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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辞旧迎新


  说书之事,一时难有眉目。

  且以沈昭之能,并不可制止其在山西镇内传播,或是流传至京师。便只得任其发展。她来岢岚州,原为守岁一事,再加暂避风头,因此便安心与周谨一同玩乐。

  除夕这日,厨房里一大早便忙碌起来,除夕宴必然是丰盛的。各种吃食材料虽已备好,然事先准备却免不了需要一段时间。

  由于周谨的部曲皆来自福建,在此处并无亲眷,便一同守岁。再加上沈昭他们一行人,人数着实不少,因此厨房里根本忙不过来,时值除夕之际,亦花重金请了不少帮工。

  街道两旁的店铺或家宅已自发挂上大红灯笼,茶楼酒肆的大门口更是用长杆挂着一连串红灯笼,并将早已准备好的年画、福字、窗花贴上,处处洋溢着新春即将到来的喜气。

  家家忙着除夕宴,无暇顾及生意,店铺多已打烊,只有酒楼是例外。所以宅子里虽然闹哄哄,但街道上却只有玩闹的孩童罢了。

  因此这两日他们没有再出门,而是安心在家过除夕。再者,年画、窗花一类的物什一应没有准备,且等着他们呢。

  俗话说琴棋书画诗酒茶,沈昭占了其中棋、书、茶三样,且十分精通,剩下的便是连皮毛亦不懂。因此作对子她自然是不在行的,如剪窗花、画年画则更是难为她了。

  可偏偏周谨也是不通笔墨之人,说是要作对子,则更是难为他。好在州衙的师爷亦孤苦伶仃的,同样被留在府邸守岁,通了笔墨,会做两首酸诗,当即便将此事交于他。

  沈昭无所事事,便在书房看了会儿边关图與,周谨复又说起河套之事来。

  “……此地土壤辽阔,物美丰饶,或可解边镇物质匮乏之苦。且鞑靼盘踞于此,若不夺回,城北骑兵轻易南下抢掠,使边镇军民萧瑟,此恨何及?”

  沈昭闻其言语间多是愤恨,心中亦是微叹一声。

  前些时日,京中来信,云礼言及回京之事,说是会上书端平帝,以九边无战事之名将她调回京师。

  沈昭这才发觉所剩时日无多。

  眼下,她尚未安定偏关人心,又私铁、私军之事及隐在幕后之人仍无头绪,她不免忧心边关之行将付诸东流。以至于收复河套之事,她则更不知如何准备。起初是打算探清底细,若急于回京,恐是无此等机会。

  沈昭便也感慨了一声,“……虽则河套地区水草丰美,城北之地却有荒漠阻隔,此为天险。若欲夺回,何其艰险?恐是极难行军。”

  “正是如此。”周谨微微颔首,又拿起长枪指着挂在墙上的图與,神略显悲愤,“然我每每看见此图,心中便要愤恨感慨一番。恨不能即可驱敌于外!”

  沈昭笑了笑,随即取走他手中的长枪,指着岢岚州所在地,“此处为岢岚道西路粮仓,重行兄若执于稼樯,使军民勤于耕作,则粮食丰收,便是守西北,无愧于国,无愧于民。”

  周谨不免大笑起来,“少明何不直言?此言何异于劝我谨守镇岢岚州之本分。”

  沈昭就道:“重行兄切莫轻视,若有朝一日,战事将起,此地粮仓定可解生死之局。届时若你我仍守西北,如我之偏关城告急,重行兄勿要犹疑才是。”

  周谨觉得此言如同玩笑一般,却也认了,又笑道:“莫说近些年边关难起战事,便是当真狼烟四起,恐怕你我已不在此处。”

  依他之见,沈昭不会在此处待太长时日,且他的祖父亦不会让他常驻山西。

  不过他又颇为认真地点头,“然若真有那一日,我自当鼎力相助!”

  沈昭笑了起来,“他日之事,又如何说得清?”说着,她又将长枪收起来,“走罢,且去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两人当即朝大堂走去,府上众人忙活了数日,新春必备的物件总算是准备齐了。等他们去时,便只见一群大老粗在外院贴窗花、年画,内院则交给丫鬟们。

  沈昭兴起而至,勉强写了副对联,这便算是她的墨宝——对子不算出彩,字倒是写得好。周谨很是捧场,将它帖在了大堂。

  岢岚州的新春习俗不少,除去大江南北常有的,较为稀奇的便垒旺火、祭诸神、打铁花或是火流星。自然,除夕这日也少不了扁食、花馍。

  北方过年总是少不了扁食,不像沈昭以前在惠州府时,除夕宴只会做些煎堆、米糕之类的,桌上见不到扁食这等面食。花馍也是北方特色了。

  沈昭不免想起在京师时,每逢过年,云礼总要同她一起吃一盘扁食。也不知怎么回事,每回吃扁食,沈昭总能咬到铜钱。寓意是极好,不过她总觉得是云礼暗中使手段罢了。

  要够一百多号人吃,厨房里的吃食自是做得甚是艰辛。沈昭想起这一茬,便觉得应当下手包两盘扁食。

  便同周谨说起此事。

  福建过年不吃扁食,周谨听了倒颇为感兴趣,“以前不曾远行,竟不知各处风俗如此之大。这扁食我倒不曾吃过,不知味道如何。”

  沈昭便笑了笑,“与寻常面食无异,便是模样新奇些罢了。”

  周谨以前不曾见过,便是拿了擀好的面皮,亦不成样。沈昭比他强些,但也不会擀面皮,两人勉强做了一大盘,每个都放了铜钱。

  周谨兴致颇高,笑着指了指这些扁食,“待会儿与那些一起煮,看谁走运,能吃到我们包的。准是他来年福运连连!”

  府中的下人看了一眼,不免抿嘴笑了起来,“想必大家只能有幸尝到沈将军包的扁食。”

  “这是为何?”

  周谨大为不解。想来他与沈少明做的并无二致——都是一般丑陋。

  沈昭便笑了起来,“他不说,是给重行兄留些脸面,你却偏要问!重行兄且看看,你做的这些扁食,恐怕才煮上便会散开,届时铜钱都落在锅底,谁还吃得上!”

  周谨只得请教厨工,复又加工一番。

  等到晚宴开始,天色已暗,廊上的灯笼皆已点亮,照得府中一片通明犹如白昼。大家伙儿嬉笑打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府上的舞姬又特意排了贺春新舞,晚宴之际,丝竹之音不绝于耳。

  晚宴过后,便将搭起的煤炭点燃,这便是垒旺火了。有本地的仆从说起来源——此地煤炭丰富,因此家家户户院门前都会搭起煤塔,以图吉利,求得新年福运。

  且旺火搭建亦有要求。

  一是要选煤讲究,需切成方块;二要造型美观,需是又黑又亮的宝瓶,且燃烧时不塌陷。旺火点燃后,远望去便如硕大的花苞,吉祥喜庆,象征来年日子红红火火;三要逐年增高,喻意一年更比一年好。

  午夜子时,早已候在庭院的小厮点起了爆竹烟火,远处山寺中钟声响起,在一片嘈杂却又愉悦的声音中,奏响了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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