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第二百章寻因（二）

早餐是黔州府的特色早餐——糯米饭，肠旺粉和米线，语嫣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想着接下来要打的仗，还是拼命的往嘴里塞各种美食，看的崔嬷嬷心酸不已，她不住地劝：“姑娘，没胃口就不要吃了，你啥时候想吃了，嬷嬷啥时候给你做？”

        “嬷嬷真难伺候，昨天不吃您不满意，今天吃了您也不满意，您说，咋您才满意嘛？”语嫣和崔嬷嬷撒娇，人一难受真是会想变成不讲道理的小孩子的。

        崔嬷嬷故意虎着脸说：“知道嬷嬷难伺候，就老老实实开开心心吃饭！这样嬷嬷才满意！”

        这么一插科打诨，语嫣胃口果然好了许多，吃完饭，语嫣收拾停当，让崔嬷嬷给她花了一个浓浓的“战斗装”——遮盖了脸色的憔悴：“走，嬷嬷，我们会会四皇子，把事情彻底搞清楚去！”

        书房里，吴太医正在给苏子玉诊脉，细细地询问他的头怎么疼的，小泉子禀报：“殿下，王姑娘求见！”裴铮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苏子玉道：“殿下，王姑娘肯定是来问臣的事情，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让臣躲在后面，听一听王姑娘说些什么，没准这个对臣的失魂症有帮助。”

        四殿下看向吴太医，吴太医点点头：“熟悉事情的刺激许对失魂症帮助很大。”

        四皇子点点头：“阿铮，你照顾着子玉在内室，吴太医留下，王姑娘肯定是要问你问题的。”

        语嫣进来时看到太医，明显愣了一下，四皇子解释道：“我这会儿刚好有点时间，请吴太医来了解一下你和子玉的情况。”

        “殿下，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要分开走？”语嫣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哦，走到黔州府之后，我们遇到好几拨‘土匪’，个个不要命，我们所带人手不足，就只能智取了。我，子玉，阿铮，三人身形相似，我们就打扮的一模一样做疑兵之计，没想到，我们堪堪挨到英国公派人接应，子玉却没等到……”四皇子一片歉意。

        语嫣点头接着说：“殿下，冒昧问一下，我可以问吴太医一些事情吗？”见四皇子首肯，语嫣冲着吴太医行了一礼：“吴太医，我想问问我表哥的失魂症是怎么一回事？”

        吴太医说：“苏翰林头部受到猛烈的撞击，当时很凶险，几乎丧命，从这个角度说，失魂症也是幸运。我做过诊断，他的学识判断依然存在，只是没有了记忆。通常这样的情况表明他的失魂症并不是特别严重，通过不停的针灸治疗或者遇到某种契机——比如收到受到什么刺激之类，就有可能会恢复。但恢复的时间和程度就没法确定了。也许会全想起来，也许会部分的想起来。一般来说，想不起来的部分肯定是患者觉得想起来之后不能承受的部分。因为失魂之后，患者总免不了做出未失魂之前不愿意做的事情，那么这种想不起来就是大脑对患者的保护。”

        吴太医说的很详细，把原因，治疗方案和治疗后的各种可能性全都说了。

        语嫣点头表示明白：“我懂了，人脑就像这间书房，过去记忆就是书房里各种东西，现在我表哥的情况是他记不得东西放哪儿了，什么时候找到、找到多少全看天意。”

        吴太医赞赏地点点头：“王姑娘理解的很透彻。”

        语嫣又问：“吴太医，您对西南的巫蛊了解吗？”吴太医虽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

        “那么，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一起逃走的那么多人，只有我表哥中了蛊花花毒？还有，蛊花花毒是不是必须十二时辰内与人交/合解毒，否则危及生命？”

        吴太医听到“交/合”二字微有些尴尬，但看语嫣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心想：好吧，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都不尴尬，我尴尬个啥，就是个医术讨论嘛！

        他咳嗽一声回道：“陛下派臣来西南，就是因为臣对巫蛊颇有研究。苏翰林中的是养‘情蛊’的蛊花花毒，‘情蛊’被称为万蛊之王，养它的蛊花也最毒，而且听说情蛊蛊花被称为‘花精’，它能随风而动，毫无规律可循。情蛊是靠控制中蛊者的大脑让其言听计从，所以情蛊蛊花对有恼伤者最为危险。苏翰林一行人中只有苏翰林脑部受了伤，所以只有他中了毒，至于解毒……咳咳……确实如此，解毒越快越彻底。”

        “知道了，谢谢吴太医。”语嫣垂下眼睑不再说话。

        吴太医知道自己的事儿完了，就告辞出去了。

        四皇子见吴太医出去，眼睛瞟了一眼屏风，似笑非笑地问语嫣：“王姑娘这么问，是不相信子玉呢还是不相信我呢？”

        “四殿下，您觉得我傻么？首先，我如果不信您，我会当着您的面询问吴太医？其次，我和琳儿姐姐的关系您是知道的，从她来说，我可以冒昧地叫您一声准姐夫。我就是不信您，我也得信我琳儿姐姐的眼光，她愿意托付终身的人，一定是个光明磊落之人。顺便替她说一句，这段时间在京城，我看得到她有多么辛苦地为将来和您并肩战斗做努力。您是了解的，以她的聪明，倘若不是心悦与您，她完全可以让赐婚事件不发生，就是被赐婚了，她也知道怎样轻松地做一个‘合格’的皇子妃，而不是萧旭的妻子！真是，你们这些个贵人，整天天试探来试探去累不累？”语嫣只想翻白眼。

        四皇子听着语嫣不客气的话，尤其是最后一点，心里美的冒泡泡，半点也没有觉得被冒犯道——‘准姐夫’听着咋这么好听呢？

        “至于我玉表哥……”语嫣强压住内心的酸楚，努力地保持平静，却声音却依然有些微微的颤抖：“他是一个君子，我信他如同信我自己，我之所以要如此问，一来，我想让您知道他为了您的事业付出了什么代价；二来，我要确定，他的中毒不是一个阴谋。将来和他长伴一生的人是真心心悦与他的善良之辈，这样他们才会幸福！”

        屏风后面的苏子玉虽然依然想不起来关于王姑娘的种种，但心中感觉温暖之余却夹杂着疼痛，一股腥甜在他的极力压制下依然冲破喉咙，顺着嘴角滴落在衣襟上，吓的裴铮大叫一声：“子……”刚说一个字，就被苏子玉紧捂住嘴巴，以眼光示意外面，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要紧，裴铮赶紧点头——意思是自己知道了，真是的，一个病人，手劲儿还那么大，憋死他了！

        俩人静静地不敢再发出声音……

        四皇子赶紧瞅了一眼屏风，刚才裴铮的那声叫他听到了，幸好语嫣低着头情绪激动，没有在意，他刚想说些什么话，就看到语嫣抬起头来直直盯着他：“所以，那姑娘什么身份？你们打算怎么利用她的身份？”

        “啊，你怎么知道禾卡妮身份不一般？”四皇子这回是真吃惊了，语嫣只见过那姑娘一眼，他叮嘱过一元不许透漏禾卡妮的身份的。

        “哦——原来她叫禾卡妮，禾卡是苗族大姓之一，那么她的父亲应该就是苗王之一了。”语嫣嗤笑一声，“您以为您不让人告诉我我就猜不出来了吗？以玉表哥的聪明，若不是禾卡妮身份不一般，他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还有，如果她只是‘药人’，就是冲着琳儿姐姐的面子，你也不会让禾卡妮一直呆在这里。”

        四皇子发现自己真是太小看语嫣了，这个姑娘仅凭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把实情猜个七七八八，他点头道：“你猜的对，这次叛乱另有隐情，禾卡妮的父亲是苗王之一，他也是最反对叛乱的。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语嫣表示理解：“军国大事本就不该是我能知道的，若不是和玉表哥有关，我也不会问。我想从长治久安的角度来说，以苗治苗是最稳妥的。”

        四皇子肃然起敬：“王姑娘高见！”这着实是四皇子的误解了，语嫣哪里会想得起这些，只是站在历史的高度罢了！

        语嫣也不解释，她问：“四殿下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我玉表哥出事了吗？”

        “愿闻其详，不瞒你说，我确实很纳闷，骁哥儿我是知道的，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语嫣点头：“和他无关！我和玉表哥通信的事您是知道的。我们闲来无事，就琢磨了一个信中信，我最后写给他的信中，提了一个建议，而他毫无反应。实际上，最后两封信都是别人代写的吧，鱼目终究当不了珍珠！”

        内室的裴铮摸了摸鼻子，又尴尬又有点生气：我怎么莫名就成了鱼目呢？我的字和文采挺好的呀！

        只听语嫣继续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建议将苗绣卖到京城乃至全国各地去！”

        四皇子腾地站起来：“你是说以苗绣打开缺口？”他转了几转，“苗地之所以不好治理，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自给自足，不与内地相来往，这么一来……”

        四皇子陷入了沉思，半响，他说：“王姑娘，我没有照顾好子玉，是我对不住你们。”

        语嫣毫不客气：“我知道。但罪魁祸首不是你！”她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如果你有相关方面的消息，我希望你能和我说一声，我定会揪出那个人，让他付出代价！”

        平静的语气让四皇子莫名感觉到了有点冷，暗想：“还好，我没有的得罪过她！”

        “那么，我们就来谈最后一个问题。我已经送给了您两份大礼。”见四皇子点头，语嫣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佩，展示给四皇子，“殿下请看……”

        “这是……”四皇子大惊失色，他在智空大师处看到过，差点说出口。

        语嫣点点头：“所以，我猜下黑手的人多半和这个相关。只是他们还确定不了。这是我的第三份大礼，只要您不伤天害理，我将竭尽我所能助您，您可以派人监督。玉表哥此番大难我也有责任，若不是因为我，以他的才华，他可以在翰林院安稳度日，虽有宦海风波，但绝不至于危及生命，也没有必要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我要用这三份大礼为他换一个承诺：殿下在事成之后，要给他一个爵位，让他在苗族中得到足够尊重的爵位，让他可以自由选择生活的地方和方式！望殿下成全！”语嫣说完跪下以头叩地！

        四皇子扎扎着两只手不知道该怎样办，嘴里面说：“王姑娘，你起来，快起来……你起来我就答应你……”早知道就不让小泉子守在外面了。

        “谢殿下成全！”语嫣听见四皇子这么说，干脆利落地站起来——目的达到就行了，她又没带“跪的容易”！

        四皇子神色复杂地问：“你这么为子玉打算，他也不知道，你不觉得亏吗？为子玉做到这一步，值吗？”

        语嫣凄然一笑：“您是想问我恨不恨他吧？殿下，我可以明确地说，我一点也不恨他。从前，他真心实意待我好，就是现在，他也没有背叛我，只是造化弄人罢了。为什么不值？对朝廷，他忠心耿耿，对家人，他和善有爱。与这样的君子相知，是我的幸运，即便这份幸运没法长久，我也不后悔！没了儿女之情我们还有兄妹之情，我愿意我的兄长幸福！所以，请您务必答应，今天这事情，您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大家都好好的，挺好！”

        “可是你……”四皇子有些不忍，心想：我是绝对不会说的，但别人已经知道了，就和我就没有关系了。

        “我挺好啊！对了，殿下，听说您囤了不少好酒，您要是觉得我亏，就多赐我一些吧！我一会儿还要去拜见西伯候爷，实在是没有拿的出手的礼物！多的，我带回京城，给我爹爹他们带回去，他们肯定喜欢……”语嫣脸上带着泪，却依然笑着转移话题。

        “好！保证多到让你满意！”四皇子心恻恻然，假装没有看到她的泪。

        “那我就高兴了！我不打扰准姐夫了，告辞了，别忘了我的酒！”语嫣说着往回走，走到门口，她停了下来，“殿下，您能不能和吴太医说说，在不伤害我表哥身体的情况下，只要治疗到我表哥想起他的家人就可以了，有些他不愿想起的人和事，就不要让他记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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