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驻京办过来的女秘书

第四天晚上，秦思民打来电话，问林子达在哪里住院，病情怎么样了，又再三叮嘱他要好好治病，还说文教卫的工作很复杂，得有好身体，王母玉帝城的建设马上要启动，你身体不好怎么支撑得住？

        言辞中充满关切，虽然没有催他回去上班，不过，林子达知道秦市长在急王母玉帝城的事，希望他尽快上班。可是，自己这个身体现在怎么去上班？不过，对秦市长的关心表示谢意之后，林子达还是说明天出院，准时上班。

        秦思民对林子达的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异常兴奋地说，子达呀，你现在既是主管市文教卫工作的副市长，又是银河文化开发公司的法人代表，责任重大啊。好了，你早点歇息，明天早上我派人来接你。

        等林子达挂断手机，夏雪忙说，子达，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上班？

        林子达解释说，我只请了四天假，明天到期了，秦市长在急，要不然他不会主动打电话来的。你去帮我问下主治医生，看有什么办法可想。夏雪无奈，只得出去和医生协商，然后回来告诉他，说可以用一个腰部固定器把腰部固定，但出院后腰保证一个星期内不做任何运动。说这个意思的时候，夏雪的脸有点红。因为医生说的不做任何运动，肯定包括性生活，他把她当作病人的妻子了。

        因为夏雪不能与来接林子达的人见面，第二天大清早，等宋劲、殷丽娜一来，她就走了。

        宋劲说，林大市长，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你得先把家事处理好。

        林子达说，我不像你，无官一身轻，没有顾虑，要是因为这事，唐果受了刺激加重了病情，我会良心不安的。

        当老百姓有当老百姓的好处，当官有当官的难处。同样是婚姻关系破裂，可处理的方式不同，自己不想离婚可谭晶晶逼自己离婚，林子达想离婚可不敢离婚。宋劲心生同情，说你这个样子，唐果不来照顾，怎么行呀？

        林子达说，她正在忙村上的事，哪里有时间来照顾我，我没告诉她，免得为她的难。好啦，我基本上能够自理了，今天你接我出院，以后就不要你接送了，市政府有专车接送。

        老同学是副市长了，可以享受副市长的待遇，专车接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本来，今天林子达没要他来接，是宋劲自己坚持要来的，说好歹我是你老同学，我来接你比任何人都贴心。扶着宋劲，林子达小心地下了楼。

        林市长，林市长……刚到医院大门口，林子达听到几声很甜美的喊声。在他前面，一个身穿浅灰色套装的姑娘站在那里，脸带微笑地看着他。这个姑娘很面熟，可是一下子想不起是谁，林子达诧异地说，你是？

        那姑娘笑了笑，说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北京的小蔡呀，您不记得了？

        小蔡在德都市驻北京办事处工作，怎么到了这里？林子达有点纳闷，见小蔡身后站着市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小范，便说，范主任，你们这是？

        范子良很客气地介绍说，林市长，这是新来的秘书蔡筱筱，由她专门负责您的秘书工作。

        听到介绍，林子达产生出两个疑问，一个是小蔡在办事处工作，怎么来担任市政府的秘书，而且负责自己的秘书工作，还有一个是小范是办公室副主任，怎么安排其秘书工作了。

        不等他问，范子良主动解释说，林市长，是这样的，中央下了文件，除了省级部门的驻北京办事处申报之后不予撤除之外，其它地方的办事处一律撤销，所以蔡筱筱就调回市政府，担任您的秘书工作，还有呢，您的秘书长一职由喻博同志替了，嘿嘿。说到这里，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喻博是副秘书长，担任秘书长是顺理成章的事。听范子良的口吻，以及他正在办的事，副秘书长一职应该是他担任了。想到这，林子达指了指范子良，说你这小子，别人是老牛推磨，你是神马骑车，才半年工夫，你由秘书跳到办公室副主任，这下又跳到了副秘书长。因为小范原来跟林子达跟得多，彼此熟悉，林子达不由得开起玩笑来。

        老牛推磨是官场说法，就是在官场升迁路上慢慢游，打个比方，秘书长升副市长，副秘书长升秘书长，办公室副主任升副秘书长，秘书升办公室副主任……神马骑车是上面有人提拔，垂直升降，不按常规升迁，一步就上几个台阶。想当然，林子达由秘书升为副秘书长，整整花了五年，由副秘书长升为秘书长又花了三年，要不是原秘书长大林出了桃色事件，还轮不到他林子达。

        范子良当然懂老牛推磨和神马骑车的意思，忙谦虚地说，我哪有那本事，还不是跟着您多学习，长了本事，领导看得重，让我挑挑担子而已。这个家伙，难怪升迁快，有王熙凤那样见风使舵的本事。记得他刚升为副主任，见到自己是称呼你，现在自己身份变了，他就改称您了。

        接林子达的车停在一旁，不是那辆破夏利砣了，换了一辆北京现代。毕竟是副市长，专车有所不同，得上档次。不过，林子达没有上自己的专车，而是上了宋劲。殷丽娜见了，说林市长，那我坐你的专车去了。范子良朝她苦笑一声，做了个邀请动作，和蔡筱筱一起，上了北京现代，跟在后面。

        在路上，林子达很羡慕地说，老同学，你找的这个女朋友很细心，也很泼辣，应该比晶晶要好。

        那确实，绝对不是一个档次的。宋劲瞟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的林子达，不无得意地说。突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说她父亲不同意，嫌我是离婚男人，警告丽娜，如果再和我来往，要打断她的腿。

        林子达安慰说，好事多磨，你别焦急，你这么优秀，可以改变她父亲对你的看法的。再说了，现在的时代不是以往的时代，自由恋爱，不是由父母包办，决定权还在你们自己手中，只要她对你满意，我想没什么可以阻止你们来往，剥夺你们的幸福。

        听了这些安慰，宋劲一下子振奋了许多，脸上露出了笑意。

        是啊，这个时候的宋劲，最需要一个女人去安慰了，如果能和殷丽娜结合，对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慰藉。林子达能从宋劲的精神面貌感知他的快乐，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最成功的男人，如果没有美满婚姻，他也是不成功的。唉，自己的婚姻又该怎么办啊？

        送到市政府大楼前，宋劲停下车，小心地把林子达搀下车。因为有两个人陪着林子达，他和殷丽娜和林子达告辞后，就没上去了。林子达刚要挪步，小蔡急忙过来，伸出手搀着他，朝大楼走去，范副秘书长则跟在后面。宋劲突然明白，秦市长安排小蔡做自己的秘书，应该是别有深意的。

        小蔡搀着林子达到了五楼，在西头的一间办公室前停下。林子达看了下，办公室的牌子上标明是副市长办公室，这边共六间，六个副市长六间办公室，对面三间办公室，是副书记的办公室。范副秘书长拿出钥匙，把门打开，然后把钥匙交给林子达，说林市长，这张门有三片钥匙，办公室留一片，免得您忘了带钥匙没人开门，还有两片，您留一片，另外一片给谁，就看您的安排。

        林子想都没想，取出一片交给小蔡，然后走了进去。办公室不是很大，但布置精致，空调、净水机、书柜一应俱全，一张大大的办公桌摆在宽大的窗户下。林子达小心地坐到办公桌前，抬头一看，就是门。他正要小蔡把门带关，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前闪过，然后进了对面的副书记办公室。他不是德都驻北京办事处主任杨东方，怎么也回了？

        林子达惊讶地说，小蔡，那不是你的上司杨主任吗？

        蔡筱筱回头看了一下，明白林子的意思，解释说，驻京办撤了，杨主任调回德都，担任市委副书记。

        副书记比副市长又高一个级别，杨东方一回就担任市委副书记，一般的背景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又庆幸他背景硬，没有和自己抢夺副市长这个职位，要不然自己这次肯定惨了。想到这，林子达露出了笑意。

        见林子达心情不错，范子良开了句玩笑，说林市长，您刚出院，做事得悠着点儿，蔡秘书，监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要是林市长有什么闪失，我可交不了差。说完，他贼笑几声，出了办公室。

        蔡筱筱已经在首都得到磨练，对这样的玩笑应付自如，她很自然地说，林市长，刚才范副秘书长叮嘱，您做事得悠着点儿，所以呢，今天您就批阅三份文件。她一边说，一边从公文包里掏出三份东西，轻轻地放在办公桌上，把它们推到林子达的面前。

        林子达拿起文件扫描了一下，三份文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便把文件一丢，说我急匆匆出院，就是来看这些无关痛痒的文字？

        蔡筱筱笑了笑，说您坐在办公室，不看文件又干什么？您要了解情况，得出去走走，不过，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得过些时候。

        原来自己是送文件给领导看，现在是别人送文件给自己看，林子达很不习惯。小蔡想要泡茶，见没杯子，便说，林市长，您先坐会，我帮您找个杯子来。说完，她离开办公室，找杯子去了。没有多久，小蔡进来，手里多了一个瓷杯。

        她把杯子洗干净，泡了杯茶，端给林子达，说您先将就一点，等下我给您买一个好一点的杯子。林市长，您别不自在，很快就会有事的，到时候您想不做都不可能。

        听她话中有话，林子达说，你看我会有事累着吗？

        小蔡说，我回德都还没几天，就听说了好几件事情，什么德都要搞王母娘娘形象大使的选拔赛啦，什么德都一学校的会计贪污450多万啦，还有政府要搞五大工程，打造银河文化之城，您想想，这些事情那一桩与您没有关系？

        林子达摆了摆手，说我没感觉到这些事与我有关系，秦市长也没安排我去办这些事，你听说了，我去年就听说了。

        咯咯咯……小蔡很妩媚地笑了起来，说你是主管文教卫工作的副市长，这些是都与文教卫有关，您怎能不过问？再说了，您还兼着银河文化开发公司的法人代表，您不去过问，那是失职，别人去过问，那是元越俎代庖。

        经她这么一说，林子达似乎开窍了一点。他想了想，说那照你说，这些事我不但要去过问，而且要主动去过问？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小蔡说，这不，事情来了，我去问下，看要不要帮您挡驾？说完，她出了办公室，到外面问去了。过了一会，小蔡进来，说市教育局的副局长周胜利找您，说有重要事情向您汇报。

        林子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小蔡同志，你能不能把我叫得那么老，左一个您右一个您的，我都成七十岁的老大爷了。

        蔡筱筱愣了一下，忙说，那我怎么称呼您？大哥，同志，还是你？

        尊敬不在于称呼，我觉得无须那么客气，公开场合你可以叫我的职务，私下里就不要称呼您，直接叫你就可以，明白吗？

        你？蔡筱筱就是一乐，顺着说，林副市长，周胜利找你汇报，要不要他进来？

        林子达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蔡筱筱出去，没有多久，一个干瘦干瘦的男人进来，可能是因为抽多烟的缘故，脸色蜡黄，一口黄而黑的牙齿镶在满脸堆笑的脸上。一进来，他就点头哈腰地说林市长，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没事，请坐！林子达朝靠墙壁处的椅子指了指。其实，林子达的办公桌前有一把椅子，可他不想要周胜利坐。这个周胜利，林子达一见他，马上想起自己还是当老师的时候，就打过一次交道。记得那个时候宋劲刚和谭晶晶谈，为了多挣点钱，他帮晶晶联系业务，找到当时是三中的副校长周胜利，想利用三八妇女节推销廉价饰品。

        三中在一个小山上，离集镇有两三里的路，周胜利骑着摩托车，载着宋劲和林子达，到了集镇上的一个舞厅，说由他请客买单。然后，他又叫来学校的一些帅哥美女老师，到舞厅娱乐娱乐。宋劲是找他联系业务，哪会要他请客买单，主动掏钱付了帐。那次生意是做成了，后来为了结账，要周胜利签字，又得给他回扣。算一笔细账，那次宋劲反而贴了。

        当然，周胜利没有看出这个林副市长就是八年前陪宋劲做生意的那个老师，他小心翼翼地坐下后，想抽根烟，又觉得不妥，便收住了手。见他那副窘态，林子达心头好笑，便说，周副局长，有什么事，你说吧。

        周胜利习惯性地笑了笑，说教师进修学校的会计谭九卷款潜逃案有了新的进展，范局长派我来向您汇报一下最新案情。

        对于这个谭九，这个时候林子达不但不痛恨，反而觉得他是及时雨，让范德贵在选举期间出了丑。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说会计卷款潜逃，得警察去处理，范局长派你来汇报什么？

        周胜利听出林副市长的话里似乎带有huo药味，忙瞅了他几眼，才小心地说，您是主管领导，教育系统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得向您汇报情况。范局长本来要亲自来的，因为下面的一所学校出了事，他去处理去了，便派我来向您汇报。

        是吗？林子达哼了哼鼻子，说是怎样的情况，那你说说看。

        周胜利理了一下思路，说谭九已经自首，供认先后四次以付借款、往来款、还贷的名义，自己填写现金支票，从德都市教师进修学校账上挪用公款450多万元用于其个人炒股、购置房产、借贷给他人的犯罪事实。

        这么一条蛀虫，肯定与教育局的领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听说谭九已经自首，并且供认了犯罪事实，林子达心头一喜，觉得这次是整顿教育系统的大好时机。想到这，他说，除了挪用公款的犯罪事实之外，谭九还供认了什么？

        周胜利摇了摇头，说暂时没有，据谭九交代，他挪用的450万赃款中的290万投到了股市，另外一部分钱购置了两处房产，还借了几万给别人。我们已经做通他的思想工作，积极主动退赃，争取宽大处理，同时做好了他的家属的思想工作，把两处房产和他家人住的一处房产进行处置，用卖得的钱去补缺额。这几项加起来，局里再想想办法，估计可以凑齐45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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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周胜利的口吻，谭九卷款潜逃案似乎是一件小案子，或者说是一件小违规事件，想想办法就可以解决。那也是，倾市教育局之力，解决这么一件事确实难度不是很大。可问题是，这么大一件违法事件，却被他们这样淡然处之，法律的尊严何在？

        林子达心头虽有火气，但还是不露声色地说，范局长很能干，把这么一件棘手的事处理好了。

        见他高兴了，周胜利趁热打铁，说林市长，范局长准备在3月24日召开全市教育系统大会，到时候想请您莅临指导，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今天是3月16日，还有7天时间，到时候不知自己有没有别的事，另外像这样的会自己要不要参加，还得问下小蔡。想到这，林子达说，周副局长，我暂时还不能明确告诉你，到时候你和蔡秘书联系吧。

        唯唯诺诺，周胜利离开了办公室。小蔡进来，说林市长，你行动不便，等下我帮你把饭菜打上来，好吗？

        林子达说，太谢谢你了，你想得真周到。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小蔡问他在不在机关食堂吃。林子达说不了，回家有晚饭吃。

        外面不是传林市长正在闹离婚，他妻子早就回娘家住了，他这个样子，怎么做饭？哦，对了，肯定是林市长的爱人做饭。小蔡愣了一下，说那好吧，你得注意身体，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我会帮你做好的。

        林子达没有要专车送回家，而是要宋劲来接的。两个人在路旁找了一间干净的小店吃了晚饭，然后回到了新教师村。经过一天的调整，林子达觉得身体好了许多，上楼也有了气力。没有搀扶，他慢慢地挪上了三楼，进了自己的宿舍。

        宋劲坐了一会，陪他聊天，说老同学，你这个样子还是不行，唐果不想来照顾，夏雪又不能照顾，这日子怎么过？我觉得你要尽快处理好，要不然身体垮了，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唉，林子达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可是我和你不同，不能说要离婚就离婚。

        宋劲说，芙蓉温泉的事怎么样了，

        芙蓉温泉的开发已经列入今年市委市政府的十大民生工程之一，由秦市长亲自在抓，进展怎么样了，林子达倒是不得而知。不过，为了避免引出新矛盾，他听说秦市长已经做出决定，就在芙蓉镇开发温泉。

        得知这个情况，宋劲很是高兴，说这下谭晶晶难受了。

        林子达知道他的心思，说你别老是往坏的方面想，谭晶晶要是难受了，对苗苗也不好，毕竟夫妻一场，还是希望她好些吧，对大家都有好处。你想想，要是谭晶晶倒霉了，谁去照顾苗苗？

        宋劲一下子语塞，不知说什么好。有个时候，仇恨膨胀，把所有的善良都掩盖了。细细想来，又何必呢。宋劲平静了许多，可林子达又开始不平静起来。因为这个话题使他想起了自己的对小李湘的承诺。如果她帮他搞臭范德贵，他答应帮她弄到芙蓉温泉的开发权。没想到事情变化，秦思民亲自去抓温泉开发，自己美机会帮她去弄了。唉，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东扯西拉，聊到快十点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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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下午，德都八中的戴效章正在办公室备课，有人打来电话。他一看，是校长殷明打来的。自从老同学林子达到学校和他认了同学之后，殷校长对他亲热多了，特别是听说林子达当选为副市长后，关系更是非同一般。私下里，殷明向他表态，说今年副校长的推荐人选不定别人，就定下他。

        教育系统的调动和升职和其它系统不同，不是年底，而是在年中间。现在是三月份，离调动升职的七月份只有四个月了，自然到了上下跑动的时节。殷明告诉过他，事情还算顺利，就等他去请客了。

        戴效章摁通接听键，很谦卑地说，殷校长，什么事？

        殷明说，怎么，不喜欢我打你电话？

        戴效章忙说，领导心中有我，才打我电话，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殷明说，戴主任也学会说漂亮话了，看来时代确实在进步啊。

        戴效章说，校长别夸我了，是不是有喜事，要我去埋单？

        殷明笑了笑，说戴主任不愧是林市长的同学，一听就明白，我跟你说吧，我准备宴请教育局的周副局长，你快点到校门口来，我带你一起去。

        挂断手机，戴效章飞速下楼，直奔校门口。刚到综合楼的通道口，他才想起自己袋子里只有四百多块钱，还是收的的资料费，只得转身往回跑。到了家里，老婆周昭听说要请教育局领导的客，自然支持，从柜子里拿出五百块钱给他。

        戴效章说，你真没见过世面，五百块钱请得了什么客？你至少得给我一千。

        周昭很不情愿地说，吃顿饭要不了一千块钱吧，这可是我半个月的工资。

        戴效章说，有备无患嘛，这次请客肯定和升职有关，你想想，要是我当了副校长，光是资料费得的回扣，半年就要好几千呢。

        这个情况倒是听老公说过，周昭只得忍痛又从柜子里拿出五百块钱给他。戴效章接过钱，急匆匆赶往校门口。

        殷明已经在校门口等了，开玩笑说，怎么这么久才来，是不是给老婆交家庭作业去了？

        戴效章上了车，说老夫老妻了，还交什么家庭作业？哪像殷校长，像出山的老虎。

        说到这事，殷民虽有四十好几了，可比三十好几的戴效章厉害得多，听说有好几个爱妇。

        一路上，说着笑着，殷明开着车，带着戴效章到了美丽人生二楼。两个人到了预订的包厢门口，只见服务小姐先在门口轻轻地敲了下门，再把门轻轻推开，同时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把他们让进去。戴效章进去，看见包厢里已经坐着一个人，竟是一个漂亮女人。

        那女人穿着貂皮春秋装，一副富贵气象，很客气地和殷明握手，然后又朝戴效章伸出手。戴效章急忙伸出手和她相握，只觉得她的手很软软很细腻，似乎没有骨头。这种感觉让他身上的某根神经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这样的女人太妩媚了。

        殷明介绍说，这是德都市裕兴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杨伟的夫人雅丽小姐，这是我们学校的教务科主任戴主任，林市长的老同学。

        就在戴效章神情恍惚的时候，门外又闪进三个人。头一个戴效章认得，是主管教学的副局长周胜利，另外一个也认得，是教育局人事科的科长何顺民，还有一个不认得，应该也是教育局某个科室的。凡是教育局的人都是人物，官虽不大级别不大，却都是实权在握，可以左右全市老师的荣与辱、利与不利，说句话毒得鱼死。

        从周副局长开始，戴效章一一招呼，认识的叫某某局长好某某科长好，不认识的叫领导好。反正在他们面前，他得表现谦卑，让他们感受到受到了尊重。殷明邀请他们就坐，然后酒菜就上来了。看样子，殷校长早就安排好了，就是酒鬼酒菜是王八、菜花蛇之类的山珍海味。

        见这阵势，戴效章开始紧张，生怕自己带少了钱，出笑话事小，怠慢了领导事大，时不时地用手按按袋子里的老人头。

        等服务小姐把酒一一斟好，殷明站起身来，举着杯子说，周局长、何科长、李主任、杨夫人，感谢你们对德都八中和我本人以及对戴主任的关照，今天戴主任做东，邀请大家一聚，喝杯小酒，不成敬意，来，我们干了这杯酒。说完，殷明一饮而尽。戴效章急忙站起身来，傻傻地说，请领导们喝酒。说完，他也一饮而尽。

        殷校长、戴主任真爽快！他们三个也喝完了杯中物。

        酒过三巡，喝酒的速度放慢了些，气氛有点沉闷。见这样子，殷明拿出手机，说最近我的手机里常常收到一些短信，我给你们念念，怎么样？

        漂亮的杨夫人马上附和，说这个主意不错，不过要先说好规矩，在座的每位都要说，念得听的人开心了，听的人喝酒一杯，听的人不开心，念的人自己喝酒一杯。

        大伙听了，纷纷赞同，说照何美人说的办，照何美人说的办，来个一醉方休。

        殷明说，我保证让你们开心。说完他拿出手机，开始翻阅，找了一条，念了起来：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只跑不送，平级调动；又跑又送，提拔任用。

        周副局长听了，说殷校长，你也是官场上混的人，怎么能把党的官场说成这样，这条不好，让人不开心，得罚酒一杯。等你喝完酒，我来念条听听。

        见是周副局长唱反调，其他人自然响应，纷纷提出要求，要殷校长罚酒一杯。逼于无奈，殷明只得罚自己一杯酒。等他喝完，周副局长拿出手机，翻了一条，念了起来：不管正股副股，不给小费莫进屋；不管正科副科，不给小费莫来莫；不管正处副处，不给小费莫脱裤；不管正厅副厅，不给小费莫射茎。

        周副局长的话音一落，大伙笑得只滚。笑完之后，他们主动端杯，把酒喝了。见他们喝了，戴效章也跟着喝了。雅丽美女也喝了，不过提出异议，说周局，你的段子太黄了，也得罚酒一杯。

        周副局长有周一桶之说，自然不会害怕一杯酒，很爽快地说，何美人说了，就是毒药我也好喝了，何况是一杯美酒。说完，他端起酒杯，故意喝得尖叫。喝完之后，他放下酒杯，说何大美人，你嫌我的下流，那你就讲点上流的吧，各位意下如何？

        几个科长加上校长齐起哄，说何大美人说上流的，不过也得说得我们开心才算，要不然自动罚酒三杯。

        杨夫人也不推辞，拿出袖珍型的宝石手机，翻了一条，念道：局长街头漫步，遇见局里干部；此乃漂亮少妇；局长心如脱兔，双双齐往小屋；妇曰青春不驻，至少给个副处；局长答曰算数，看你表现何如；说罢宽衣解带，忙将金枪入库；妇曰舒服舒服，领导工作到位；局长语段气粗，此乃为民服务。

        何美人话音一落，最先笑得滚到桌子下的是周副局长。等稍微缓过神来，他从桌子下爬出来，说殷明，你确实英明，请何美女来陪酒，来来来，我们喝酒。于是，众人端杯喝酒，好不热闹。

        确实，酒桌上如果只有美酒佳肴，而没有美人，就缺少一种乐趣，甚至可以说缺少最大的一种乐趣。只有美酒佳肴，再有美人陪伴，才会有无限乐趣，其乐无穷，让喝酒的男人们亢奋无比，激情十足。

        这些黄色段子，都与官场有关，或是钱色交易或是权色交易，既形象又荤味十足。戴效章最怎么讲，也不可能讲出超过这些段子水平的段子了，他决定另辟蹊径，挖出这些段子的新意来。于是，他朝各位领导拱了拱手，说各位领导见多识广，已经把时下的官场生活说绝了，效章再讲那就是鲁班门前弄大斧，扫行家们的兴了。我把各位领导的段子点评一下，不知可否？

        见不大开口的戴效章开口说话了，殷明首先响应，并请其他领导停下手中杯，说周局，戴主任可不是等闲之辈，他的铁哥们同学林子达都做到副市长了，到时候戴主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被殷明这么一抬，本就有六分醉意的戴效章更来劲了，说各位领导听好了，殷校长说的是跑和送两字，实际上是权钱交易，杨夫人说的是小姐有了小费才提供服务，这是钱色交易，周局说的是用副处换取下属的性回报，这是权色交易。

        三言两语，就把各人说的段子的精髓说了个透彻，让大伙惊叹不已，都说戴主任不愧是语文老师，认识问题深刻。

        戴效章更来劲了，说如果把这三个段子放在一起，就是一篇绝妙的小小说，钱权色都有，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清清楚楚，也就是说，有了这三个段子，时下官场的世俗风情都浓缩了。

        借着酒意，殷明说，周局，像戴主任这样看问题深刻的人，该不该作为后备人才来推荐呢？

        周局翻了翻白眼，说想戴主任这样的优秀人才，又是林市长的老同学，如果不好好重用，那就是我的失职了，我这个副局长当起来也没意思了，戴主任，好好努力，前途无量呀，哪个时候我们一起到林市长家串串门。

        人事科何科长马上谄媚地说，周局，您得改口了，范局一退，您就是一把手了，怎么还能自称副局长呢？原来，周副局长要升副局长了，那殷明就有机会升为副局长。殷明升了副局长，德都八中就空出了一个校长。德都的副校长升为校长或者兄弟校地副校长升为校长，不就腾出了一个副校长的职位？这样一来，戴效章这个副校长升定了。移动一个字儿，可以带多多少人啊。

        一个晚上，喝了这么多酒，说了这么多话，就这几句说到了正题上，而且还和别的意思有关。殷明趁机端起酒杯，吆喝着说，谢谢周局的夸奖，我们为戴主任的未来干一杯。

        这么吵吵闹闹地喝了几个小时，大伙早就有了醉意。戴效章刻意少喝了几杯，还有几分清醒，免不了时时想着桌子上的菜碗和桌子下的酒鬼酒瓶。越注意心里越焦急，他琢磨着，袋子里的千多块钱肯定还少了。

        终于不喝了，戴效章抢先出了包厢，想去服务台结账。不料殷明从后面跟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戴主任，节目才开始，你急什么？等会再结账，快进去陪周局他们。

        戴效章听了，急得直冒冷汗，怯怯地说，校长，还、还有什么节目？

        殷明扬了扬手，说美丽人生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周局他们喜欢泡泡脚，弄个按摩什么的，你这么急着打发他们走，岂不是半途而废？

        戴效章更加紧张起来，脚开始抽筋，痛得心里都发虚。他跺了几下脚，暗暗叫苦，这么消费下去，别说一千块钱，就是三五千也肯定少了。老师呆在学校里面不出来消费，只吃点小菜，觉得还有钱用，可一走出校门，到外面消费，才感觉到捉襟见肘，寸步难行。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戴效章不可能撒腿就跑，只得硬起头皮，跟着殷明朝娱乐区走去。

        底楼是泡澡区，一进那里，男人们马上兴奋起来。雅丽很主动，挽着周局的手进了一个包间，快活去了。戴效章刚开始诧异，后来明白，雅丽，也就是杨夫人不但陪酒，应该还陪睡。

        周局的姑娘无须安排了，可是，除了自己还有三个男人得安排姑娘。戴效章不懂行情，也不懂套路，跟着殷明把姑娘订好。他正要开溜，为自己省一笔钱，却被殷明硬拉着，要一个姑娘强行拖进了一间亮着粉红色灯光的小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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