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京城风云（二）

俗话说，你的敌人远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作为太子这十几年来最资深的敌人，大皇子确实比建平帝更了解太子，他知道太子生性疲懒，最不耐烦琐碎的政事，这一个多月来，他时时暗暗观察太子，发现他眼底的不耐烦一天比一天多起来，大皇子就知道让太子栽个更头的机会就要到了。

        昨天，他收到太子府内应的消息，知道太子没有去太子妃那里而是直接去了李侧妃那里，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先前，齐侧妃的父亲齐侍郎着人送来消息，告诉了他松江府祥瑞的消息，结合这一段时间上书房里的一些情况，他猜测父皇肯定会问他们这个事情，于是，他已经和幕僚细细商量好了对策，只等着今天来好好表现。

        原本，大皇子只是想让大家觉得太子不如他聪明，给自己刷刷好感度而已，因此他从今天一进上书房就一直暗暗留心太子的动静，没想到，他的好弟弟这么给力，给他如此大的惊喜！

        眼看着太子想要说些什么弥补，乐尚书恐怕也在做补救的准备，他怎么会给他们机会？于是，大皇子上前一步，向建平帝行了一礼道：“父皇，二弟这种处置方法恐怕不太妥当，儿臣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说出来让父皇和各位大人们参详参详！”

        大皇子的话把建平帝从惊愕中拉出来：老二莫不是吃错药了吧，把一百多斤的大鱼千里迢迢的运到京城？怎么运，运到一半死在路上怎么办以往的祥瑞都是白鹿白虎之类的陆地动物，自是好运输，大金鱼是那么好运的吗？打个偌大的盆子，让几千人一路着吹吹打打抬到京城？好让天下的百姓知道皇帝和朝臣们有多愚蠢吗？祥瑞不过是个锦上添花的好说头，就算是昏君也不会这么吃力不讨好吧！老二这个混账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当着一众朝臣，简直把他的脸连同自己的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混账东西！

        大皇子的话无疑解救了皇上的尴尬，还好，总算有个儿子可能靠点谱，刚夸了别人家的孩子的建平帝心中五味杂陈，机械的点了点头。大皇子先是得意的看了太子一眼，才侃侃而谈：“父皇，虽说历来祥瑞都是敬献进京以彰显天子的圣明，但那不过只是锦上添花的美谈，且大都是在送进京并不劳民伤财的情况下的惯例做法。父皇最是爱民，自然不会为了这点虚名劳动百姓，父皇的圣明也不是靠这些虚名来体现的。百姓们爱戴父皇，是因为父皇泽被万物，让黎明百姓能安居乐业，让咱们宁熙朝能威震四方！”

        大皇子先是拍了建平帝一通马屁，还别说，这马屁拍的有理有据，分外真诚，建平帝和一众大臣们都忍不住微微点头，大皇子看到建平帝和大臣们的表现，越发的胸有成竹了，于是风姿就更加挺拔了：“这次大汛期黄河和长江沿岸都不安稳，全靠父皇和朝臣们殚精竭虑才安然度过汛期，这祥瑞没准就是上天对大家的嘉奖。子不语怪力乱神，儿臣不敢擅自揣测天意，但不妨心存感恩，全把这祥瑞当作嘉奖，今后更加实心做事。青浦县距离长江入海口并不遥远，朝廷不妨举行一个庄重的仪式，将祥瑞放入大海，祭告天地众神，好让百姓们知道天佑我宁熙！”大皇子说完，还做了一个潇洒至极的收手动作，他本就长得眉清目秀，气质挺拔，这么一来，简直是气场全开，完美极了！

        “好！”建平帝看着儿子率先发出赞赏：总算有个儿子给自己挽回面子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都要面子的好不啦！刚刚被别人家的孩子对比出来的尴尬和被太子的糊涂弄掉下来的面子被大皇子全数捡了回来，也不怪建平帝高兴，大皇子的这个意见确实妥当之极，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所谓的祥瑞不过是一条特别一点的鱼而已，但百姓大多愚昧，相信所谓的神迹祥瑞。如果处置不好，让祥瑞在百姓们眼前出事，极容易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君不见前朝朝纲崩坏之后，紧接着不就是各地的吉祥动物们纷纷出事吗？这条金鱼只有放入大海，才能永绝后患。这个处置方法让祥瑞最大限度的发挥了它的政治作用，没有任何负面作用，任谁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无怪乎建平帝听了之后如此高兴了，太子的话和大皇子的一比，直接被秒成了渣渣。

        建平帝对此刻给自己长脸的大皇子怎么看怎么顺眼，再想想这一个多月来这孩子的不错表现，这十分的满意又加了十分，于是就更加不吝赞赏了：“老大这法子极好！这段时间可见是用心听政，长进了，来人，看赏！把昨天进上的东珠六颗并上好的蜀锦挑一些给老大府上送去！这段时间诸位爱卿也都辛苦了，都有赏！”皇帝一高兴，到处派发红包，大臣们纷纷附和，上书房里一片春日暖阳，

        大皇子瞟了一眼脸色不好看的太子，心里舒服通泰极了：你个虚张声势的家伙也有今天！他眼珠一眨，决定扩大一下战果，给太子补上一刀，他露出了一个在建平帝和朝臣看来宽和宠溺，在太子看来却挑衅十足的微笑，朝太子拱了拱手：“二弟这段时间也辛苦了，你不要着急，大哥给你找父皇讨赏赐！毕竟，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说着还朝太子挤了挤眼，一付兄弟不吃独食十足好大哥模样，然后转身对建平帝说：“儿臣不敢居功，这次度过难关是父皇和朝中大臣们日夜辛苦的功劳，儿臣在一边看着父皇和大人们的夙兴夜寐，实在是感动钦佩至极！儿臣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哪里比得上父皇和大人们的付出？蜀锦珍贵，就留给父皇皇祖母和皇后以及各位母妃娘娘们，儿臣就不贪功了。只是东珠晶莹剔透，美丽可爱，上次我见皇祖母戴了几颗很是好看，阿琪向来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我就斗胆替阿琪讨几颗了，也不全要，分给二弟一半，让二弟拿去讨好弟妹去！二弟，咱们一起打父皇的秋风，好不好？”说完，还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太子一下子给大皇子突如其来的亲热恶心的反应慢了一拍，好半天才恶狠狠的想：你才急呢，你全家都急！还阿琪一向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你怎么不把太阳给她搬回家去！装，使劲装，谁不知道你偏疼那个妖妖娆娆的齐氏！呸！十足的小人得志！

        他知道此时自己的脸一定很僵硬，他也知道此时他应该配合可恶的老大傻呵呵的一笑而过，他更知道他现在应该让虚伪的老大出尽风头，他还应该适时地捧捧老大的臭脚……他什么都知道，此刻只要他配合着老大演个笑话，不，他应该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今天的事情就会囫囵过去，臣子们顶多在心里鄙薄他一下，面上照样会毕恭毕敬。

        可是，他是谁啊，他是宁熙朝的太子啊，他是刚一加冠就被封为太子的萧宇！他怎么能低下高傲的头，老大怎么敢打主意让他低下高昂的储君之头，他怎么敢！不，他敢，他一直都敢，自己不是一直心知肚明吗？不低头吗？但如果不低头，父皇……太子的脸色变来变去，大皇子心里忍不住冷笑：不过就是说句软话，太子难受的就好像自己要吃了他似的，果然是一切得来的太容易了，半点委屈都受不了了吗？哼，对不起，今天就是你想受委屈也不是那么容易滴！

        于是大皇子扭过去给了太子一个熊抱，大笑道：“老二，不要太感动，大哥有了好处是绝不会忘记你的！”外人看来他只是抱了一下太子，只在唯有太子能看到的瞬间他给了太子一个极度轻蔑的只有他俩才能看得懂的嘲笑，他太了解太子了，自大狂妄的他根本受不住这种激将！

        果然，太子只觉得心中邪火一阵阵往外冒，大皇子感受着太子的情绪，手下加了一把劲儿，同时微微的侧了侧头，太子的目光就落在御案上那个精致的砚台上——那个一个月前让他丢脸的破玩意儿，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只觉得大皇子搂着的地方火辣辣的，他快要窒息了，太子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猛然崩断，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霍地挣脱开大皇子的束缚，将他用力推开，愤怒的喊到：“滚开！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大皇子是习武之人，最知道怎么控制力道，他借着这股力量猛的往后退了几步，一施巧劲儿便自然地跌倒在御案案脚，御案被撞的歪了歪，成堆的奏折散落了一地，好巧不巧那个让太子倍感耻辱的砚台悠悠地落下来砸在大皇子的额头，鲜血和着墨汁顺着他的脸啪嗒啪嗒滴落下来，这下连装也不用装了，大皇子现在看起来狼狈极了！

        上书房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仿佛被按下暂停健，大家都给这莫名其妙的状况惊呆了：肿么肥事？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不是在说祥瑞吗？肿么打起来了？上书房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一时间落针可闻。晃过神来的大皇子心中狂喜：老二，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从不让大哥失望！这回哥哥也不会让你失望的！他心中越加冷静，面上一脸诚惶诚恐的翻身跪下：“父皇恕罪！儿臣殿前失仪！”众臣纷纷醒悟过来，一起跪下请他们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莫名其妙的罪过，只留下吓傻了的呆呆地和建平帝相对而站的太子，在风中独自凌乱……

        建平帝气的浑身发抖，手中的奏折朝太子飞了过去：“你个混账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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