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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雨兰


夏幼清死了。

        准确的说不知道夏幼清是否死了,但是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和死没什么两样。

        总之她正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管,还留有口气。

        医生已经在和她的家人谈论后世了。

        “也是,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滚下来,谁还能活着啊。”

        隔壁房间新分去的实习小护士睁大眼睛,向刚刚睡醒的病人形容着她的惨状。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她的脑袋都磕破了一个大洞,那血哗啦啦的流了一地,后来我们才知道,她是不小心从室外楼梯摔下去了,先滚了一层,结果她们学校不是搞装修吗,下面那层的防盗窗给卸下来了,正好有个断了的钢筋,这不……”小护士用手比了一下肋骨,“一下子就给穿透了。”

        小护士夹着病房册,一边给病人挂上点滴液,“我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可怕的病人呢。”

        一边的医生捏了捏血压仪,撇了她一眼。

        然而她并没有发现病人的紧张神态,反而还在滔滔不绝的聊个不停。

        “我听新分去手术室的朋友说啊,足足做了十个小时的手术才抢救过来,但我估计啊,是撑不了多久了。”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脸色被吓得发青。

        “咳咳。”医生想提醒她咳嗽了两声,却被小护士瞪了一眼。

        “碰!”的一声,病人的房门已被人撞开,樊木神色紧张的闯了进来,“夏幼清,夏幼清是在这儿吗?”

        “我在这儿。”

        她冲樊木招招手。

        暑假最后的几天,夏幼清如愿以偿的和樊木翟草考到同一个班级,学校为了鼓舞学子们的上进,把夏幼清树立为进步生典型,和优等生樊木一起被选中做开学前演讲,夏幼清激情满满地提前做起了准备。

        她今天早晨光化妆就用了一个多小时。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是所有人都说她比平常漂亮了许多。

        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是她第一次和樊木站在同一个讲台之上,还是代表面对全校师生,同学私底下跟她调侃,瞧你们俩,郎貌女才的一对儿。

        夏幼清哈哈的笑着打断对方,别开这种玩笑,小心让翟草听见不好。说完又思考回来,你说谁女才呢?分明是女貌!

        但是她心底却是有些得意的。

        离开学还差三天,夏幼清一大早便和樊木在学校里跟老师对稿子和流程。翟草也跟着来了,坐在台下不做声的看着他俩。

        下午排了两三遍之后,她和樊木便没了事情,翟草递给她俩一人一瓶矿泉水,三人坐在报告台边休息。

        因为高三重新分班,夏幼清想起上学期末,高二班级中的一盆风雨兰,一个暑假过去了都遗忘在窗台外边,她要去把它拿到新班级去。

        樊木也跟着起了身子,他说自己也有东西拉在教室,转头跟翟草说,楼上装修又脏又乱,让她在下面歇会着,回头到学校门集合。

        高二三班位于教学楼顶层,四层楼的最西边第一间,夏幼清和樊木想往常一样走上楼梯,却发现内楼梯被锁住了,学校暑假在翻修教学楼,到处都堆着装修器具和余料。

        二人只好换了外楼梯,三楼外楼梯上放着一些废旧的钢筋铁条,张牙舞爪的被仍在一边,堵住了路。夏幼清和樊木小心的别开那些一不留心就会被碰伤的筋条,爬了上去。

        那盆风雨兰是老师吩咐布置教室时,夏幼清在路边摊买的,原价十块,她一开始是打算买盆花中君子,但可惜去的晚,花基本上都卖完了,老板硬塞给她一盆这个,说这花好养活,别看现在像一盆韭菜,但等她开花的时候保准漂亮极了,夏幼清看了眼手机余额,就剩五块钱了,老板一咬牙,成交!

        夏幼清只好悠悠的抱着一盆长叶细枝进了教室。

        老师看着她摇了摇头,夏幼清,这次我们的教室主题是“最美的花”,你抱盆杂草进来干什么。

        夏幼清只得用老板的话搪塞过去:“老师,正因为它是草才好呀,风雨无阻都会开花,啥都不怕,它虽然不如玫瑰牡丹好看,但要比它们活的久嘛。”

        老师气的无语,只得不去理她的歪门邪道的辩解。

        夏幼清捧起它,一个暑假过去了,风吹日晒的,它没枯萎,反倒更加旺盛了。

        “老板没骗人,倒是真的好养活。”夏幼清站起来,转过身冲着樊木说。

        但她的身后,却只有的如同往常一样摆放着的课桌,和放假前被人画的乱七八糟的黑板注视着她。

        夏幼清拍了拍花盆上的灰,走回教室,樊木不在。

        她走出教室,走廊上空荡荡的。夏幼清把这一层的教室都探索了一遍,也没见到他的影子。

        她只好掏出手机跟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很快便在外楼梯处响起。

        “樊木,风雨兰拿到了,我们走吧!”

        夏幼清遁着声音找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楼梯上空无一人。

        夏幼清感到很奇怪,她刚才越是离楼梯越近,那声音就越小。

        是不是樊木刚才下楼去了?

        她又回头看了眼无人的走廊,一边下楼,一边再次拨通了樊木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覆盖了她的听觉。

        她迈开脚,踩在下一阶楼梯上,走了两步,却突然失去了重心,身子整个向前倾斜,不小心跌落下去。

        下面那堆被工人堆砌起地废旧的钢铁森林,正张牙舞爪欢迎着她。

        樊木没想到会是这样。

        夏幼清也没想到。

        她只是上楼拿个花,怎么就死了。

        她只是晚走了几分钟,怎么就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了呢。

        她躺在重病监护室里,怎么都想不通。

        那日午后四点多,樊木站在四楼的楼梯拐角处,哆哆嗦嗦的捡起夏幼清丢掉在地的手机,想要拨打120,他看着楼梯上的正在流血的夏幼清,抬起的手又渐渐放了下去。

        在四处透风的外楼梯上,夏幼清整个人外倒在一根铁棍之上,血从她的身下蔓延出来,像一条粗而扭曲的铁线虫,很快,它就变成了一滩扁平的血潭。她那盆风雨兰也跟着摔碎了花盆,花根带着泥土砸在一边,血染上了它的花叶。

        夏幼清只觉得她的那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她听见他说,对不起,夏幼清。

        他的声音像秋风般清爽,似有柳枝拂过她的心底深湖。

        夏幼清面朝下,她看不见他的面容,不知何时朝雾漫上了明眸,她的倒影在他的一波潋滟中,变得湿漉漉的。

        她的心像是握在他的手中,被痛苦的他紧紧的握住。

        从心房里渐渐渗出酸涩的汁液,咕嘟咕嘟的冒上了喉咙。

        她觉得自己是个笨蛋,她明明就该知道,那次的经历并不是梦。

        可是她却猜不到,那噩梦却真的成了真。她没有看清是谁在自己的背后推了那致命一掌。那人无声无息,她只顾得寻找樊木,根本没有在意别的东西。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跟自己说对不起呢?

        夏幼清觉得困惑,这种困惑让她的大脑更加缺氧,迷茫涌上了她的眼睛。

        “樊木!你傻着干什么啊!快点救她啊!”

        翟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哭腔似得,让夏幼清觉得自己的现状很糟糕。

        她想动一动翻过身来,可是连手指都没有劲。

        “你别碰她!”樊木在头顶上小声地喊。

        “她流血了!樊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也刚看见她!”樊木无力的解释着。

        “你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吗?”

        “我刚才只是走开了一会儿……谁知道她……她就不小心跌倒了……”在夏幼清的世界里,樊木没有了声音。

        岂止是他,她现在除了血管流动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夏幼清想翻个白眼。

        可是她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想跟樊木说,她不是跌倒,是刚才有人把她推了下来,傻木头一个,快点报警,说不定现在还能找到凶手……

        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听见自己喑哑痛苦的口申吟声。

        樊木透过玻璃窗朝里望去,夏幼清躺在重症监护士里,被大大小小的仪器包围着,只有显示仪上面跳动微弱的波浪表示着她还有一丝意识。

        他下意识里握紧了拳头。

        翟草坐在走廊上的凳子上,安慰着她的父母。

        夏幼清平稳的陷在白色的病床上,她觉得自己的思绪从来都没有那么平静。

        她很想坐起来问问他们,他们在案发现场时,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大概是一颗扣子。

        这是她失去重心前随手乱抓抓到的东西。

        那是可以找到杀人凶手的唯一证据。

        她还想跟警察谈谈她怀疑的人,比如黄毛,比如那个带毛线帽的人,比如翟草,比如……樊木。

        她不忍心怀疑樊木,但是他的举动总让她心生芥蒂。

        她的嘴动了动,没人看的到。

        她的眼球还在转动,没人在意。

        她想说话,可是有管子插在自己的嘴里,只有口水还没有停止分泌。

        她的意识还停留在身上,可是他们已经说她撑不过三天。

        她觉得人生从来没有这么痛苦。即使她根本感觉不到身上的痛苦。

        她在那张病榻上挣扎了整整一天。可是并没有人发现她。

        她现在累了。

        她忘了自己是个喜欢逃避的人,累了就睡,人生不就是用来享受的吗。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很多人,但只有一个人对不起她。

        樊木。

        她在心里愤恨的想着,如果不是他突然失踪,如果不是自己寻他,如果他的电话不出现在楼梯附近,她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

        他欠自己一个道歉。

        可是她还是想最后看他一眼。

        居然不是想见爸爸妈妈。她觉得自己有点自私。

        她看不见他,她也不知道,樊木在病房外,魂不守舍的看了她一天。

        虽然樊木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他,就算是他有了女朋友后,她还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好喜欢他。

        就好像自己上辈子欠了他一条命似得。

        孽缘啊孽缘,夏幼清想。

        没想到临死之前,她还是没能说出来这句话。

        樊木,你能听见吗。

        没有人能听见。

        因为她的心电图逐渐变成直线了。

        她意识消失之前,只听得铃声大作,医护人员们乱做一团,她撇见了被门外的樊木,也就是一秒,他便消失在门缝里了。

        妈的护士,救人都不看时候的吗,连说遗言的几会都不给她。

        她气的连手也从病床上上垂了下去。

        就这样,高三的夏幼清同学,在新学期还未开始的前三天,从四楼的楼梯上摔下去,摔死在三楼的平台之上,正直她暗恋樊木的的第三千三百三十三天。

        夏幼清出事后的三个星期,班级里没有人想念她,除了翟草,会偶尔的朝着空着的位置看上几眼。

        她……叫什么来着?新分到班级的人看着那个位置,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翟草。

        翟草不说话,只是朝外望去,窗外黑压压的一片,要下暴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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