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夜话

说到这儿，二人一阵缄默，还是苏云锦先开的口：“然后呢？”

        “可就算是难办的差事，也得有人去处理，去解决。既然无人自告奋勇，我身为皇上的长子，自然应该首当其冲。”

        夙子墨道：“我没有分粮，而是驱散了那些灾民，令将士们加快行军速度，快速离开了那座受灾的城池。”

        夙子墨的做法，苏云锦并不意外。

        若是换做苏云锦，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她自然没有办法指责。

        正所谓在其位司其职，太过心软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就如同每一个坏人往前回溯那么几年，总能找到一点儿原因一样，若是太过于追根究底，那么这个世界上便没有坏人了。

        夙子墨道：“当时军营之中，斥责我的人不在少数，可也没有人愿意将军饷分发给这些灾民。而后，陆信将军找到了我。”

        苏云锦挑眉：“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夙子墨闻言，点了点头：“陆信将军问我为什么不下令将粮食分一些给灾民。我毕竟是皇子，与这些军中将领相比，身份地位还是更高一筹的。若是我下令，没有人能够拒绝。”

        “我还记得，当时我说，我虽然可怜这些灾民，但是军中的将士们若是没有军饷，吃不饱饭的话，便没有办法在战场上打胜仗。

        现如今，是一个城池的人挨饿，若是我下令放了粮食，没了军饷，北大营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北疆大军若是大局攻入沧云国的话，那么整个沧云国都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夙子墨道：“这一个城池受灾，举国从牙缝里省出一些粮食也未尝不能养活这一城的人。可若是北疆出了事情的话，那受苦受难的，可就不是一个城池了。”

        “墨王殿下心系天下，实乃不世帝王之才。”苏云锦赞道。

        夙子墨伸手轻轻抚了抚苏云锦的额发：“当时的陆信将军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心怀天下，虽说父皇不喜欢我，却有感怀天下之心，不应该一辈子在北大营做个将领，做昏君的臣子。”

        “正因如此，从那以后我便跟着陆信将军，唤他一句师傅。将军待我极好，在北大营这些年，他将自己毕生所学分毫不剩的交给我，也经常相护。是以在他战死之后，我铁血手段接掌了北大营，连斩数人，自己做了北大营将帅这个位子。”

        夙子墨眯了眯眼睛，看着天上的星光：“我长这么大，几乎没在母亲的身上感受过什么温暖，父亲待我也并不好。若说谁还肯与我一点儿温暖，让过感觉自己是有人疼爱的，想来也就只有陆信将军了。”

        年幼的皇子被流放一般赶到了北大营，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就只有一个人凭他的一句话，凭他做的一件事便愿意相信她，扶植他。

        这样的恩情，也难免夙子墨这么多年都不肯忘却。

        苏云锦偏头看着身边的人：“在我不知道的那些年里，你一定受过不少的苦吧。”

        “受苦倒是说不上。”夙子墨说道：“人生来便是受苦的，皇子看似富贵，却每天都生活在皇位之争的血雨腥风之中。公主数十年无忧无虑的富贵生活，成年后却多是要远嫁和亲的。人在这个世上，多少都会有些求不得的烦恼，没有什么一生顺遂可言。”

        有的人温柔的像山间的风，对旁人永远没什么威胁。

        也有的人，表面上是平静的湖水，但湖水之下，却是坚硬的磐石。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温柔却也有所锋芒。

        没有人会觉得夙子墨不适合当一个好的君主，苏云锦也是如此。

        她很庆幸，夙子墨能够将温柔留给自己，也很庆幸，自己能够做他人生之中重要的人。

        夙子墨的声音清浅：“因为我知道，之前所受的苦，终会被后来的人所温暖。我能做的，便是等来那个人，将最好的自己留给她。”

        “幸好，我等到了那个人，她没有让我等她太久。”夙子墨说到这儿，突然倾身上前，含住了苏云锦的唇。

        苏云锦怔了一下，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推开夙子墨还是应该回应他。

        他很少有这般强势的时候，强势的不容苏云锦去推拒。但是好在，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苏云锦伸出的双手最初还抵在夙子墨的胸口上，不知什么时候，却已经缓缓的环住了夙子墨的脖子。

        在这清明的月色下，不分彼此。

        ……

        夜间寒露终究是冷的，虽说今天天时地利，花前月下，水到渠成。

        但夙子墨还不至于如此着急，甚至等不到苏云锦嫁过来的那一天。

        苏云锦着紧夙子墨的身体，不敢让他在外面待太久，等到冷下来便催促着夙子墨回到马车里，二人一起回墨王府了。

        这些时日，夙子墨一直都在病着，苏云锦为了照顾他，晚上便也在墨王殿下的寝房之中凑合着歇下了，没有让侍女再另外收拾房间。

        不过经历了今天的事情，苏云锦却发现，墨王殿下有力气也有手段，并不像是重病不愈的样子。

        显然，这些时间装虚弱，装的苏云锦都信了。

        苏云锦气不打一处来，将夙子墨按在床榻上好好咯吱了一顿痒痒，这才起身：“我去让侍女给我收拾一间房。”

        “还废那个力气做什么？”夙子墨伸手捞住了苏云锦的衣袖，硬是不撒手：“赶明儿你入了府，还让侍女给你收拾一间房，到时候坊间又要传出墨王和王妃不合的流言了。”

        苏云锦忍俊不禁：“传就传吧，怎么，墨王殿下在京城这么多年，还怕那坊间的一点儿流言不成？”

        “唔。”夙子墨装模作样的沉思了一下，笑意吟吟：“本王倒是什么都不怕，我的身子各方面没问题，是王妃亲口认证过的。可到时候京中之人若是说王妃善妒爱闹，可就不好听了不是？”

        都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道貌岸然的撒娇。

        墨王都这么说了，苏云锦哪还有走的道理了？只好留下和墨王殿下将就一晚。

        反正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王府和苏国公府都在紧锣密鼓的操办婚事，所有人都着急的很。

        就只有苏云锦和夙子墨是难得的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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