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好的人是我
云初把一瓶正气水塞到余安依手里，正经地说：“真不用替我省，放心吧，82年的正气水，保你精神百倍。”
“……”余安依也是佩服她怎么可以板着一张脸说出这种话，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而看见不远处的少年，坐姿立马端正了起来。
少年坐在她们另一边的大理石台阶上，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温柔，在阳光猛烈的照耀下，银丝边圆框眼镜发着闪光，好像让他更加清冷不易接近。
他和贺延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余安依用手肘碰了碰云初，低声说着：“看！那个就是沈言。”
云初朝她说的方向看去，点点头，“眼光不错，把正气水喝了吧。”
“去去去，”余安依整理着仪表，“从现在开始我是个淑女，淑女不喝这种苦苦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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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回寝室了，每个寝室都有两个独立的卫生间，云初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外头的女生正在炫耀自己的泡面。
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她没忍住凑过去看，“你在干嘛啊？”
“来一口？泡面贼香。”这位热心肠的女生把泡面递到云初面前。
云初不忍心破坏她的热情，就来了一口，“谢谢你啊。”
热心肠女生又端着她那碗泡面去别的寝室串门，“你们想吃吗？哈哈，不给你们吃。”
云初没忍住笑出声，转身回了寝室，坐在自己床上盖好被子。
“熄灯了熄灯了，快点回寝室，没回寝室的抓住扣分了！”宿管阿姨大喊着。
“卧槽卧槽！”那个女生端着泡面手忙脚乱，上一秒还在炫耀下一秒就狼狈至极，引得寝室里的人笑死。
她只能摸黑吃了。
整栋楼的灯都被熄灭，宿管阿姨手上的手电筒是整栋楼唯一的光源。
云初合上眼，可能是因为前一晚睡得不好，所以今晚入睡很快，进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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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又梦到了初中的事情。
当时初二期末考试将至，语文老师对于古诗词的背诵抓得紧，但自己又忙得抽不开身，就每一组里找了个小组长来检查组员背诵。
当时有几个男生是多出来的，老师让他们自己找一组加入，贺延就是其中一个。
语文课代表林兮负责安排工作，她拿着表格走到贺延面前，“你要进哪一组？”
“我不想背书。”贺延直截了当。
“……”林兮皱眉，语气微冷，“嗯，那我去跟老师说，说你不想背。”
“别别别，”贺延屈服了，做出了让步，“组长有谁啊？”
林兮把表格里的组长名单摆在他面前，他就跟皇帝翻牌子似的敲了敲表格，“云初吧。”
“云初？”林兮有些为难，“可是云初这组已经有人加了，人满了。”
贺延神色一顿，“嗯？这就是你不对了。”
林兮瞪圆了眼睛，感觉这非常荒谬，“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如果早一点来问我，我就可以进云初组了。”贺延倒打一耙的本事真的是精湛得很，“我不管，我就要进她这一组。”
“……”林兮没忍住笑了笑，“为什么一定要去她这一组啊？”
“因为她查背诵不严啊。”
“……”林兮敛了敛笑意，“那真是可惜，你的好兄弟苏杨就是那个比你早一步的人，你去找他说去吧。”
“说什么啊？”云初刚从外面回来，她跟林兮说好了要帮她整理堆成山的语文作业来着。
“他，”林兮不耐烦地瞥了贺延一眼，“他非要进你这一组，我怕多加人，你这组人太多，那你检查岂不是很累？”
云初漫不经心地摇摇头，“我很闲没得事，走吧，全班语文作业堆得跟山一样，再不理你就要被老师说了。”
贺延就这么进了云初的小组。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贺延盯着云初的脸在背诵，但云初的目光一直盯着她面前的试卷夹板上夹着的语文试卷，手里执着笔，好像是在思考题目。
班级的风扇正缓缓的转动，一阵又一阵的热风吹在她的脸上，就看着她的刘海和一些小碎发正被风吹着，眼睫毛很长，两人距离也挺近的，能看得清她瞳孔里映出的画面，单手拖着下巴思考，看着格外认真。
他看得入迷，不知不觉停了背诵。忽然脑门被笔敲了一下，他才回过神。
“贺延贺同学，你怎么背着背着就停了？”云初虽然看着是在做试卷，其实也有在听他背诵，“不会吗？不会的话我直接给你打○了。”
在检查背诵的表格里，○是不及格，△是会背，星星是非常流利。
“别啊，明明是你没在听我背书，”贺延又开始倒打一耙，“你看，你还写试卷。”
云初：“《桃花源记》我倒背如流，赶紧的。”
“我不想背了，你直接打个△算了。”
“不行！○！”云初跟他争辩。
贺延：“△！”
云初：“○！”
贺延哀求道，可能激动到嘴瓢了，“云姑奶奶求你了呐，就让我过吧，打个○就行了。”
当他说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话不过脑子，说错了。
云初笑出声，“行，我成全你。”
“……”
四天的军训也已经悄然成为了过去，同学们也纷纷收拾着急着回家，等到九月一号再回到地狱。
云初提着比她人还大的行李箱站在校门口等着爸爸来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是看着校园里的人少了许多，差不多都走光了。
云初泄气了，兴许是路上很堵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试图张望一下爸爸的车开来了没有，一辆车朝她开来，云初丝毫不知情，一回头就看见车子离自己只有差不多十米远。
她反应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刚退第一步，就感觉到有一股力扯着她的书包把她往后拉，她重心不稳，顺势就往后倾倒，头磕到了坚硬的地方。
轿车飞速地开过了她，无情地喷了她一脸的汽车尾气。
她回头就看见自己撞在了一个人的肩膀上，抬眼看去，是贺延。
他换上了他自己的私服，一身黑显得矜贵得很，皮肤天生白，整个人宛若仙鹤一样。
就见贺延正盯着自己，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打量她。
“挠挠，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云初不服，“我是要后退的，哪知道你突然出来抓我书包？”
贺延松开抓她书包的手，向后退了几步给她腾出空间，“我要是不抓你书包你就已经去一个满是白衣天使的地方了，懂？”
“……”云初愣了一会，还是有些烦躁，“懂你个鬼懂，我本来就是要往后退的。”
贺延嗤笑一声，“不懂感激？万一那个车上是什么坏人，把你抓走了怎么办？”
“坏人？”云初感觉他说的话非常的不可思议，“我看你穿得一身黑看上去才像个坏人。”
贺延：“……”
“像我们好人都是穿五颜六色的。”
贺延：“……”
贺延：“？”
贺延扬了扬唇角，垂眸看了眼她身上的粉红色短袖，“所以，坏人一身黑，好人五颜六色，那牛牛是粉红色？”
“……”
“不切实际啊，牛不都是棕的吗？”
“滚滚滚。”云初炸毛了，伸脚轻轻踢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如果我是坏人，第一个就把你拐走。”他用着极致细微的声音说着，云初没听清，反问他：“什么？”
“我说，趁还没开学，要不要出来玩？叫上林兮她们？”贺延笑了。
“不要，”云初果断拒绝，“妈妈从小教育我不跟坏人一起玩。”
“……”
-
距离九月一号还有三天，云初继续回归原来的咸鱼生活，每天除了吃喝睡之外，就是玩手机。
她点开□□，就看见初中班群聊得热火朝天，她习惯性的潜水。
不小心手一滑，点到了贺延的□□个人资料，闲来无事就翻了翻以前和他的聊天记录，距离上一次居然是初三的时候，就一句“新年快乐”就没了。
云初对于八卦什么之类的忘得特别快，对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倒记忆犹新。比如她到现在还记得她和贺延在初三的时候有吵过架，以至于初三最后一年两人基本没怎么说话。
可他军训的时候又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云初在和他的聊天框下打字“你为什么来找我啊？我们不是闹矛盾了吗？”
刚打出来就被她全部删除。云初叹了口气，算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他不计前嫌，自己干嘛还耿耿于怀。
就在她刚准备关手机时，手机响了。
【贺延：你想说什么？】
云初彻底傻眼了，不断地刷新手机，确认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发。
【云初：？】
另一头秒回。
【贺延：我看你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云初盯着他发的信息发着呆，恍如隔世一般，像是已经分不清楚真真假假。
明明上一次的那个“新年快乐”都是群发的，且态度冷淡，怎么这次倒热情起来了。
-
初三时，云初当时正和阮彤讨论数学题目，云初拿着她的自动笔在试卷上的几何体上画来画去。
阮彤看了眼她的笔，又看了眼她的笔袋，忍不住吐槽，“怎么都是粉色的啊？”
“啊？”云初这才意识到，微微一笑，“我最喜欢粉色。”
当时的贺延恰好从她旁边经过，但她并没有关注到。
次日，贺延穿了一件粉t恤来学校，云初抬眸就看见一大坨粉粉嫩嫩的玩意出现在她面前，她看愣住了。
阮彤凑到她旁边嬉笑道：“贺延是不是知道你喜欢粉色，所以就穿了一身粉？”
“……”云初抿了抿唇，“不太可能吧，而且他没理由因为我喜欢就穿一身粉啊。”
云初其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青春期的小心思她都可以猜出来。
他对她这模糊不清的好感，也让她不敢妄下定论。
她怕到头来是她自作多情。
而且，她和贺延，从来都不会是一路人，她太胆小了，顾忌得太多了，遇事总是唯唯诺诺，对于任何事也毫无野心，从来都不会去争取。
每当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又很轻松地被自己的懦弱和自卑所打倒。
这就像沙上筑城一样，一冲击垮。
总是硬逼着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反倒是贺延，做什么都会随心所欲，想做就做，不做就不做。他永远都很洒脱，不被世俗的规矩所束缚，也不会被什么事情所羁绊。
他应该喜欢的，是像阮彤那样大方乐观，性格开朗的人吧。
所以……不会是像我这样的人。
“我感觉他喜欢你。”阮彤笑着看向云初。
云初也用笑回报她，摇摇头，“你也说了，只是你的感觉。”
-
上了大半天课了，云初感觉有些疲乏，揉了揉眼。就在她揉眼时，林兮跑来了，“初初，我跟你说件事。”
“啊？”云初凑近她倾听。
“我刚刚跟阮彤去操场散步，”林兮说，“她说她感觉贺延喜欢你。”
“……”云初蹙眉，“别听她乱说，我跟贺延怎么可能？”
即使这是真的，她也不会去相信，“早恋”这个字眼是学生时代最大的忌讳。对于学生来说，好像在这个时候谈恋爱，就是犯了滔天大罪。
像她这种胆小鬼，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怎么可能敢跟老师家长斗。
她苦笑了声，“我不会喜欢他的。”
“云初。”从她身后传来冰冷冷的声音，冷到骨子里的那种，她回眸，就看见贺延正站在她身后，垂着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云初愣住了，总有种做了亏心事被人当场抓包的心虚，还有犯了错但又不敢承认的愧疚和委屈。
“我就让你这么反感吗？”他的声音很低沉，但是可以清晰地听到他话语里带有哭腔，他好像在用尽全力在压制哭腔，但还是没有控制住。
“嗯，你是好学生，怎么可能会跟我这种成天不读书的人混在一起。”
班级很嘈杂，每个人都在说话，他的声音很轻，但也清楚的进了云初的耳朵，每个字就像是一把刀，进入她的心脏，让她体会到钻心剜骨的痛。
“我没有这么想过，真的。”云初真的一时间也想不出任何话，哽咽到发不出声。
我真的没想过你不好。
你真的非常好，是我的问题。
她在心里说着，但他根本听不见。
“行了，知道了。”贺延叹了口气，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滴到地面，“我不会打扰你的。”
贺延说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若无其事地继续和那些男生说着话。
他越装作没事，云初就越难受。
他刚刚是……哭了吗？云初蹲在地上，呆滞的盯着他刚刚站着的位置，地上确实有一滴水。
是他的眼泪吗？
云初忍不住伸手想触碰一下，感觉一切都不真实，手指悬在了半空就颤颤地收回了。
自己根本就没资格再去管他的任何事。
算了，就这样吧。
云初坐回座位上，假装自己不在意这件事情，继续写着手上的试卷。
“初初？”林兮感觉她神色不对劲，悄咪咪探头看她，“怎么了？”
云初只是摇摇头，话也说不出半句。
就从这个时候开始，贺延就再也没跟云初说过话，明明是一个班的，在班里也好像对待陌生人一样。
有一次云初正和一个男同学说着话，这个男同学叫江宇，他调侃云初做题思路就跟个白痴一样，云初就开始跟他吵了半个课间。
“江宇，我跟你说，你这叫人身攻击，我数学就是弱怎么了？”云初气结，“你呢？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语文背诵归我管，信不信我动动指头，你就过不了了。”
“还有我一生气的话，心情就不好了，心情不好了就不教你英语了，既然你这么厉害的话，你就自学成才吧。”说完，云初朝他眨了眨眼。
“……”江宇突然一脸谄媚，“别，我错了。”
云初小得意地笑了笑，不经意地耸了耸肩。
“初初，贺延在看你诶。”林兮拍拍她的肩膀。
“嗯？怎么可……”云初不太相信，一偏头就撞上了贺延的目光，他并没有立即收回目光，与她对视良久后才收回。
这么明目张胆的嘛……
距离有些远，云初也分辨不出他眼神里到底是什么情感，只是感觉自己特别的坏。
好像因为自己，他的锋芒都比平时强了很多。
他脾气变得不好，作业也不写，总是和别班的一些人混在一起，这些人在老师眼里是“坏学生”，污染班级风气的存在。
有的抽烟喝酒，有的打架，还有的与教导主任作对，都是出操时经常被当着全校人批评的。
这些人和他们所做的事，云初也是有些耳闻，也经常在学校里碰到他们这一干人，从来都是假装没看见然后路过的。
偶然有一次路过他们的时候，听到他们叫自己挠挠，云初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可能是贺延说的吧，她没去计较，当没听见就走了。
“诶，你班这女的，长得蛮漂亮，就是太冷了。”其中一个胖子碰了碰贺延的胳膊肘说。
“你别去烦她，她要好好学习的。”贺延低笑一声道，“她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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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年初一，云初半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她开电视纯属就是给房间找点声音，她拿起手机，手机里也没多少信息，大多数都是祝新年的。
虽然有的一眼就认出了是群发，但云初还是很耐心的一个一个地回复“新年快乐，同乐”。
刷到最底下时，是贺延发的。
【贺延：新年快乐】
嗯……这看上去像是群发，但又感觉不太像。
【云初：同乐，万事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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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来中考成绩出来了，接到通知说要去学校拿毕业证书，云初刚一走到班级就听见班级里有人在讨论班上人的成绩。
“我们班就只有上一高的好多啊，全班四十四个人，就只有五个没考上高中。”
“啊对……”
她们还一个一个举例出来。云初没怎么在意，感觉这样举例出来确实不太礼貌，但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贺延的名字。
她愣住了。他没考上……吗？
云初不知道这算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她回头就看见贺延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和苏杨他们正说着话，有说有笑的，并没有感觉到遗憾。
算了，他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
志愿出来那天，云初被三高录取，平常和她关系好的人都纷纷来问她去哪上高中。
她耐着性子一个个回复，后来阮彤来找自己。
【阮彤：你在三高啊？我跟你讲我听说他也去了三高。】
当时的云初正为没被二高录取而感到遗憾，根本无暇在意谁跟自己同校。
【云初：哪位啊？我管哪位呢，我现在痛苦死了，我自闭了。】
直到开学了才发现，阮彤说的这个人是贺延。
确实挺不可思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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