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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独人独酒有人陪


若一直许相称病避见,江朔如何也不会直接将病中岳父拖出来治罪,来损了孝名。

        为了家族不覆灭,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同样是拖着日子。许家却不比刘家,太长公主活一天有一天体面不敢死,许相却恐怕是正在找个好契机去死,才能留给许家一线生天。

        许黔尽管算不得聪明,但也知道,此刻两个舅舅不该出现在邺都,更应远离京城是非,继续平庸些不成气候。

        而许王后凭着少年恩情,稳坐中宫不出错。拖延下去总有转机。

        现在人回来了,许家的罪就有人头可以顶了。

        许黔盘算着做晚辈的,是否该去探探外祖的病,见一面少一面,只是有些话不知怎聊,你以为只要跌落神坛便算极致,而江朔要的是外戚许家整个消失,而不是边缘于庙堂即可。

        江家的人向来对功臣做尽了绝户事,王后没有娘家。

        特别生了儿子有希望继位的女人,更不可能有娘家。

        许黔走到了许府门外还未言语,却被门童告知许相特意嘱咐过,他来便道不见,请回。若是再问,就请不要多管闲事。

        对亲外孙这句连托词都没有的逐客令,是避嫌也好是嫌弃也罢,通透得令这位孤寡宠臣,难得生出一丝凄凌滋味。

        生忧生怖、萌生退却、无处可去,在大齐邺都,此时起他真的只剩自己了。

        “许公子,我总算找着您啦。”声至人也至,韩旭行脚极利索,眼看就要贴到许黔身旁,被阿及挡了下来,便隔着人笑问:“咱外公不见呀?”

        许黔未答,只看了眼韩旭。

        阿及因陈宥安事脾气正堵着,得罪不起只一把将人推远,斜晲道:“哪来疯子,罪臣家也要乱攀亲戚?”

        “及兄~”韩旭借力踉了踉,做可怜状。

        阿及:“不敢当,草民一介白丁岂敢与四品大官称兄道弟?”

        韩旭讨好道:“及兄你有时不讲话有时又乱讲话,今日虽然是在骂我,但是在下也愿意听着。”

        许黔与阿及俱是一愣,皆知这话不能往下接。

        许黔甩了下袍袖,朝着许黔反方向走了:“怎么,还想要我个五品小官跟您行礼不成?”

        韩旭绕开阿及阻拦手臂,连忙追上去;“逼不得已逼不得已啊,主子别折煞小的了。”

        私兵主子只有一位将军。许黔头也不回道:“别乱叫,你真主子听了会不高兴。”

        “额。”韩旭故作迟疑又恍然表情,分明是被那人授意才敢来找旧主,继续赔笑:“喝酒去,我请。”

        “私兵离不开您,真的。”

        “私兵不用您亲自带,您就像以前那样只带我就行,今日许府事也办完了,您就带小的去喝酒吧。”

        韩旭又缠了他几轮,这人才顺台阶下:“你太聒噪了。”

        韩旭答:“在下等会饮了酒,更聒噪。”

        “那不去了。”

        嘴里说是不去,但是举目望去这邺都,也没第二个哥儿愿与他饮酒厮混。多年相携,领兵身边,早就习惯韩旭在侧,韩旭本就从未站过他这边,酒已喝过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

        “陈宥安儿子被人换了出去,却出不了城,我也猜韦家人带着他们,还在邺都。”许黔一手把着酒壶一手执杯,自斟自饮:“都几天了,还没搜到?”

        韩旭杯中空空,只能把玩:“毫无头绪,我们都觉得邺都里像有张网,将暗卫和线人都兜起来了,如何都不能前进一些。”

        兜起来这话夸张了,许黔道:“暗卫做惯了刺客,线人给不好消息,他们也杀不到人。”

        “线人撒出去就不见了,总令人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许黔斟了半杯酒与韩旭空杯碰了一下,饮尽。

        韩旭问:“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不信任的皆可以除名去,但是信任的···”韦家线索那些,都是许黔曾亲自管的人,不能护也不能害,只垂着眸子斟酌着后半句:“他们说找不到,我不质疑。”

        之前宵禁那时,私兵很大部分都被护城军收编,如今在册的多是精锐亲兵,韩旭道:“我也不想质疑,就是有些不好交差。”

        “毕竟之前就这件事我问得最严,别的我也不问你如果不高兴,以后我不听便是。”

        韩旭将空杯放在桌上,欲从许黔手中拿酒壶过来,却抢不过来:“怎么会不高兴,我便是来求您接着做我主子,合该你管。”

        许黔:“本五品编纂至多配合查完这个事,主子就不做了。”

        韩旭顿了顿,继续捞酒壶:“酒也让在下喝一口啊。”

        许黔道:“说好请我喝酒,没说你也要喝。”

        “公子啊,在下多买几壶可好,就分一杯吧。”

        “这壶一杯也不行,你可让人再拿个壶来。”许黔将壶把手抓得铁紧,道:“毕竟你也看到,我没爹没娘连外祖都不要我了。”

        “分明我能作陪。”韩旭叹:“独人独酒。”

        许黔冷笑,一语双关:“谁能作陪?”

        “从未有人想陪我这个韩家远房,都是我主动找着去陪上去。”韩旭将酒杯推开续了茶:“贵人的矜持有与无,全看自己。”

        许黔挑眉:“主动陪上去沉沦吗?”

        “死局未至,倒值得挣扎一试。”与许黔沾亲带故,不是那无情帝王家的,只有许家了,韩旭的话也算得上真诚:“毕竟大家都还在喊你许黔大人,不是么。”

        “您在亲老子的事上敢争,怎么许家就不敢呢?”

        许黔心想那是我爹:“你以为我次次耍滑头,他都会放过?”

        韩旭下巴微挑,好似很有把握:“或许是呢?”

        许黔已经不确定,插手陈琅的事,是否给外祖带去了麻烦,或者打断到许氏的既定思路。此时,他决定听外祖的嘱咐,不管。

        更何况许黔能懂江朔的心思,一旦出手,便要势在必得除去许氏在齐国的影响。许氏与他只是臣,他是不用斗的君王,故而在巨大的实世面前,只有无力。

        “当前实世,我越挣扎恐怕死的人越多才是。”

        实世是指谁不用说,韩旭又问:“你为什么不试着求他?”

        当然是不能求,不能说。许黔缄默,今日谈论只怕巨细都会说给那人听。

        韩旭追问:“他那么偏向你,你为什么不试试?”

        许黔快速反问:“他为什么要你这样问我?”

        韩旭面色微僵,须臾:“不是···”

        “不就是杀人灭族的理由现在还不够充分,等我去求他,他不得已把罪证放出来,或等我闹起来,闹得株连九···才好。我不想让他如愿,这次我选择不要这记大义灭亲。”

        “我可以做他对外的刀,但我不想做对亲人的刀。”

        “我是棋子,我也是我自己。”

        韩旭并不敢接话:“···”

        许黔将壶中酒尽数灌进自己口中,将空壶横放在桌上,摆摆手道:“酒我今日喝够了,以后还有些日子要仰仗韩大人护着,就替你省几两酒钱,你该记得我的好啊。”

        话不投机不如早散,韩旭笑答:“懂,以德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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