样方案。

        让一群心理普遍有疾病的十来岁小孩执行潜入任务，谁觉得这计划好，谁就是艾斯逼。唯一的变数——唯一的希望在于她。心智年龄不低于25岁的她可以拔高小队的平均智商，把计划的可行性从无限接近于零，提高那么一两成。

        她是不可或缺的。

        她就知道放那些孩子胡来，会出事。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意外会来的那么快。

        看到母亲的遗照，或者说遗像她心里不好受，跟遗像巨人聊了四个小时的天。心态调整好后，她就去找队友了——已经迟了。

        被她寄予厚望的心理健康的队长马塞尔，在作战开始开始后的第十二个小时刚过，就葬身无垢巨人腹中。更特么可怕的是，欧若拉被这第一个意外又耽误了3个小时，没去和剩下的队员会合。再睡一觉八个小时后醒来，巨人小队和她分开的时间已经达到了15个小时之久！

        15个小时啊！足足有人猿相揖别的时间那么漫长！时间久了，所以中间发生什么新意外都不奇怪。混小子们痛失队长后，决定连副队长一起丢掉单干，搞大新闻——把敌人三道城墙中的最外层，玛利亚之壁给干穿！

        独自一人站在残肢断臂头颅身躯随处可见的墙内街道上，过重的刺激使欧若拉的脑子一时停止了运转。身体没了大脑命令于是原地待机，僵立不可屈伸。直到食腐动物把她当成死人之一围了起来，浓厚的腥臭味才把她熏醒。

        ——怎么几把是个活的？扫兴扫兴。

        跃跃欲试的食肉食腐动物们看到她动了，纷纷摇头晃脑，一哄而散。这里到处都是吃不完的食物，它们没有任何理由，去攻击一个体型不比自己小的活物。

        风吹过，一颗在瓦砾高处的人头无法自稳，呱啦一阵，滚到了欧若拉脚边。血污和烂肉，让它可比遗像巨人的脸还要丑十倍，就连欧若拉的心理素质，也只能控制自己看它一眼，就不忍再看。

        巨人吃人虽然是本能，但却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它们没有消化器官，肚子就是个草包而已。人类被巨人捕捉后，一般来说，巨人的牙口会把人类两断——那样死得痛快些；如果人太小巨人太高，那活人会被囫囵吞下，然后在缺乏氧气而又火热的的巨人体内，被生生闷死，痛苦超级加倍。

        在腹腔被死人挤满后，巨人会呕吐反胃，把肚中的尸骸全部吐出。如此食欲、体力、生命力都无穷无尽的巨人，从被她的巨人小伙伴们攻破的城门处，涌入敌人的城市内。它们已经，将要给墙内带来怎样的死亡盛宴？

        “莱纳，贝尔托特，阿尼……你们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欧若拉的目光掠过豺狼，掠过鹰枭——它们才不理她呢，专心分食着虽然沾了巨人口水，但仍旧新鲜可食用的人肉。也许就是和这些豺狼鹰枭相处在一起，都好过跟一群拥有灭世之力的小孩处朋友。

        人类能完全的理解豺狼，豺狼虽然不那么能理解人类，但不管是哪个人类把它们喂饱了，它们都会乖乖的趴在那里，绝不会有任何攻击性的举动。

        小孩就没有这么好理解了。

        小孩到底只是小孩，他们首先大脑就没发育完全，无法发挥人类等级的思考能力。自然，融入社会的程度就不可能高，所以行为模式会令成年人万分费解。

        之前，欧若拉就怎么也都想不出来：人类要怎么操作智慧巨人，才能4打1让无垢巨人单吃1个，完了不省人事的无垢巨人人间体还能全身而退；现在，她同样也怎么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些小孩竟然会去破坏城墙——他们不知道一个可供巨人进出的洞口，将给墙内带来什么后果吗？

        他们肯定是知道的，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也说不定。将心比心，欧若拉回忆自己前世的十岁，他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曾以开水浇灌蚂蚁窝取乐。是成长过程中，文明社会教导了他人和人是平等的，而且他也没能力往人类公寓里浇洪开水——但马莱教了这些小孩：帕拉迪岛上的艾卡迪亚人，都是该死的魔鬼。而他们有开闸往墙里放巨人的能力。

        所以他们就这么做了。

        「将军可不够格。我，这是带了一队的帝国陆军元帅啊……」

        十岁小孩对人类进行大屠杀，这太骇人听闻。如果把现实情况稍微转化一下：那一天，三位元帅分率“铠”，“超大”，“女”三个集团军群的无垢巨人，同时向敌人的国家发起进攻，一天顺利歼灭敌人十数万人——这不就不稀奇了嘛。

        一次不宣而战，无差别攻击敌人平民和军队的军事行动，在历史上不要太多见。亲历其中一场，没什么大不了的。去年一年里，死在马莱发起，巨人参与的战役里的世界各国的士兵不会少于二十万。

        不管屠杀平民和战胜敌人军队之间，能不能相提并论，至少在这么想后，第一次见识到，因自己的工作失误，而产生的人类屠宰场的欧若拉，能比较平静的，只在一根香烟的辅助下，就消化完这里大概有千八百人份的污血、残肢、遗骸所提供的信息，将它们归档入脑中。

        研究所带她去过的战场的实景画面，忽然投射在了虹膜上，欲与眼前之景重合——重合失败。死于巨人之口的这些人类们，还有断口整齐的遗骸、遗体，还没有开始腐烂。倘若有人能为他们收尸的话，是能体面下葬的。外面战场上那些死于炮弹地雷毒气的尸体，往往保存条件都很糟糕，爬满没有腿或者有很多腿的昆虫。

        现在这都是小场面。多大事。

        q：现在情况如何？

        a：糟糕透顶。三位陆军元帅擅自行动丢下了我不知去向；颚之巨人的继承者说她已经看破红尘要自由，不参与人间纷扰后，也不知去向；小队中最鶸的，不可能单独战胜始祖的我孓身一人。我还不能向马莱求援，因为，会有现在这样局面，以不恰当理由支开队友独自行动的我必负主要责任。

        q：自己面临有哪些威胁？

        a：始祖巨人，数以万计的无垢巨人，敌人的士兵，马莱的问责。

        停停！打住！打住！

        脑中自问自答了一阵，欧若拉觉不妥。问自己的问题不太对，无助于目前信息量很大，难以消化的局面。稍加思索，她想到了破局之道：

        q：现在你最应该做什么？

        a：活下去。

        q：有困难吗？

        活下去对欧若拉来说有困难吗？

        目前阶段是没有的。几乎所有的巨人，都被墙内密集浓稠的的人类气息所吸引，进入到玛利亚之壁和罗塞之壁之间广袤的土地上去了。在这座瓮城内，欧若拉听不到任何巨人的动静。墙外也许有遗像巨人和尤弥尔巨人这样，不好吃人躺平摆烂的少量个体存在，但如果只是零散数头无垢巨人，她对付起来没有不存在压力。

        a：没有

        q：那么，在已经能活下去的前提下，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

        ——夺得始祖巨人

        排除掉所有迷雾后，欧若拉发现自己仍然走在之前的道路上，没有偏离。

        q：能做到吗？

        “这始祖巨人不会是蜡头银样枪吧？不，不可能。是所谓不战誓约的效果？”

        墙内，有号称可以随意控制所有巨人的“始祖巨人”。

        而城墙，正是由成千上万头超大型巨人的身躯所搭建的。面对玛利亚之壁失陷的局面，始祖巨人竟毫不为所动，并没有出来赶走这些马莱制造的无垢巨人，也没有要修复墙壁，亡羊补牢的迹象。

        是他态度不好——还是能力有限，这直接决定了“夺取他”这项任务的难度。抬头看看这六十米高三十米宽三百公里长的玛利亚之壁，很清晰就能感受到，它的建立者始祖巨人的超能力，有多么伟岸。

        对他的能力的任何形式的怀疑都是愚蠢的，但，始祖巨人的机师是人，且不是欧若拉这样经过了特殊训练的人。所以他的心理，一定是有弱点的。

        就算不去考虑“不战誓约”，他也完全由理由姑息莱纳他们的行为。现在受威胁的，只不过是玛利亚之壁和罗塞之壁之间20万平方公里上的平民。曾经的始祖巨人连整个世界的领土，那些领土上的臣民都能放弃，现在再放弃1/3的领土，对他们一家又能有什么影响呢？

        他越怂，越说明他爱惜自己的生命。到大难临头忍无可忍时的反抗意志就会愈加强烈——然后一头栽在秩序之章上，也许连控制眼部肌肉睚眦都做不到。

        「这下没有退路了。」

        此时，一只身体肥胖，四肢短小的怪异巨人慢悠悠的，终于从城外赶来。盛宴早就没他的份了。不过好在还有一个挡在街道正中央的欧若拉，虽是残羹，细小到只能塞牙缝，但有的吃就不错了。也许它是这么想的，可巨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它之前的巨人们大餐吃到吐不说，现在还在一路走一路吃悠然自得。而倒霉的它连人香味儿都没闻够，才刚摸到人家的脚底，肉丝就不见了。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金发萝莉逼近的脸，下一个感觉就是后颈一凉，再然后……世界上就不存在它，它也不用再倒霉了。

        随手处理完爱笑皮薄到用匕首就能处理的杂鱼中的杂鱼巨人，欧若拉重启刚刚中断的念头……她为什么没有退路了？

        墙内之王看上去不知反抗不敢反抗。玛利亚之壁被破，他的十数万子民丧身巨人之口，他也不作反应。如果马莱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定然会认定始祖巨人外强中干绣花枕头，故举大军全面进攻帕拉迪岛，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贪生怕死的始祖巨人找出来。

        从现在开始，这座岛对马莱已经失去了威慑力，世外桃源变成了是非之地。没有把哥哥接到岛上，安宁过个50年的可能性了。

        “问题好像也不大。本来我也就没有多打算回头。拿一个颚之巨人，换始祖是怂逼的情报，大赚。血赚。”

        目前，巨人小队刚执行了登岛后的第一次作战。战果是发现始祖巨人并不care他的子民，没有犯我墙汉者，虽远必诛的攻击性。代价是队长免费（free）了，副队长走失了。从得失比来看，这是一次成功的作战，下一步的任务很明朗：该由副队长找回队友，重整队伍，择期再战。

        「而人命，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一只四足动物欢脱的叼着人胳膊，从欧若拉眼前掠过，一路淋漓着鲜血。欧若拉想，代价一定是叫人感到疼痛的，不能接受的。可谁会对眼前的场景感到疼痛，难以接受呢？

        始祖的良心肯定不会痛。不然他现在就站出来了；马莱？他们心痛敌人被消灭？无稽之谈；小战士们？他们有那种感情，就不会干破门这种事了。和岛外的许多人一样，这些墙内居民，死的不明不白，无关紧要，毫无价值，可悲到可笑。

        “有意义。你们鼓舞了我的精神；坚强了我的心理韧性；重要的是，还有物质上的帮助……”

        穿堂风从不知那栋屋子的阁楼上，带下来一张染了半面血污的信笺。欧若拉随手捏住，上面的落款清晰可见。那里用欧若拉完全能够读懂的艾卡迪亚文字写着：爱你的查道敦·亚修——845年，4月25日。

        一整座瓮城的书籍和财物，现在都在欧若拉的掌握之中了。有了它们，潜入敌人阵营，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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