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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则权柄尽握也


  周谨来时孑然一身,去时亦清清爽爽,身上并无累赘之物。两人在城外长亭分别。

  临走时周谨又远远地喊了声,“少明,守岁之约切勿忘却!”

  沈昭亦扬声回话。

  章鹤鸣亦站在一侧,见此般情景,便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周公子果真乃性情中人。”

  沈昭闻言,侧首看了他一眼。

  章鹤鸣脸上笑容未散,不细看过去,仍是面容清瘦的寻常老学究,浅淡的笑容使他愈显温和。沈昭却从那平静无波的眼眸,清淡的笑容中觉察出一分诡异来,一种周遭事皆已被其看透的诡异。

  她收起心底的异样,神色虽未变,眼中的探究之意却愈浓。

  “九皋先生屈尊于府上已有些许时日,我却未曾与你畅谈古今,未免遗憾,择日不如撞日,老先生今日可有时间?”

  章鹤鸣似是未曾察觉她语气中的探究之意,只神态自若地回话。“校尉既相约,岂有不赴之理?”

  既然章鹤鸣已搬进沈府,沈昭便不再特意寻间茶馆,而是回到府上,将人领进外书房。沈昭身份不便,便在府上设有内外书房,外书房正是提供素日商谈政务之便。

  外书房的摆饰很是简朴。

  茶几书案虽一应俱全,却再无文人墨客的赏玩之物。多宝阁上只压了几块玉石和砚台,一侧临窗摆着茶几和枯竹,另一侧依着墙角立着书柜。最打眼莫过于书案对面竖立的架子上,刀枪棍棒之物俱全。

  茶几旁立着小火炉,正将一壶清泉煮得沸腾,实木茶台上整齐地摆着紫砂茶具。

  两人相对而坐。

  沈昭手法熟练的洗具斟茶。

  章鹤鸣抚须而笑,“观校尉之手法,似是对茶道之术颇有研究。”

  “略知一二罢了。”

  沈昭微微一笑,手上动作未变,却挑眉看了对方一眼。

  “习茶数年,然因心神不静,总是难得要领,比之先生的卜算之术,却要差上许多。”

  话罢,她将茶盏放至对方面前。

  “先生请品茶。”

  章鹤鸣倒不因东翁亲自而深感不适,他十分坦然地接受,“校尉少年得志,年幼而居高位,功勋在握,难免气盛,偶有心动之时实属正常。”

  沈昭微微摇头,脸上笑容一敛,眉头轻蹙,似有不解之处,“先生之言颇存谬误。数月前,先生曾于府上提一占卜之言,我至今未得解法,亦不知其所踪,故而心神难安。”

  章鹤鸣端起茶盏的手一顿,片刻后才抬眼看向沈昭,露出恍然之色。“校尉原是忧心此事。”

  他不免笑了起来。

  “劫祸已解,校尉莫非不知?”

  沈昭心念一动,顿觉自己猜到了些许端倪,对章鹤鸣愈加警惕,面上却不显,只淡淡一笑,“我实在愚钝,望先生明言。”

  章鹤鸣细细打量她一番,见其神色并无异样,才不疾不徐地道:“周重行调至岢岚州城,李正调任河会堡,而校尉升为守备,岂非变动?周重行已回州城,李正不理政务,校尉独揽偏关之权,岂非解法?”

  沈昭闻此,心中不免生出果真如此地感慨——章鹤鸣对边关之事简直了如指掌。尽管许多事两人皆是心照不宣,这一刻沈昭却无意再等关山月的回信,她有种问到底的冲动。

  既然章鹤鸣对她之处境一清二楚,又何必行此徒劳无益之举。果真是只因关山月一言么?

  “九皋先生。”

  沈昭微吐了一口气,神色略微凝重。她斟酌了良久,却只状似无意地问一句。

  “你与拂云居士可是旧识?”

  章鹤鸣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沉吟许久,才缓缓叹了口气,“确是旧识。忆川行于世近百年,其殚见洽闻世人难及,唯将毕生所学授于二人。其一乃国朝大长公主殿下,其二便是校尉。”

  他看着沈昭目光灼灼。

  “忆川年老力衰之时再收徒,此乃老朽所料未及之时。然早闻校尉虽为女儿身,却是性聪慧,才识俱显不输男儿。老朽亦心生怜爱。恰逢边关之事,忆川颇为忧虑却困于所行,故而书信于老朽,助校尉一臂之力。”

  与沈昭猜想并无二致。

  然她心中很是清楚,章鹤鸣并未说出实情。此事绝非旧识一封书信求助便可解释。但她同样清楚,短时间内其必不会与她明言。

  她压下心底的疑虑,姑且相信其所言,又漫不经心地问,“既然先生意在助我一臂之力,不如请直言,如何破局?”

  章鹤鸣见她问及此事,略感讶异,言词间却胸有成竹,“若欲破局,唯归京而已。”

  沈昭闻言,神情依旧,仿佛早已了然于心。

  章鹤鸣低头饮茶。心中却暗道果真如他所想,沈昭并非不知破解之法,只因她此刻无意归京。他猜不透其中缘由,只进本分之言。

  “相隔愈远,人情愈疏。且沙场之上,局势难掌,生死即在顷刻间,又位卑权低,犹如砧板之肉,任人宰割,实非久留之地。”

  “然归京之后何如?”

  “唯离间而已。”

  章鹤鸣神色微沉,眼神露出几分冷厉。

  “内宫之中,可使沈先生倾其所学授于今上;而外廷之上,勿使韩德义与周修远往来过密。此外……永嘉侯世子或可为倚仗。”

  沈昭闻言脸色微沉。

  “先生欲使愚兄蹿于近幸?”

  “何为近幸?”章鹤鸣颇为意外沈昭的态度,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沈先生初为翰林讲官,后因今上年幼,入而讲学,忝为帝师,倾毕生之所学实乃职责所在。”

  沈昭心知此乃章鹤鸣委婉之言,可外界亦绝非如此作想。

  她之兄长沈清远初入翰林院为讲官,后因沈昭诛杀程濂,扶持新帝有功,陆太后除去县主之尊,无可恩赏,故特许沈清远给端平帝讲学。

  无帝师之名,却有帝师之实。

  故而朝野内外皆言,沈氏之族尽出佞臣。沈昭每每思及此处,便后悔应承陆太后之言。沈清远却在信中直言陛下性聪敏,年幼好学,定尽吾所能教之以仁德。

  显见乐在其中。

  依他之意,端平帝年幼,性情冷暖尚不可知,若为不轨之人误导,恐成祸患。而世间流言蜚语皆无须入其耳。

  章鹤鸣见她默然不语,便又缓缓说道:“校尉须知,今上虽年幼,然终有掌权之际,而外廷之中,若韩党及周家之所行于你再无可避,则权柄尽握也。”

  沈昭闻言,不免惊诧。

  她未曾想,章鹤鸣之雄心壮志竟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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