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副CP也是CP啊
“岚岚，你的头发都长这么长了，多随妈妈呀，头发又多又密。”
“妈妈的头发也好漂亮，对着阳光看好像在蜂蜜里浸过，才会有这种琥珀色，和妈妈的眼睛颜色一样。”
方月岚躺在一片草坪上，头枕在妈妈的腿上，望着妈妈的脸。阳光从妈妈的背后照过来，方月岚看不清妈妈的表情，也看不到妈妈的眼睛，她只记得妈妈琥珀色的眼睛比别人都更浅更透明，雪白的皮肤像一碰就会融化的冰层。野餐篮子在手边，妈妈做的三明治放在打开的野餐篮里，散发出烤面包的小麦香、煎火腿的肉香、煎蛋的柔和香气和阳光晒在上面特有的味道。
“岚岚……”妈妈缓慢的缕顺方月岚的头发，“要是时间能永远停下就好了。”
“妈妈？”
“多希望你永远长不大，永远就做妈妈最爱的小公主。像这样躺在妈妈腿上，让妈妈搂在怀里，让妈妈做好吃的给你吃……”
“妈妈，我也希望自己永远都不长大。”方月岚感觉脸上似乎不小心滴上了水滴，她抚着自己的脸颊。
“那样我就永远不会看见你伤心的样子，不会发现这只是一个梦了。”
方月岚猛然坐起来，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天色，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大白的待机灯闪烁着。
“小姐，您怎么了？”
“大白，过来抱抱我，跟我说噩梦都会消失！”
“小姐，不怕不怕，噩梦飞走了~”
“嗯……”
方月岚抱着这台冰冷的机器，却觉得比梦里那个看不见脸的妈妈要温暖多了。
走进教室，方月岚丢给邱宇一个白色蕾丝织成的袋子，里面装着不大一个塑料纸包裹的东西。
“这是什么？”邱宇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鼻子已经在像小狗一样闻东闻西了。
“早晨做的三明治，加了火腿和鸡蛋，不嫌弃的话……”
“怎么可能嫌弃，太诱人了！我能现在就吃吗？早晨出门太匆忙了还没吃饭呢！”
邱宇手脚麻利打开了三明治的包装，一股香气立刻充溢了整个教室。刚才已经走进来教室的夏贤又退出去，绕了一圈回来。
“哪！”
“哇，什么东西？”
“香蕉牛奶，慢点吃。”夏贤把刚从外面买来的香蕉牛奶递给邱宇，就坐下开始准备第一节的作业和预习。
“准备开始上课了——”赵老师走进教室，四下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对：“教室里怎么这么香？”见没有人回答，赵老师不满的说：“下次不要再教室里吃东西啊！弄得教室里这么香，老师昨晚给你们改卷子改到半夜，今早走得匆忙都还没吃饭呢！”
见大家都低着头没有“犯人”举着香味的源头来投案，赵老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们这次的成绩啊……”
邱宇吐了一下舌头，跟夏贤说：“夏贤，多谢啊！”
夏贤侧着头朝邱宇点了一下头，然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拿着刚发下来的卷子看得出神。
下学，邱宇拉起方月岚就要去什么都有糖水铺，想报答方月岚早晨喷香的三明治。方月岚恹恹地答了一句不用了，她家管家做出来塞给她，她不想吃又不好意思扔掉就随手给邱宇处理而已。杨淘在一旁看了觉得方月岚神情有点奇怪，双眼无神挂着重重的黑眼圈，走路虚浮，没根是的。走上前摸了一下方月岚的额头，温度热得烫手。杨淘说要送方月岚回家，夏贤中午跟应以昼说好放学要一起去户外装备店早就走了，邱宇只好落寞地一个人去了糖水铺。
“大叔，我又来了！”邱宇可以算什么都有糖水铺最有存在感的常客之一，也是最开始对老板提出五花八门要求的人，因为点了各种奇怪的食物而让老板心花怒放，称赞她有眼光还聪明。当时邱宇好奇地问老板：在她以前都没人挑战过“什么都有”这块招牌吗？老板回答，除了邱宇以外，所有人都以为“什么都有”是“什么都有就是没钱”的前半句，没有人想过什么都有是用来形容糖水铺的菜品种类的，毕竟一般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常识：怎么可能什么都有嘛！
而邱宇就是那个置常识于不顾的例外，既然你说你什么都有，就接我一招，扛下了我才承认你是武林高手。她凭着对美食和新奇食物的追求在什么都有解锁了更多只对她开放的常客菜单。老板有时还会丢给她几片黑黑的东西，告诉她这是今天朋友寄来的国产松露，或者丢给她一坨白白的东西，告诉她这是新烤出来的蛋白霜。
人总是想获得点什么，得到温暖得到爱，得到快乐和幸福，如果都得不到至少可以吃顿好饭，获得口舌之快，汲取些须满足感。这就是邱宇最开始被什么都有吸引的原因。
什么都有但是没有爱……就做不出好吃的饭菜！老板的手艺之所以好，就在于他慈爱的注视着自己做出来的食物，满怀温暖的感情把它端给客人。即使只是一碗简单的糖水，只要希望它能带给客人幸福，也会赋予一星半点的魔力，使它与众不同。
“今天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老板站在柜台后面和邱宇搭话，邱宇则趴在桌上盯着菜单，半天也点不出什么来。
“交给我怎么样？”
“好……”邱宇的回答全无灵魂，确实是一副“交给你吧怎么都好”的样子。
没一会，一杯颜色鲜亮的冰激凌放在邱宇面前，邱宇毫不在意的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冰激凌慢慢在嘴巴里融化，在香草冰激凌的香草和浓郁的牛奶味以外似乎还有什么在蠢蠢欲动，那东西似乎是……
“哇啊！好辣！老板我着火了给我水！”
“再吃一口冰激凌就好啦。”老板云淡风轻地看着邱宇开始红起来的脸。
“啊呜……”邱宇按老板说的，从甜品杯的一角挖了一块纯白的冰激凌放进嘴里，“火势”终于被压制住了一些。
“老板你给我吃什么啦！你房顶差点被我蹿出一个洞来！”
“你说交给我的，再说了，对大师傅包含爱心做出来的食物，怎么能心不在焉呢！”老板幽怨地噘着嘴。如果这种幽怨出现在一个女性脸上，邱宇的接受度可能会更高一些。
“所以这个红色的是什么？！”
“干炸辣椒油啊，不觉得很香吗？就算不是滚烫的辣椒油，只要选用上好的干辣椒，在加入少量的干姜、八角、草果、桂皮、香叶……之后放入白芝麻，碾碎翻炒，用花生油炸好放凉，在香草冰激凌上浇上一勺，嗯！嗯！那叫一个香，香草香和辣椒香完全不冲突哦！”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邱宇虽然嘴上抱怨着，确实因为舌尖上的刺激，而打起了精神。刚要再念叨老板两句，老板喊着：“哟，小哥你来了，快坐那，这边！”引了客人进来。邱宇扭头一看，没想到是夏贤。
“去户外用品店了？”
夏贤点头。
“你跟应以昼和好啦？”
“嗯。”
“太好了！老板，给他也来一个一样的！”邱宇指指自己的辣椒油冰激凌。
“好嘞！”
邱宇乐得从夏贤身上看到自己一样的反应，谁想夏贤面不改色的吃下去，完全没得到预想中的反应。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怎么啦？神秘兮兮的。”
“是……你哥哥的事。”
“哪、哪个哥哥？”
“三个哥哥。”
“什么事？除了联系不上，应该没……没什么吧？”邱宇说着说着，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夏贤。
“没什么是没什么……”夏贤谨慎的选择措辞，给邱宇讲了自己碰到邱衢的事。
告诉邱宇是他经过再三考虑做出的决定，一来怕如果邱宇在不小心的情况下直接见到邱衢，到时候反而更难办，怕可能她会觉得更接受不了，一来，夏贤和应以昼商量之后有了新的想法。
那晚在南孟学园科研栋撞到邱衢，邱衢火速回到科研栋后又见了大哥邱甍和二哥邱墁，以他们三兄弟的性格，肯定不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在科研栋里过着影子生活，如果不事先准备、查明缘由，难保日后不会让邱宇伤心，或者给南孟探险社带来麻烦。
“我不明白。”邱宇全然不似平常的明朗表情。“既然不在第都，回到了南孟，为什么要瞒着家里人，爷爷他、他……他有多希望……”
“邱宇，我相信你哥哥他们有自己的苦衷，但是对于家人有所隐瞒这个做法，我也不认同。哪怕是为了工作。”
“我要去找我三哥！你带我去，我要当面问他！”
“邱宇，你听我说……”
“怎么，你要阻拦我吗？”邱宇眼中瞬间笼罩上了一层失望的神色，仿佛在说“你什么都不懂，如果你懂就不会阻拦我。”
“不是，我不拦你。”
邱宇听到夏贤的话颇感意外：“你、你不拦我？那你……会和我一起去吧？”
“不但我会和你一起去，还要……”夏贤凑近邱宇的耳边，跟邱宇小声讲着，邱宇微微点头。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羡慕死了！我现在再想交个青梅竹马是不是已经太晚了？……”什么都有的老板坐在柜台后托腮看着二人，撸着店里的白狸花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喂？三哥！你终于接电话了……嗯好吧，我知道的，工作忙也没办法。你现在在哪？回南孟了？回来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大哥二哥呢？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不是在一起吗？……好吧，既然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请你无论如何跟我见一面……我知道你忙我都知道，我必须要见你一面，爷爷去世了……喂，三哥，周五晚六点，轮渡码头上见。不见不散！”邱宇没有等邱衢答应就自顾自的挂断了电话。
“他说他来南孟是临时出差决定的，我约的时间看来他也不满意，不过还好按你说的，在他说不行之前就挂断了，接下来就是给他发短信了。”邱宇按照夏贤说的，成功的联系到了三哥，马上追加了一条信息，里面说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就定在南孟港的某条渡轮上。连电子客票邱宇都买好了，把乘船的客票条形码直接发给了三哥，眼前事暂且算是告一段落。但是她却没有一丝高兴或者期待，反而充满紧张和不安。
夏贤说三哥现在一定能联系上，果不其然。夏贤说三哥一定会答应和她见面，目前看来也是。夏贤说三哥心里还有妹妹有家人，邱宇不知道。人们一旦走向了成长路上的不同路口，能不能再相聚就变成了问号。
如果三个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危险的事该怎么办？邱宇没有信心能够让哥哥们放弃工作，回到家里来，她不知道该怎么把他们混乱的命运之轮扭转回正确的轨迹。
“现在先别想那些！”夏贤看穿邱宇的担心似的，把邱宇的头发揉成一团乱草。
“你干什么啊！”
“还是有精神的样子好。别泄气，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夏贤鼓励邱宇道。
“你说的对，我也有很多话想问哥哥！”
夏贤跟邱宇说完，时间接近晚上8点，夏贤说要送邱宇回家，邱宇却说还要去一趟方月岚家。夏贤就把她送去了方月岚家，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先回去，邱宇说她去去就回，问夏贤要不要一起来。夏贤刚要拒绝，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说，如果方月岚不介意的话，他就和邱宇一起去吧。邱宇大大咧咧地拉着夏贤就要往里走，嘴上说着“她还邀请过我们去她家玩呢，怎么会介意呢”，显然还是希望夏贤陪她一起去。
两人在戴妈妈的带领下往楼上走。同是第一次来方月岚家，邱宇的惊叹声充满了大厅，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给安静的大厅带来了一丝生气。夏贤跟在邱宇后面，更多的把注意力放在现代化的设备上了。结论就是“几乎找不到”！
乍看暴发的方家，陈设装饰风格在保守中带着奢华，而cube公司的产品却几乎不见踪影。夏贤来之前，在和应以昼去户外用品店的路上聊到了方家大宅中藏着的“奥秘”，应以昼的话勾起了他的兴趣，至今没来过方家的夏贤并不怀疑，只要想，方月岚的父亲方胤成可以把方家设计成钢铁侠或者蝙蝠侠的家，傲立南孟独据一方。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这不是他的风格。就像方胤成的发迹史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走进方月岚的房间，邱宇星星眼警报亮起，在房间里的杨淘却先对邱宇做了一个手指放在嘴唇上的动作，邱宇立刻悬崖勒马，轻手轻脚走进屋。
方月岚躺在床上正在睡梦之中，她侧躺着，双手握着杨淘的一只手，眼角还挂着泪痕。
“她怎么了？”邱宇问得很小声，努力不让方月岚知道她在这。
“发烧、噩梦、胡思乱想……前一个是症状，后两个是病因。”杨淘说完见夏贤也在门口，问：“你俩一起来的？”
“我想过来看看方月岚，正好夏贤和应以昼那边结束了，就让他送我过来。”邱宇没有告诉杨淘哥哥的事，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被自己家人瞒在鼓里，还不能开诚布公地去跟当事人聊，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还不回去么？”邱宇看杨淘好像在那坐了很久，随口问道。杨淘指指方月岚握着的手，意思是怕吵醒方月岚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过。邱宇会意地把一袋东西放到了房间的桌上，跟杨淘说给方月岚带的，你饿了也可以一块吃。然后跟杨淘打了招呼就要回去。
夏贤自始至终没有踏足进方月岚的房间，单是站在门口他已经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他来的时候，大白立在方月岚床边靠墙的地方，被床幔半遮半掩，不过还是能看出“他”和人不同的地方——他的待机灯闪烁着。他也是夏贤进入方家以后见到的唯一一件印有鲜明cube公司logo的高科技产品。夏贤暗暗觉得讽刺：这个信息时代，普通人家已经开始采用集成的智能中控系统把家里所有的智能家电统御起来，人在千里之外也可以煲饭、烧洗澡水、扫地、开空调甚至喂宠物。而真正的有钱人家里，可以用机器便捷高效完成的工作，依然采用原始亦即人工的方式完成，而偏偏需要人去做的事却留给了机器人，比如问寒问暖、关心照顾孩子的成长，最重要的是陪伴。
陪伴的无可替代性、错过将无法挽回的特性，为多少家庭关系日后的矛盾埋下了种子。即使知道日后会有偏离正轨的结果，仍然不愿意花费时间和心力去浇灌亲情的花苗。如同棋子般疲于奔忙的人无力摆脱恶性循环的漩涡，胸怀寰宇的人却根本没想过为自己脱罪：家庭成员之间亲情的淡漠不过是没有开出适当的价码去把对方留下，毕竟现在已经是个一切皆可定价的时代了。更有甚者连定价一事都不予考虑，如同君王统治一个庞大帝国，所需他关注的远非家庭内部的细枝末节。为了便利极尽荒唐的造物也正是因此应运而生。
在不知不觉间，邱家三兄弟和方胤成已然处于同一个扭曲的体系中了，同一个体系带来同源的痛苦，勇敢投身其中，甚至自觉掌控全局、无情操弄的人却对这或将波及自己的痛苦浑然不觉、不以为意。
邱宇和夏贤离开后，杨淘一手握着方月岚的双手，一手轻轻把方月岚被汗水沾湿的发丝拨到一边。杨淘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多月前被她看见就要“切磋”一番的女孩睡着的时候显得如此脆弱，颤抖的眼睑、闪烁的睫毛、苍白的脸色，呓语加剧了这一切。
杨淘看看表，又摸了一下方月岚的额头，缓缓把手从方月岚的双手中抽出来，起身帮方月岚拉了一下腰际的毯子，又无意中用余光扫了一眼站在床一角的大白，走出了房间。
杨淘离开后，方月岚睡到半夜已经出了一身汗，症状也轻多了。噩梦像是离开了她的房间，方月岚坐起来，问大白在她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白告诉她，她的同学来看过她，邱宇、夏贤来露过面没多久就走了，杨淘陪了她一会见她情况稳定也回去了。方月岚没想到在她睡觉的时候来过这么多人。
她起身看到桌上放的袋子，上前打开一看，里面是从什么都有糖水铺带来的清凉补汤。掀开汤罐的盖子，淮山、薏米、芡实、百合在熬得近乎融掉的银耳汤里悬浮着，想象着柔润的口感，方月岚难得地咽了一口口水。端起来喝了一口，口感和想象的一样，清甜中散发着食材本身的清香。
就好像被施了一个魔法，一觉醒来三明治就变成了清凉补，噩梦退散，手上、胃里、额头上都留着微微的温暖，方月岚第一次知道南孟探险社最大的宝藏就是它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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