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九十七章花灯会(二)

苏子玉拉着语嫣来到树下，左右看看，很清净，正适合说话，他将两只手背在身后，紧张的握了几握，轻轻的说:“六妹妹，你写了什么，我能看看吗？”

        语嫣大方的将彩绸递到他面前，“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六妹妹，你……”“啪”一个彩绸落在他们旁边，打断了他的话。原来是那边一个小伙子用力过猛，彩绸两边的小球直接带着彩绸斜擦过树枝落下来。那小伙子满脸通红，忙过来捡自己的彩球同时道歉。

        被打扰的苏子玉只好重新酝酿情绪，“六妹妹，我……”他鼓足勇气向语嫣直直的看去，结果发现他的六妹妹正认真的研究怎样才能抛的更高，根本没在意他，他只好转开话头，“我来帮你吧！”

        语嫣的把彩绸交给他，苏子玉仔细查看一番，计算好角度，然后猛地一抛。只见粉色的彩绸晃晃悠悠的穿过树枝，窜到天空，然后落下来挂在最高的树枝上。

        “哇，玉表哥，你太棒了！”语嫣拍着手高兴的说到，“对了，玉表哥，你写的是什么愿望？”语嫣有些好奇，学霸不会写“蟾宫折桂”之类的吧！

        苏子玉将自己的彩绸展开在语嫣的面前。“愿我悦之人亦能悦我如愿……”语嫣轻轻的念道。咦？这话意有所指啊!我是要八卦呢还是要八卦呢？语嫣暗想。她刚想调侃一下苏子玉，苏子玉就将其中的一个彩球塞到她的手里，就变成了俩人各执一球，共同端详彩绸的画面。

        苏子玉温柔的望向语嫣，轻轻的问:“六妹妹可知我悦之人是谁？”

        语嫣的八卦之心顿时被打断，同时心暗自一动:难道她没有多想？苏子玉对她的确……

        她不由得看向苏子玉，只见少年正含情脉脉的看向她，哎呀妈呀，两辈子第一次被表白呀！语嫣定定的看着苏子玉，脸“腾”的一下子就变红了，一种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渐渐蔓延。

        “六妹妹……”

        “咦？大哥，六妹妹，你俩在看啥呢？”就在苏子玉正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诧异的声音插了进来，只见苏冰拿着写好愿望的彩绸正向他们快走过来。

        苏子玉的心中悲伤逆流成河:又双叒叕被打断了，二妹，你就不能再晚点，让我我话说完吗？我的表白之路真的是道阻且长啊！

        刹那间，空气中所有的粉红泡泡“啪”的一下全都破了，不知怎地，语嫣有些心虚，像收到情书时刚好被班主任看到学生，赶紧将手里的小球一扔，掩饰般别开脸。

        苏子玉倒是不慌不忙，他坦然自若的收起彩绸，镇定的说:“哦，我给六妹妹看看我的字有没有进步，和姑父相比还有多大差距。二妹，你弄好了？”

        苏冰不疑有它，点点头，走到语嫣面前问:“你的彩绸呢，嫣妹妹？”语嫣指了指树的最高处，“哇!你也太厉害了吧！嫣妹妹!我也要扔那么高!”语嫣扭头看了一眼苏子玉，那句很平常的“是玉表哥扔的”话愣是卡在喉咙里，不好意思说出口，苏子玉依旧温柔的向她笑笑。

        苏冰是个大马哈的性子，她完全没有发觉这俩人之间的诡异气氛，乐呵呵的拉着语嫣到处找合适的位置扔彩绸，“嘿”苏冰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上一扔，只见那彩绸“嗖”的一下向最高处蹿去，在即将“登顶”的前一刻被上面的树枝挡住，落了下来，挂在树顶下面一米左右的地方，苏冰虽然觉得有点遗憾，却也很满足。

        语嫣看他俩扔球，觉得挺好玩儿，顿时手就有些痒痒。

        苏子玉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他把手里的彩球往语嫣面前一递:“六妹妹，你帮我扔一下好吗？”语嫣小声“嗯”了一声，就接了过来。

        “咦？不是要说自己扔才更灵验的吗？大哥，你干嘛……”

        “就你话多，你刚才不是没有看到六妹妹扔嘛，这不是让你看看学过武艺课的有什么不一样嘛！”苏子玉无奈的说，以前咋没有发现二妹话这么多呢？

        “也是。不过，你俩今天……”苏冰刚想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大哥和嫣妹妹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

        语嫣就赶紧打断，一把拉住她:“走，我们找个角度去!”

        语嫣在树下转了一圈，瞅准一个空隙，炫技一般，手略一使劲儿，小球就像箭一样冲出去，眼看就要飞到顶部，一阵风忽然刮过来，树枝摇摆，直接挡住了小球的去路，小球“咻”的一下落下来，挂着在最下面的树枝上……

        苏冰的那声“哇”的欢呼声就戛然而止:这也太可惜了吧！就差一点就和嫣妹妹的那个“比翼齐飞，笑傲树顶”了啊！

        语嫣只好歉意的冲苏子玉笑笑:意外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啊！

        苏子玉到觉得没啥，还安慰俩人:“最低也是最嘛！走，咱们找大家去!”

        语嫣哭笑不得:语嫣哭笑不得:叫你嘚瑟，帅不过一秒吧！第一和倒数第一能一样吗？但苏子玉这么一说她确实被安慰到了。

        汇合了众人，大部队就向今天的目的地——护城河进发。

        “子玉，你们怎么在这里，好巧!”一个带着惊喜的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一看，咦，屋檐下站着两个青年，其中一个不就是苏家的准大姐夫吗？说话的正是苏悦的未婚夫程浩，他知道今天苏家姑娘们一定会来逛花灯会，特意在此必经之路等候，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大家都笑嘻嘻的去看苏悦，苏悦脸羞的通红，拉着宁哥儿死活不好意思往屋檐那边去。

        语嫣认出了另一个人，忙上前行礼:“骁表哥!早听说表哥回来了，今日才得见，表哥在西南可好？”

        另一人就是王雅的二儿子郑泽骁。当年他皮的要命，继惹哭乐阁老家的小娘子之后，他又差一点弄哭微服私访的五公主。王雅当机立断，立刻把他打包送到他祖父的西南军中避难加锻炼去了。

        一晃几年过去了，当年的熊孩子已长成一个青年。他的五官很英气，许是长期在军营的原因，他的皮肤微黑，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身上也比京城的公子哥多了一些坚毅。听说他回来进了五城兵马司，此刻身上正穿着兵马司的盔甲，看起来英姿飒爽。

        郑泽骁早就看到了语嫣，她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只是五官长开了，褪去了儿时的稚气，变成了少女的模样。

        刚才他巡街到此，碰到了程浩，俩人是旧时，就聊了几句，他见程浩不时的往那边张望，就跟着看了过去，然后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她: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襦裙，乌黑的头上只别了一个粉色的荷花模样的玉钗，清新又雅致，手里提着一个漂亮夺目的双层荷花灯，远远望去，宛若荷花仙子。和她并排走着的是一个男孩和女孩，那男孩比她高半个头，俩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都溢满了笑容。

        见语嫣和自己见礼，他赶紧回礼:“劳六表妹记挂，一切都好。”同时向程浩解释，“程大哥，这是我外祖母家表妹!”

        大家一通见礼完毕，程浩邀请到:“相请不如偶遇，骁哥儿，咱们一起逛逛去吧！”

        郑泽骁婉言拒绝:“程大哥，今日人多任务重，小弟职责所在，恐不能前去了，下次有机会吧！”一付尽职尽责的警察叔叔的靠谱模样，语嫣不禁感慨:军中果然是个好地方，看把这孩子给锻造的，铁渣变钢啊！

        大部队便浩浩荡荡的往护城河边走去。

        这下众人明显的分成三团:程浩和苏悦以及……宁哥儿走在最前面。程浩两眼放光，浑身都写满了“今儿个真高兴啊”，苏悦一脸的娇羞，一只手紧张的握着帕子，一只手紧紧的拽着宁哥儿，宁哥儿则是一付怎么挣也挣不脱的无可奈何；第二波儿就是苏子威苏冰等人了，他们挤眉弄眼，你推我搡，悄声细语的八卦着第一集团军。

        语嫣刚想快走一步加入吃瓜群众的行列，就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给扥了一下，扭头一看，苏子玉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有话和她说，她想起刚刚被打断的旖旎，脸又红了，忙老老实实的和他组成了第三波儿人。

        苏子玉简直被打扰怕了，也没敢直接说，一边盘算着待会儿怎么开口，一边前言不搭后语的和语嫣说着话。

        “刚才那个小伙子也是你表哥啊？怎么以前没怎么见过？”

        “嗯，他是我姑姑的嫡次子，前几年去了西南军中，听说才回来。”

        “你姑姑的儿子是你表哥啊！怎么以前不怎么见他……”

        这……要怎么答？语嫣无语了。

        好在苏子玉很快便回过神来，他尴尬的笑笑，索性直说:“六妹妹，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一会儿，你不去放河灯好不好？”

        “嗯……”她低下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她在心里暗骂自己:不过是被个小屁孩表白，看你怂的，要不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护城河边早已挤满了人，热闹非凡:河沿上是一溜儿的卖河灯的小摊，鳞次栉比，琳琅满目；河边的护栏边蹲满了放河灯的人，大家小心翼翼的将灯放到河里，让它们把自己美好的愿望带到远方；河面上漂满了五颜六色的河灯，随着河水向前流淌，像闪着珍珠的飘带；河对岸也是同样的风景，灯光将河两岸连城一体，远望之下，点点灯光闪烁，仿佛银河跌落人间。

        程大姐夫很豪爽的一挥手:“大家都去挑自己喜欢的河灯去吧！”大家便欢呼雀跃着去挑灯了。

        苏子玉趁着这个机会将语嫣拉到河边的一棵垂柳下，初春的风带着暖意拂过他们脸庞，带来微醺的感觉。

        语嫣忽然觉得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变的很远，周围仿佛静的让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然后她听到他说:“六妹妹，我心悦之人就是你!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正在和我的妹妹们讲怎样吃花，当时你脸上的表情像是偷油吃得逞的小老鼠，我就想: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后来，姑姑说你想学做生意，我还以为你是闹着玩儿呢！结果，你的聪慧出乎我的意料，那时我就知道自己对你终究会不一样了。我觉得你就像我的朋友，知己，每次和你聊天，我都能彻底放松自我，天南海北，天上地下，我什么都能说，也什么都敢说，简直就像和另一个自己再说话。每次休沐，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来姑姑家找你聊天。从小到大，家里人都说我性子清冷，不大敢和我开玩笑，我也不喜欢和他们玩闹。但后来，宁哥儿渐渐大了，我发现在你的面前，有时我竟然可以和宁哥儿做‘难兄难弟’，我仿佛找到了自己的童年，这种感觉开心极了……”

        少年的声音像山间的溪流般清澈，汩汩的流淌在她耳边，柳枝轻摇，他伸出手，将春风吹到她脸上的头发轻轻的别到她的耳边，霎时间，她觉得自己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耳朵，一阵阵热辣传来，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它现在肯定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她听到他的声音继续响起，“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我看你应该和看冰儿一样，可很多时候，却又不同，我待你分明比待冰儿更好。那段时间，我很苦恼，我不确定我对你到底是怎样的情感，你那么小，我怎么可能会对你产生那样的心思呢？可是，你那么好，我一想到自己要和你拉开距离，我就觉得……”他陷入那段回忆中，脸上的表情纠结又烦恼，“直到那天，我偶然间翻到了《诗经》中的‘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的脑海里刹那间就出现你巧笑倩兮的模样……我把《关雎》，《静女》等等全部找来看，发现自己脑海里出现的全都是你，那一刻，我就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你年纪还小，没有关系，我可以等到你长大的那一天……”

        被一个自己一直很有好感的少年这样深情的告白，语嫣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得意，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自己已经到了要考虑婚嫁的年龄了吗？是了，明年她就及笄了，在这里就是适龄女青年了。可是，两辈子的她都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呢！

        “等待的过程漫长却甜蜜，我每次都能发现更多让我心悦你的地方，我越来越坚定自己的选择……”说到这里，他挠了挠头，“就是压力有点大。我经常会猜你会怎样想我。从十七岁开始，母亲就开始旁敲侧击的问我心悦怎样的女孩，我开始假装听不懂，后来就拿‘等我考中之后再说’来搪塞过去。于是，就改成母亲年年催着我下场，我就年年推，说我一定要进前三元，有时为了瞒过夫子，我故意装着不会。我说这些并不是要让你有压力，而是要告诉你，六妹妹，我不是一时的冲动，今天这番话我在心埋藏了许久，而且……”

        他长舒一口气，“六妹妹，你明年就要及笄了!”然后更加热烈而真挚的看着她。

        语嫣抬起头，看向他。

        “昨日，母亲又问我了，并说，如果我还不说实话，不管我上不上考场，她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去相看了。六妹妹，我知道，按照世俗的标准，我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可是，我敢说，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也是可以倾尽所有对你好的人。我也知道，婚嫁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再那之前，我还是想要问一句:你愿意给我一个走近你的机会，让我阿娘明天去找姑姑吗？”

        苏子玉和大多数的学霸一样，性格其实比较偏理智，很少这么冲动，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长篇大论，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有口才!

        此刻，他屏住呼吸，双手在身侧紧紧握住，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语嫣，语嫣觉得自己似乎都快被他炽烈的眼光给看化了，他的眼睛和苏氏的很像，是那种微微狭长的丹凤眼，她以前都没有发现原来苏子玉的眼睛这么好看，真是的，一个男孩子的眼睛长那么好看干什么，搞得她都有点意乱情迷了！一首久远的她觉得自己几乎都要忘记的略带沙哑的歌声在脑海里忽然响起：

        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

        那感觉如此神秘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

        而你并不露痕迹

        虽然不言不语叫人难忘记

        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丽

        啊有情天地

        我满心欢喜

        她定定的看着他，在他黝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轻轻的点了点头，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拒绝的时候，他听到一声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我愿意!”惊喜瞬间在他的眼中绽放，映着满天绚烂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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