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后妃（五）
美寇出来的时候，莲晕倒在了地上。黑蛇在地上嘶嘶游着，周围是一群惊魂未定的侍女，没人敢靠近捉住它。
见她出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美寇将黑蛇从地上抱起来，对着它自言自语道：“因为你的存在，我变得讨喜不少呢，大功臣。”
她决定给大功臣晚饭加餐——一碗水煮瘦肉。
“开不开心？”美寇点着它的脑袋。
大功臣被迫点头，却不是很开心，它更想吃生肉。
美寇看了看檐外的细雨，不是很大，但是地上很湿，她想起只做金轿子的库丽，笑着吩咐侍女：“抬金轿子来，我们去看陛下。”
她淡淡看了一眼莲：“把她抬回去，小黑这么喜欢她，可别让她死了。”
相比照看王蛇，找人抬轿子显然是一件轻松的活计。
侍女们动作很快，有华丽的金轿子从雨中抬来，美寇坐上去，却并不感觉比普通的轿子舒服多少。
但神女转世的舒服之处并不在于轿子，而在于整个国家和人民的俯首称臣。
老国王坐在金椅上，面前是一堆奏折，国王却在打瞌睡。
没人敢叫醒他勤政。
远远地行来乌泱泱一群人，美寇挥手示意侍从们退下，独自进去：“陛下？陛下？”
老国王未醒。
美寇抬脚踢倒一个瓷瓶，稀里哗啦的声音惊醒了老国王：“护驾！护驾！”
美寇心中偷笑：这老东西估计又做梦了，如乌秀所说，他在害怕王后和丞相联手，夺了他的王位。
门外涌入一群带着金刀的守卫，守卫长抽刀快步守在国王近前：“陛下，出了何事？”
虽是这么问，眼睛却紧盯美寇。
美寇察觉这视线，笑着指指地上的花瓶：“不过是方才有老鼠走过，撞到了花瓶。”
王殿里哪有老鼠，这明明是被人踢翻的，罪魁祸首显而易见。
美寇上前搂住国王的手臂，软软撒娇：“老鼠那么大，妾身方才真是怕极了。”
但陛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守卫长不好为这件小事小题大作，只好退下。
国王拍拍身边的金座：“美人坐这里。”
美寇盯着看了片刻，忽而笑道：“陛下的金座有些瑕疵。”
“胡说。”虽是训斥，并没有多少教训的意思，国王将美寇搂在怀里：“寡人的金座是比丘国最完美的金座。”
美寇扶着国王的肩膀晃了晃：“可妾身看，神女转世的金轿子比您的金座更精致呢。”
“这”国王语塞：“神女转世，自然是比普通的□□凡胎更尊贵的。”
老国王遇到神女的话题竟然无话可说，真是奇怪。
“神女转世是陛下亲自选的？”美寇揪住国王的胡子绕啊绕：“我看神女转世年纪很小，和陛下的最小的女儿一样，看起来很可怜呢！”
国王道：“神女转世，与天同寿。看着年纪小，实则有大智慧，可护佑我比丘国风调雨顺，万世太平。”
放屁。
美寇笑道：“原来神女转世担负着这么多事情，那岂不是很累很累？陛下，不如你下一道谕旨，让神女转世歇一歇，放她出去玩一玩，她——”
“胡说！”国王猛然拍这桌子，吹胡子瞪眼。
美寇愣了一瞬，掩面哭泣。
国王只厉害了一瞬间，接着就软了脾气，忙前忙后哄着：“美人不哭，美人不哭啊。”
美人只低着头，啜泣着说“陛下凶我”。
国王越听越愧疚，边哄边讲道理：“寡人身为君主，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自由随心的。神女转世是比丘国子民的信仰，神圣不可侵犯。否则天神发怒，从此不再庇佑比丘国，岂不是后果严重？”
美人露出泪迹斑驳的一张脸，娇声嗔道：“那陛下也不能凶我！像现下这般好好讲道理不可吗？”
“可可可。”老国王拿娇俏的美人无可奈何：“是寡人错了，美人要什么，寡人都依你。”
“那——”美寇抬起了脸，有要和解的意向：“妾要跟着陛下学习比丘国的文字。”
“好好的学字做什么？”国王愣了愣，对这个要求很惊讶。
“陛下就说答应不答应嘛！”美寇揪住老国王的胡子晃来晃去。
国王被闹得来不及思考，自然满口答应：“寡人教你，教你。”
美寇这才露出了笑意，被国王搂在怀里擦眼泪，道：“后宫有人嘲笑我是异国木头美人，不识比丘国文化之美。妾要好好习字，定要她们刮目相看！”
原来是因为这个。
国王失笑：“那你要学什么字？”
美寇想了想，没想出个结果：“不知道。就近找几本书先学着吧，只要不耽误陛下的国事，陛下教什么都可以。”
国王沉吟：“就近找几本书”他四处张望。
美人忽然拉了拉他的胡子，笑着道：“陛下，那几本最近，教那个吧。”
国王顺着美人指的方向一看，发现她指的是案上的奏折。
美寇心满意足地踏出王殿的时候，远处走来两个人——大王子玛尼沙和二王子苏尔亚。
两位王子先后见礼：“美娘娘。”
这两位的年纪跟她差不多，却要叫她娘娘，美寇每次都想笑，偏偏他们叫得认真。
“陛下在里面等着，两位殿下快去吧。”美寇表现得贤妻良母，这是乌秀叮嘱她要表现出来的气度。
苏尔亚朝美寇灿烂一笑：“美娘娘，听闻乌兄弟明天要跟着大将军出征，望娘娘替我捎带一句平安。”
美寇早就听乌秀说过这件事，此时毫不惊讶：“好。”
苏尔亚先一步进去，玛尼沙落在后面，含蓄对美寇一笑，竟什么也没有说。
美寇记得，二王子苏尔亚对乌秀极为推崇，大王子玛尼沙热情稍减，但也不至于这么没有好感。
她转身欲走，忽然想起看到自己的鞋尖沾湿了，不禁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湿着鞋子，那总会让她想起脚下黏黏腻腻一地鲜血的画面，哪怕不走路也无法忍受。
于是她打算去王殿里换一双，那里应该有她的备用丝履。
岂料刚转身，她就对上了一双炙热的眼睛。
大王子，玛尼沙。
玛尼沙对上她的视线，蓦地转过去要离开。
美寇笑了笑，将手上丝帕在唇上沾了沾，丢了出去。
“哎呀——”
玛尼沙迅速回过头：“怎么了？”
美寇一双美目装满为难之色，眉头微蹙，指着水泊中的丝帕道：“我的丝帕，那是我早逝的姐姐送的”
玛尼沙想也不想走进雨里，拾起被打湿的丝帕，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看到上面的红唇印，手指一顿。
他站在雨中，有些颤抖地将丝帕双手递给美寇，低着头道：“娘娘的丝帕，拿好不要再掉了。”
美寇弯着红唇，肆意地打量着这个眉眼头发尽湿的少年，如此纯情又羞涩。
跟她不一样。
她将手搭在丝帕上，手指擦过玛尼沙的掌心：“多亏你帮我大忙，谢谢王子殿下。”
玛尼沙略一点头：“不用客气。”接着头也不回进了王殿，看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美寇展颜笑了出来，对着屋檐下一直观望的守卫长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守卫长是王后，或是丞相的人。
大王子玛尼沙是王后的儿子，比丘国第一位的王储，却对他父亲身边的祸国妖妃有意。
这下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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