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无风时节，阳书忆口中苦涩甜蜜的曲调响在血海之上，像覆盖鲜血的杜鹃花，娇艳鲜红又幽深繁复，让不远处强忍泪水的人们更加悲伤难过。
这是一场甘愿又不情愿的死亡。
阳书忆不想再面对这样的悲剧，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知道处决完20区居民后，会有更大的悲剧出现。
她后退到甬道边，突然就不想呆在这里了。
城墙上虽好，坐在高处就可以看见里面的很多事情，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看到的多了，心里埋下的刺也就多了。
不是仇恨基地的刺，也不是敌视鬼怪的刺，而是害怕和恐惧！
恐惧明天的到来，害怕未来黯淡无光。
“小黑，你也想走的是吧？”
怀里不停扭动的狗子给了阳书忆退走的借口，但其实它们并不是这个意思。
老大：“汪汪。”
看！那边有人！
可惜阳书忆听不懂狗子的话。
城墙下，苏籍紧紧握着枪，从她们脚下经过。
他隐约听到了狗叫声，于是抬头看了一眼。
头顶上，熟悉的绿色是那么明显！
“阳书忆，你怎么来了？快走！这里很危险！”他语气有些急促，“你赶快回去，然后等着我们找你！”
阳书忆顺着喊声往下看去，“我很早就进来了，在你们封锁20区之前。”
她端正地坐在城墙一边，突然想起自己似乎穿的是裙子，于是将裙摆折好压实，防止一阵风过来她裙摆飘飘。
但眼下根本没有其他人会关注这件事，苏籍尤甚。
他因执枪杀|人的麻木脸上，一点点露出了急迫的神情，没有皱纹的眉头也出现了纹络。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带着一丝烦躁。
“你……唉，等着等下一起吧！”
苏籍站立在城墙之下，静静伫立良久，然后仰头看向墙上坐着的人，“你知不知道等下要经历什么？那很悲伤的。”
阳书忆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知道会经历什么，但我不害怕。”
苏籍松了一口气，“你心里有数就行！我接下来会去执行任务，你……”
“我？”
“算了。”
苏籍走向了阳书忆正对面的房屋，里面是他当前需要执行的任务。
他想叫她离远一点，不要看到那么血腥的事，但想想她刚才的回答，就知道她看见了许多。
而且生活在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一直不见血？
但他还是希望纯真的人保留着一份纯真的向往！
阳书忆低头看向苏籍，沿着他行走的路径看向了前方——57栋。
窗户里，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说着什么话。
而从刚才起就一直叼着她衣服，把她往这个方向扯的老大，淡定松开了已经布满牙印，还有一个牙洞的裙摆。
“呵，我最爱的裙子就这么被你糟蹋了，说！你要怎么赔？”
阳书忆嘲讽地问。
老大乖乖坐在地上，一脸无辜的看着面前的两脚兽。
“汪呜呜~”本王只是轻轻扯了一下~
还没走远的苏籍，在沉痛悲哀的氛围中默默翘起了嘴角。
“汪！”女人，看那边，不要盯着本狗！
阳书忆看向老大，顺着它嘴示意的方向，望了过去。
苏籍跨进了大门，提着枪就要上楼。
而正对着阳书忆这边的，恰好就是狗子所指的方向，也是苏籍所去的房屋。
四楼窗户里，就是那个年轻女孩子所在的位置。
“她也要被处决了吗？”阳书忆视线低垂。
“走，我们去看看吧！”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阳书忆抱着小黑，身边跟着老大和贲都，快速走下了城墙。
坐落早每一个区的这段城墙，都会有两个直达大区的出口，恰好，阳书忆就在出口不远处。
苏籍处决了一楼几个不甘不愿赴死的居民时，阳书忆已经到达了居民楼下。
两人在二楼楼梯口相遇。
双方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接着各做各的。
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或许是因为看见了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类，所以想去问问想去看看吧！
四楼，正对着城墙的那间屋子敞开着门，里面不止有年轻女子。
“你好！请问…”
阳书忆还没来得及问完，但里面的人根本就不搭理她。
“妈妈，你想活下去吗？”女子面无表情的问。
旁边椅子上坐着的老人不急不慢的开口：“明香啊，我希望你好好的，可是这个世界真的很糟糕，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耳垂上一道小口子的老人，一脸沧桑的凝视着自家女儿，而东里明香却一副不耐烦的姿态。
“妈，01现在已经到了二楼，我们需要尽快做决定。您就不能直说吗？您想活下去吗？”
里面的氛围是阳书忆不想插手的情况，一方争执一方苦口婆心，偏偏两人又不在同一个步调上。
她选择闭嘴！
顺便还蹲下一手一个捂住了狗子的鼻嘴，接着示意老大，让其自然领会。
老人开口就是沧桑，脸上也挂满了岁月的痕迹。
“明香啊，我们活不下去了的。”
她浑浊的双眼看向女儿，里面盛满了痛苦与向往。
“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已经听过这么多遍，都会背了好吗？”
东里明香急切地玩着自己的长发，脸上全是焦急，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突然，她坐在了地上，惊疑不定地问道：“你刚才说我们活不下去了？意思是我也不用让哥哥送你出去了？”
老人慈祥的笑了一下，她伸手试图抚摸女儿的头发，但距离有些远，于是只好抬手后讪讪放下。
阳书忆坐在门口，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知道老人为什么不愿意走，不愿意离开基地获取自由，也不想跨出大门一步找到生的路径。
因为她们被吓怕了！
东里明香偏头瞅了一眼门口的绿裙女子，凝听着楼下的枪声。
“三声，那个人已经处决完三楼了。”
“孩子，别怕！”老人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女儿身边，抱住了凝神静听的女儿。
东里明香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她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凝视带着丝丝血迹的手背。
“为什么会这样？”她嚎啕大哭。
“妈，为什么易梓会变成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他不是在20区长大的吗？怎么要回来毁了自己的家呢？”
东里明香环抱着拥住自己的母亲，像寻求安慰那样深深依靠在母亲怀里。
“明明我们也没有对不起他啊？为什么他死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
还没等她抱怨完，带有震慑的脚步声就越来越近。
东里明香迅速擦干眼泪，伏下身体凝神听动静，“他现在上楼了。”
站起身的女子比她年迈的母亲还高出不少，她轻靠在母亲肩上，眼里是释然，“对不起，妈妈，没让您在这几天好好放松一下，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我真的很爱你！”
“没事没事，妈妈已经很幸福了。”她如愿抚摸到了女儿的头发，脸上泛起了解脱的笑。
“妈妈活到了49岁，在最后的时刻能自由一会儿，已经…足够了。”
阳书忆仔细盯着老人，她满脸皱纹、皮肤松弛、眼睛浑浊，身上全是岁月的沧桑，真的看不出一点49岁的痕迹。
明明她和自家老母亲差不多一个年纪！
原来基地的生育制度真的这么可怕！
当初《无尽》下全是讨伐末世和基地的时候，因为没有身临其境过，所以她一度不以为意，只是看了别人的评论就看了，从来不会深思。
“对不起，妈妈，一个月前我看到您时，因为您不符合我对母亲的期待，所以，一开始对您有些不尊敬，对不起！”
东里明香羞愧的低下了头。
“妈妈知道，妈妈不怪你，那我也没有看着你长大，你会怪我吗？”
她温和地问。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所以啊，我也不会的。”
苏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阳书忆扭头，他——到了！
随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四楼，母女俩人相视而笑，在最后的时刻解决了一部分心结，已经很开心了。
真的已经很开心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砰——”
“砰——”
只是连着射|击的两枪，刚才还互相倾述心事的家人就没了，一段末世的短暂亲情也没了。
阳书忆突然转头盯着苏籍。
他愣了一下，声音低沉地回问：“怎么了？怕了？”
阳书忆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你会想些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
苏籍轻轻一笑，放下拿枪的手，将随时可以射|出子弹的枪口对准地面。
“我在想，她们最终会一起化为世间的尘土，随着生命的循环再次流入生命中。”
阳书忆低头盯着他的配枪，“很浪漫！不过你不会是说来逗我的吧？”
苏籍瞥一眼屋内温馨的身躯，往后缩了缩被盯着的右手，斩钉截铁道：“不是！”
屋内，东里明香失去了生命的体征，但她眼里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她还没有带母亲见那个和她很相似的哥哥；
她还没有带母亲出一趟基地，见证鬼怪被残杀；
她还没有消除母亲对世界的恐惧。
下一次，还是就不要忘记了！
20区几乎死尽殆绝。
但在声声枪决中，阳书忆遇上了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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