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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怕的就是无穷富贵


许黔脑子本就烧得昏沉,再听得这些更觉是云山雾罩。

        但究极所以,不过是外祖在极力撇清与他关联,然后把渺茫的希望又寄托在他身上。

        一个人,如何做冷眼人,又做执刀人,又做救命人?

        做不做得到是后话,许黔托王先生为外祖带一句珍重,王先生却说他今早已留书拜别,再不回相府,话恐怕无法带到。

        许黔边咳边叹,喊来阿及莫要给王先生松绑,就这样捆着手脚原封不动丢到门外大街上去,最好还骂上几句没用的老顽固。

        “竖子病成这样,还要做这等蔫坏?”王先生也是老文化人了,面子也算半个天,不明白为何要受此侮辱。

        阿及给许黔递了杯茶,对王先生作揖道:“先生进门时定有不少招子看着,这捆绳线路他们记得清楚得很,只有原样赶出去您才最安全。”

        许黔呷了几口茶才镇咳,沉声道:“委屈了。”

        王先生摇了摇头,将被捆住的双手抬起来,对着阿及示意应允,叹:“罢了,来你这混世面前也是主公最后的要求,罢了。”

        许黔喝了茶便睡下了,自己将被子紧紧掖在脖子缝上。

        王先生临了:“茶水都没喝到一口,待会路人看到,老朽这唇干嘴裂的狼狈模样被捆着丢在大街上,刚刚才有些可怜你的百姓,只会与老朽同啐你家大门,骂上一句死性不改。”

        阿时将王先生半拽得脚尖着地拖着往外,跨过大门槛后往外头平地上一推,王先生就地滚了两圈人还躺着也不甘示弱,文绉绉骂了许多街头百姓听不懂的话,直到悉恩居闭了门,有好心人上前来搭手解救才罢休。

        此时正好来了几位宫人打扮的内官,路过时望都不望这头去匆匆敲开了门,板着脸便入内去了。王先生立刻闭嘴扶着屁股慢慢挪走,周遭识趣的人也都纷纷四散。

        许黔被软轿抬走时,有那么几个愣头青站在街角,痛诉许黔罪状,百姓只是听着点头称是,又都看着那兜软轿不吭声,愣头青如何痛诉,却煽不起身旁看热闹的人群与之振臂高呼,便渐渐低了声蔫蔫退后去了。

        阿及望了眼这边百姓,刚要以厉色相胁,突然想起如今要做个绵软的人,继而缄默跟着轿子往前走。

        他晓得,陈琅住这里时也常惠及乡邻,承情之人即便不记情也不会贸然生出天大恨意,纵使许黔如何恶名在外,却也没滥杀到这些平民邻里身上去,自个儿与四邻的私仇几乎没有。

        看似人人骂他名、盼他死,其实谁也不会真愿意抛家舍命要跟许黔对上阵。这种骂街一般到了见真章时,则无人出头。

        真有那几个跳出来的,才是有问题的。

        许黔受了风寒,轿子上迷迷瞪瞪睡了一路。

        直到轿子抬到江朔殿外已无路可抬,王内官才亲自过来将许黔唤醒。

        “啊,王大人。”许黔醒来,看了王内官一眼,扯了个假笑还没笑开便开始眸中朦胧,似含着水花。说话时鼻音特别重,受了委屈般:“我生病了。”

        王内官一愣,旋即笑得和善:“洒家立刻去请太医。”

        许黔指尖扶额哎哟一声,长长地叹了口气。

        寝殿不大,许黔的动静江朔听了个清楚,原本备好的话只能先咽下去,蹙眉道:“怎么,又哭上了?”

        “呵。”跪在一旁的韩旭喉咙不自觉受到了刺激咳了一声。

        许黔踉跄下了轿子,不说话,只幽幽看着江朔。

        后宫美人也常常梨花带雨看着他,按理说见得多了江朔该早已无感。可许黔这糙老爷们这幅表情,却让江朔莫名有些顺毛,不由想起多年前有个小哭包总喜欢憋着红眼睛,故作坚强。

        须臾,江朔道:“行了。”

        有眼力见的内官立刻端来矮凳,铺上垫子放在许黔屁股后头。

        韩旭暗暗朝许黔比了个大拇哥,老大就是老大!能屈能伸的汉子!一个字都没说就化了刚刚那场腥风血雨。

        许黔懒懒看了韩旭一眼:“你也在这。”

        我不该在这。韩旭低下头,不敢插嘴。

        江朔问:“你说韦氏有百户之多,能撼国基。想休养求安为何不亲自来劝朕?”

        许黔将可怜模样收敛起来,搂着大氅,答:“相安亦有养患风险,是战是和臣不敢妄断,只是担忧吾王轻敌。”

        江朔又问:“当朝官员有多少跟他们私相勾连?”

        “臣不知,但藏匿这十数日肯定有不少权贵在相帮。”许黔掩嘴轻咳数声,继而道:“私兵暗线是他们最怕的,那些叫的最凶最急要废了私兵的人,最可疑。”

        韩旭本在默默听,突然趴在地上磕了个头。

        “你可知,今日早朝满朝文武无一例外咄咄要朕废了私兵。”

        许黔本着礼数目光一直在江朔足靴那片游移,听了这话不禁与江朔来了个对视。谁也不敢想,照方才的话讲,这大齐江山躯壳下,朝堂养的无一人是忠君之臣。

        “朕应了。”江朔道:“私兵暂且整编待命日后择机编入京兆府、护城军及御前侍卫,也就是说暂且有一批闲兵。”

        江朔讽笑:“大不了,今年冬日取暖,木炭改烧竹炭。”

        竹这个暗语既出,而许黔未语,江朔直直看他,问:“都是你用惯的人,你要不要?”

        许黔从凳子上滑跪到地上,伏低道:“王上明鉴,臣未有脑子算计至此。”

        江朔哪会尽信,无论是不是许黔贪权的手笔,如今私兵解编,那暗地里的事只有仍交给他,才是最佳选择。

        江朔掂了掂手上密折,许松的罪证在上面已条条陈列只待揭示,往许黔面前一丢:

        “若朕说只信你还有衷心,连韩旭一并都给你管。”

        那折子摔开在地上,那细碎文字中奉送的功绩扑面而来,伴着私兵旧部这巨大肥肉,是仕途上的人间妄想··而许黔却是默默退了退,他能答应外祖不替许氏出头扮鸵鸟,也能稍稍护住旁支,但他还是过不了心中的坎,去领这份大义灭亲的功劳。

        谁都以为他该做这些事,无人在意他是否愿意做这些事。

        打定了那折子反正未言明,就装死做没看见,他能猜到江朔的无奈和愤怒。也知光是私兵旧部这流油的山芋,他接了就不能忠洁,不接就是不忠义。

        这功劳爱谁谁,思忖稍许还是遵了本意,无声避开这天大的机会。许黔婉拒:“臣今儿出门时,听得有人在路旁喊打喊杀,臣恼气得很,想着想着却无力阻挠。便一路上找原因才想明白,臣一直都高估了自个儿,臣并没有多少能力。”

        江朔听他说了一大堆,听了这么个狗屁结论,斜晲道:“人要对你打杀,你从前不都直接是打杀回去吗?”

        许黔哑着嗓子,柔顺地答:“骂就骂呗,臣现在不想打杀了,臣就不去得罪人好了。”

        此回答一语双关,您爱骂就骂呗,臣现在不想打杀了。江朔再次被许黔这软蛋模样恶心到,寒声斥责:“既嫌弃至此,横竖私兵乃朕私有,岂有交予旁人之理,既无人管辖便都杀尽罢!”

        谁也没看到那折子上写了什么。只听闻要杀尽私兵,顷刻宫人全跪,韩旭连忙惶惶磕头:“王上息怒,王上饶命,王上息怒。”

        韩旭求饶声越来越大,连身子都转着对向许黔来。

        私兵杀尽自然包括这位副将,许黔循声看了眼韩旭,漫不经心道:“您为什么以为我会在意他性命,因为他多番出卖我?”

        “许兄···”韩旭本想说什么,但曾各为其主,心底互相防着的人而在一起共事,自明白又能哀求到什么。

        许黔眼皮耷拉不看他,懒懒道:“你的命本就是吾王做主,喊我有何用。”

        除了许黔,江朔也没想过还要在朝中,培植其他能绊倒许松的臣子,培植一人绊倒另一人,这无异再养出个许相。

        所以江朔以为,要稳朝中格局,又不变朝臣番位,也只有许黔这种许家人去讨伐,自相残杀最好不过。

        大义灭亲虽然吃相难看,到头也不过只损失些他那烂得,不能再烂的名声而已。况且经此一役,许黔这凶恶无情的身形便能立稳了,待日后朝堂有新秀再起,将来他还能凭此震慑朝纲,让人惧敬。

        他却傻傻揪着那微薄的亲情,看不懂这百利无一害的道路。真是给他机会反被讽刺?江朔怒视许黔,斥问:“无穷富贵,你怕个什么劲?”

        许黔头就没抬起来,道:“臣怕踩着至亲枯骨孤零零站在朝堂上,仍被那对手斗败,将来做鬼,枯骨相见无颜见。”

        君王愠怒:“难道,朕以后还会容大齐里再出个一枝独秀?那朕此番何为?推你做他人对面的明棋何为?朕自然会护着你。”

        许黔有一肚子大逆不道话到嘴边,还是没胆去反驳。

        “王后娘娘驾到~”

        内官唱毕,许王后便施施而至,对江朔行了简礼便望着趴在地上的许黔,道:“阿黔不是病得厉害?”

        许黔磕着头,唤了声:“舅妈。”

        许王后似是为了娘家的事与江朔别扭了挺久,连日来左右求不成,天真性子变得直拗:“喊姨母。”

        江朔未斥责王后,却瞪了许黔一眼,许黔便低声呃呃两声。

        “横竖咱许家没了来日方长,日子过一日少一日,不如先把病治好,苦得也能舒心些。”许王后冲外面探头探脑的内官招招手,太医便入内了。

        垂下眼帘对许黔道:“马上就能长埋土里去闻地气了,先起来吧。”

        江朔冷言:“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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