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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hapter29


铁锈红的窗格在手掌下有种砂砾的质感,娜塔莉用力推开它,寒风与雨雾一齐同她争夺起高耸的窗口。

        她借助双臂的力量撑着坐上窗台,从烟盒里挑出一根细长香烟,苍白的手指夹住烟,向大理石台沿磕了两下。娜塔莉背对阴冷的气温,叼着烟,小心地用魔杖点燃了它。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吮吸浓烈的烟草,咽喉泛起一阵足以起火的干涩。娜塔莉呼出白烟,一瞬间,肺叶上仿佛落满了一层灰。

        娜塔莉抬眼瞥了下钟,又逃避似地避开视线。现在是黑魔法防御课的时间,可是她已经很久没去上过这节课了…不只是黑魔法防御,她逃过的课还有天文学和如尼文…事实上,娜塔莉几乎只去上赫尔曼在的课程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几乎是她在这所学校的救命稻草,她近乎病态地牢牢掌控着他。

        上周五晚上,在她故意打翻一碗麦片粥后,她终于在他脸上找到了隐隐的怒气和不耐。

        娜塔莉几乎是在殷切地期盼着他发火了。可惜赫尔曼只是拉着她走开,顺便礼貌地建议她找个心理医生。

        他甚至替她编好了一套麻瓜背景的说辞:

        我叫安娜·沃佳诺娃,今年十八岁。半个月前,我的朋友因为车祸意外身亡,而另一位朋友因为父亲的工作,全家移民法国。我和男朋友因为身处异地分手了。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莫名感到羡慕,羡慕到嫉妒的程度。难怪赫尔曼想回到麻瓜世界,至少他们不需要面对该死的伏地魔、和不时闪过背后的绿光。在过去漫长的一周里,娜塔莉躲在斯莱特林的地窖、或者某个教室的讲台后、或者某个盥洗室的隔间。她一遍遍默念赫尔曼塞给她的说辞:我叫安娜,今年十八岁,伊丽莎白因为车祸去世了,简的父亲被调到法国工作,她不得不离开。雷古勒斯…雷古勒斯去爱尔兰念大学了,我们只好分手…

        她恨他们,每一个都恨,而她最恨的是她自己。

        雪莉·米莉森苍白的心型脸出现在门框旁:“哦,原来你在这里。斯拉霍恩教授需要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娜塔莉把双脚放回地面:“什么时候?”

        “我们刚下了魔药课后,他正在办公室等你呢。”

        娜塔莉道了声谢,把烟掐灭后走到斯拉霍恩气派的办公室门前。他会因为逃课而关她禁闭吗?娜塔莉的大脑里泛起一阵兴奋的颤栗,她紧张地敲开门。

        胖乎乎的教授叫她坐下,娜塔莉坐在他对面的天鹅绒椅上,盯着他秃顶的头顶,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办公室里点了太多的蜡烛,斯拉霍恩橄榄色的眼睛泛起迷蒙的光亮,像小飞虫透明的翅膀。他的语气很柔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沃佳诺娃小姐?我为伊丽莎白感到遗憾。”

        娜塔莉避开他的眼睛:“还好吧。我没什么感觉。”她试图挽回一下:“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斯拉霍恩不安地捋了捋头发,他听上去比她悲伤多了:“谁能想到呢,我是说,塞尔温小姐是一位那么优秀的女巫,我最近都难以置信。我最后一次见到她,还在让她统计作业呢…她向我咨询、咨询职业建议,我甚至都没能回复她…”

        简·格林格拉斯也说过类似的话。彼时她抚摸着一支簇新的羽毛笔,那些蓬松的红白羽毛交织在一起,简的声音里藏着呜咽:“…我替她付了账,却没来得及…”纯净的红鹳羽毛在阴暗的地窖里格格不入。娜塔莉的鼻子泛起酸意。斯拉霍恩和简的语调中有一种相似的成分。

        遗憾。那是生者对死者绵延不绝的遗憾。

        年迈的教授擦了擦眼角:“我们不说这些了。事实上,目前斯莱特林只有你一位七年级女生,”他的指尖交叉成尖塔形,“我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你是否愿意承担级长的责任?”

        娜塔莉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很抱歉,教授。但就像您所说的,目前只有我一个人…我看不出设置级长的必要。而且现在是newt年…”

        “唉,我已经想好这些问题了。事实上,我个人认为,”斯拉霍恩的声音变小,把身体前倾以示亲密,“级长的大部分工作——比如约束同学啊,管理新生啊——你都不需要负责。只是——邓布利多加强了宵禁后的巡逻,我们的巡逻缺少人手。”

        “他可以从别的学院…”

        斯拉霍恩摇摇头:“这是斯莱特林的职责,邓布利多重视平等,他不会损害我们的权益。”

        真的如此吗。娜塔莉克制住嘴角的讥笑:“冒昧问下,谁会担任女生学生会主席呢?”

        斯拉霍恩向后仰,远远打量着她:“梅根·琼斯,一个赫奇帕奇。”

        现在才真相大白了。他们需要人傻乎乎地在城堡巡逻,于是只好把她从斯莱特林里搬出来。而那些更重要的、关乎信任的职位自会由邓布利多指派。娜塔莉的眼神中没有躲闪,她平静地看向斯拉霍恩,等着他开出新的条件。

        这位魔药教授虽然貌似一只憨傻的海象,但她还是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蜘蛛般运筹帷幄的精明:“我差点就忘记了,沃佳诺娃小姐。你会同样享受级长的那些特权,级长车厢啦、专用盥洗室啦。事实上…如果你需要处理事务,级长事务是可以优先于课堂的…你明白吧。所以…看在梅林的份上,你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小忙?”

        “感谢您给予考虑,教授。我很愿意。”娜塔莉站起身,接过斯拉霍恩递过来的徽章。走出办公室时,教授连忙转告了最后的通知:

        “如果你方便的话,下一次巡逻在下周六晚上十一点,大礼堂门口集合——届时布莱克先生也会在。”

        ——————————————————

        他们面前伫立着一座新建的商铺。黑色的哥特尖顶挑衅地指向灰蓝色天空。砖红色房子上嵌着铅黑色窗格。娜塔莉贴近它模糊的玻璃窗,只能看到层层绿植,和昏黄的油煤灯。

        “你还好吗?”赫尔曼在她身后催促。

        娜塔莉眯起眼睛,试图看清屋子半空中飘荡的黑色图影:“稍等一下。我想看清楚…”

        “哦,得了吧。招牌上写得够清楚了:格尔达纹身店。”

        在油濛濛的昏黄下,她放弃了窥视。娜塔莉转过身向前走:“你说得对。但我想看看她是怎么操作的。”

        赫尔曼皱着眉跟上她。

        “我没想到巫师也会有纹身…麻瓜中倒是挺常见的,我有个表哥还去过纹身店。”

        “那是什么样的?”

        “据说原理是用针刺破皮肤,墨水就会永远留在你的肌理中,最终形成纹身。”

        娜塔莉耸耸肩,跟着赫尔曼走过霍格莫德蜿蜒的石板路上。一切都在变得和缓。每天清晨,那种矫揉而鼓噪的温暖一点点漫过原野,留下过于鲜嫩的黄绿色,它们贪婪地包围着曾经的衰败。在这个诡异的春天里,又有几个麻瓜和泥巴种被杀死了。而她在霍格沃茨浑浑噩噩地活着。娜塔莉不知道他们用的是哪种魔咒,索命咒最好,一道绿光后就万事大吉;钻心咒就有点折磨人了,她想象不出被活生生疼死的感觉;据说黑魔王还有一条会解决尸体的蛇,那,它会吃活人吗?

        鲜黄色的花朵簇拥在一起,亮得让人发腻。她想起一本法语读物里的插画:一张圆顶礼帽形状的简笔画,其实画的是一条蟒蛇吞掉大象后的场景。热烘烘的阳光通过花朵的反射烤着她的脸,蟒蛇蠕动的身影在花丛中若隐若现,她能辨认出芳香中尸体的酸臭味。

        娜塔莉忍住喉头呕吐的酸意,她永远都看不到明天了,明天又和今天有什么不同,和昨天呢。她幻想一根针刺破自己的皮肤,彩色的墨水被注入身体,被取代的鲜血汩汩流出,神经里泛起久违的战栗。有那么一瞬间,为了得到这根自残的工具,她想她愿意下地狱。

        赫尔曼陪着她挨过黄昏后的最后几个小时。稻草黄的夕阳。交换过的香烟。虫鸣。鸟啼。娜塔莉不大记得他们是否重蹈覆辙——即接吻——了,不过她猜亲吻一副行尸走肉的体验必定是糟透了。

        她踩着星辰的时间表回到城堡。夜间的寒冷处处推搡着她。她跌跌撞撞,试图厘清现状:伊丽莎白死了。娜塔莉鼻子一酸。简离开了她,而她离开了雷古勒斯。她想他们每个人都活该。

        大礼堂的入口立着三个人影。娜塔莉随即意识到——今晚轮到她巡逻了。两个赫奇帕奇与雷古勒斯明确了范围,匆匆离开。娜塔莉站在昏暗的礼堂,望着雷古勒斯堪称清癯的面庞。

        他明亮的眼睛沉默了,随即转向地面。娜塔莉试图在脑海里唤起一些快乐的回忆,让自己恢复正常。不,不要他们之间的。她试图回想彼得堡,它彩色的尖顶、秋天的蜂蜜香气和沙沙作响的白桦叶。

        但它们不再是故乡了。她早就没有归宿了。她止不住自己想哭的欲望。她从来都不曾这样唾弃过自己,终有一日,娜塔莉·沃佳诺娃开始想念那些她曾不屑一顾的玩意。原来她曾经被如此深爱过,如此无忧无虑、如此清白。

        “娜塔莉,我想我们该谈谈…”雷古勒斯的眼神藏着不易察觉的关怀。不。娜塔莉摇摇头。她说不出口她荒谬的请求。没有人会明白。她只是想要被爱、被刺痛,她只是想感觉到痛。因为那是她与世界接轨的唯一途径,那是她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最终办法。

        娜塔莉退后一步,转过身离开了。

        月亮的清辉洒进回廊,娜塔莉踩乱了一格格的银灰色。她已经不是十五岁了,她不需要去避开舍友、跑进禁林,搂着夜骐的颈项再意识到,她是如此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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