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说完这句话，云航静静观察着沧月的反应。
未来的终极boss就在自己面前，不害怕是假的。
虽然对方现在毫无缚鸡之力，但等他力量恢复，只要他想，自己挨不住他半个巴掌。
想到这里，云航语气更加客气：“您需要考虑下吗？”
鲛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呆呆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情绪。
云航掌心湿润，有些紧张。
犹豫了一瞬，伸出手想拉他，结果鲛人被他吓得后退一步，神情惊慌失措。
他在害怕。
从出生开始，每个接触他的人都充满了恶意与捉弄，对他人的触碰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沧月面色变得惨白，低下头忐忑解释：“对不起，我，我只是……”
沧月害怕，云航比他更害怕。
他赶忙将手背在身后：“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你别害怕。”
安抚完对方的情绪，他尝试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你要和我回家吗？”
他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鲛人，神情期待。
这和沧月以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
没有嬉笑谩骂，没有出言讥讽，更没有拳头和长鞭。
浑身散发着柔和的气质，似乎怕吓着自己。
沧月指尖发颤，还是没有动作。
云航并不着急，努力释放着自己的善意。
他能理解沧月的顾虑，在沧月的过去中从未得到过任何善待，他无用且丑陋，怎么会有人愿意收留他？是否带着某种目的？
张叔追下来，听见云航的话满是不赞同，提醒道：“小少爷，这是遗弃城出来的流浪者。”
“那又怎么样？”云航十分坚持，回头反驳：“我喜欢他，我要带他回家。”
他和张叔对峙，没有注意到鲛人缓缓瞪大的瞳孔。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护卫队长率领下属走过来，神情严肃：“云小少爷，刚刚我们接到你们的呼叫，但被强制中断，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
“没有事。”云航打断张叔的发言，对护卫队长礼貌一笑：“一点误会而已，麻烦你们白跑一趟，辛苦了。”
“职责所在。”护卫队长客气说完才发现旁边的鲛人，他半眯着眼，借着灯光看清对方的面容后，语气顿时激烈起来：“是你，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他抽出腰间的电鞭，“唰”地一声，电流瞬间奔涌而出，雷蛇“滋滋”作响。
“把他驱逐出去！”
身上的疼痛还未散去，恐怖的记忆随之席卷而来，沧月浑身发抖，他挪动脚步想逃，但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对着护卫队呲牙戒备。
啪——
电鞭在空中甩出响亮的一声，朝他甩来。
沧月脸上布满了狠戾与绝望。
忽然，面前多了一道人影。
云航身子挺得如松柏一般，他挡在沧月身前，张开双手，维护之意明显。
护卫队长吓了一跳，赶忙收回鞭子，怒道：“云小少爷，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请不要干扰我们执法！”
云航不为所动，语气坚定：“你不能伤害他。”
护卫队长把鞭子拿出来的一瞬间，云航心跳都快停了。
这群人是真的不要命啊！
原著里，沧月就是在之后黑化的，如果让人受到委屈，那他拼命拯救剧情有什么用？
到时候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护卫队长冷哼一声：“这个家伙非常危险，之前在b区居住地攻击了人类，本已经将他驱逐到遗弃城，没想到竟然还敢跑来a区！”
云航扬起下巴，质问：“攻击了谁？受伤程度如何？怎么攻击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为什么没看见新闻？”
他一连抛出几个问题，护卫队长冷着脸色，却一个都答不上来。
然而云航死死盯着他，并不打算放过：“为什么不回答我？”
好半天，护卫队长才勉强开口：“b区一位女士被他吓到，如此丑陋的鲛人来到人类生活区本就不合理……”
“我没有受到任何惊吓。”云航收起双手，但没有从沧月身前离开：“他马上就要被我收留，住在这里理所当然。”
护卫队长明显生气了：“小少爷这是要和护卫队对着干吗？”
云航才不受他的威胁：“我只是在维护我的权益罢了，如果你觉得有问题，可以向上面汇报，或者通知我大哥，让他回来处理。”
护卫队长没想到云航竟然为了一个鲛人和护卫队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云航作为海之大陆食品集团最受宠的小儿子，有骄纵的本钱。
一个护卫队而已，上面不可能为了他跟食品集团翻脸。
果然，尽管护卫队长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但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
最后，护卫队长带着下属不甘离去，临走前忍不住狠狠瞪了那条鲛人一眼，低声谩骂：“丑陋肮脏的生物……”
但沧月被云航挡着，那道鄙夷的目光他并未能接受到。
沧月还是低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别墅前重新恢复夜晚的宁静。
张叔教育他：“小少爷，您刚才冲动了。如果您想养一个鲛人，明天我陪您去中介所仔细挑选。”
他并不在沧月面前避讳讨论这些，仿佛只是在商量换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然而云航并不听他的，看向惊魂未定的鲛人，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这次，他不再伸手去触碰对方。
云航有所顾忌，他害怕再次吓到对方。
他现在不敢在沧月面前留下哪怕半点负面印象。
可惜沧月没有回答他，云航只好转身自顾自往别墅里走，步伐放得很慢很慢。
没多久，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不着痕迹地松口气。
……
沧月静默地跟在后面，抬起眼睛小心翼翼打量前面的少年。
……他真的被人收留了。
这一切太过顺利，太出乎预料，太不真实。
想起刚才的对峙，沧月仍旧觉得想在做梦。
他被保护了。
怎么会有人保护他。
脚下的疼痛没有减轻半分，鱼骨碎裂给他带来的伤害十分巨大，人类、其他种族……都是让人厌恶的东西。
有时候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有能力的，可以摧毁这个世界，让每个欺辱他的人都匍匐在脚下，卑微求饶。
然而清醒后，却不记得那声音还说了什么。
沧月的目光落在少年垂落在两侧的手掌。
体力早在奔来人类居住地的路上耗尽，可现在似乎又有了点力气。
他忍着不适，快速往前走了几步。
云航听见声音，以为沧月是害怕自己将他丢弃，不着痕迹站在原地等了两秒。
而后，自己的幺指被轻轻地牵住了。
云航身形一顿，讶异地回头看他。
沧月的脸色依旧惨白，深凹的眼眶漆黑而惶恐，还有期盼。
手指在发抖，整只鲛惴惴不安。
但他没有松开，只是抖得更厉害。
这是他有史以来最大胆的举动。
云航抿唇，掌心再次潮湿。
反派boss拉着他，他根本不敢动。
同时也有点点想笑，但忍住了，沧月现在十分敏感，万一被误会是嘲笑就完了。
云航任由他牵着，没有任何动作，神色如常地继续往前走。
他的默许无疑给沧月带来了巨大的鼓励，手指被拽住的力道大了好多。
云航明知故问：“你叫做什么名字？”
“沧月。”
沧月自有记忆起就在流浪，后来被中介所救助，直到可以卖出价钱。
这个名字，是他第一任主人取的。
其实关于第一任主人的一切，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因为没过多久他就被抛弃，主人重新接回了一个漂亮、拥有美丽歌喉的鲛人。
只有沧月这个名字，被他记了下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了。
他重复了一遍：“我叫做沧月。”
“沧海月明珠有泪。”云航念了一句，然后说：“我叫云航，云朵的云，航行的航。”
想到什么，他又问：“识字吗？”
沧月“嗯”了一声。
中介所有系统的教学团和培训班，根据不同种族训练不同的天赋，这样价格可以卖得更高点。
他是中介所成立以来最大的赔钱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别墅前的花园。
张叔在身后提醒过两次，但云航不开口，沧月不松手。
指尖的温度似乎都热了起来。
别墅门打开，云航回头灿烂一笑，努力和他拉进关系：“从今天开始，你有家啦。”
沧月心头一颤，抬头望过去。
客厅内铺着柔软的地毯，茶几上摆着不知名的鲜花，整个厅内都带着淡淡的花香味。
沧月站在门口，赤着的脚上满是干涸的泥土和血渍。
张叔皱眉，对云航道：“我先带他去洗漱。”
然而沧月不肯松开手指。
云航感受到他的情绪，不敢让他受一点委屈，摇摇头：“不用，我带他上楼。”
一路上，张叔已经忍受许多，忍不住语气严厉，看向沧月的目光明显不善：“这样不合规矩。”
沧月又害怕又委屈地躲在云航身后。
云航立马护住他：“我就是规矩。”
他无比庆幸原主是个脾气骄纵的少爷，自己现在做什么都不奇怪：“你不满意可以去我哥那里告状。”
这位老仆人抿唇与他对视半晌，最终还是忍下去：“我去让佣人为他准备房间。”
云航得寸进尺：“要离我近点，隔壁最好。”
张叔：“……”
等张叔离开，云航立即把沧月带进屋内：“没事了。”
“嗯。”沧月低着头，黑发垂落，遮住他眼底的情绪。
云航的房间在三楼。
进了房间，地毯厚实，脚下触感异常柔软，连伤口都不是那么痛了，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上。
云航说：“你的房间还在准备，先进来歇一会儿。”
而后打开终端，呼叫厨房准备食物。
那边准备的很快，一份油炸小鱼干，一份海带汤，还有鱼籽饭。
佣人将食物放在门口便离开，云航端进来，放在屋内的小桌子上。
沧月小声道了谢。
“时间太晚了，家里没有什么食材，以后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让他们准备。”
沧月摇摇头：“已经很好了。”
过了两秒，又小心问道：“你要去忙吗？”
其实云航有许多事情要做。
联系医院，给鲛人准备洗漱的衣物和日常用品，要放洗澡水……
这些其实可以交给其他人去做，但云航更想亲自动手，他希望沧月能记得他的好。
他不确定沧月以后还会不会变成反派boss，如果没有就最好，如果不幸还是走了原剧情……
希望沧月能看在这些情份上，日后放他一条狗命。
还有和他哥报备这件事，至少不能让他哥从别人口中得知他收留了一个鲛人。
但现在，这一切都似乎不值得忙了。
云航坐在他对面，乖巧微笑：“不用的，我在这里陪你。”
沧月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而后慢慢用起食物。
云航松口气。
明明只是面对一个小可怜，可他脑子里满是最后大boss掐死他的模样。
沧月吃饭很安静，明明几天都没有进食，却不狼吞虎咽。
云航坐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真的只是单纯让他陪着，便用意识打开终端，进入购物网站。
找到非人类种族区，种族选择鲛人。
而后被琳琅满目的商品花了眼。
没想到鲛人数量不多，但卖给他们的东西倒挺齐全。
平价鲛人发膜，第二件半价？
不行。
怎么能给boss用这种东西。
特制限量鱼鳞保护液，大陆研究中心出品？
买，全买。
boss就该用最好的。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买东西当然不吝啬，云航眼睛眨也不眨在购物车添加了许多，直到系统提示他放不下了。
看着挤满的购物车，云航很满意。
他的诚意都塞在里面，希望大佬能感受到。
一口气结完账，选择即日送达。
“我吃饱了。”
云航关掉终端，看着面前空掉的餐盘，叫来佣人收走。
接着去准备洗澡水。
这栋别墅是云父云母特意为小儿子购买，三楼除开两间卧室，还有一个十分巨大的浴池，可惜云航不喜欢游泳，搁置了许久。
鲛人喜水，云航原意是想让沧月洗的尽兴一点，但在看见浴池的面积后果断打消了念头。
等水放满，天都亮了。
怎么可以让boss等。
最后，他把沧月重新带回自己房间的浴室。
资料上说，鲛人体质和其他种族不同，带温度的水或许会让他们不适。
浴缸里很快放满冷水，云航把洗漱用品拿下来，正想介绍怎么用，看见沧月满身的伤痕欲言又止。
室内灯光充足，沧月的身体比外面看得更加清楚。
已经不是可以用“惨”字来形容的了，全身上下没一处完好，有些鳞片无法控制浮现出来，可惜没有起到任何保护作用，大片脱落，留下血腥的味道。
这副模样，甚至让人无法想明白，如此脆弱的生物怎么熬到了现在。
沧月察觉到他的目光，神色黯淡。
他似乎想把自己遮起来，但破碎的布料又能遮住什么。
云航心里一咯噔，面色尽量保持如常，指着浴缸旁的一个按钮：“如果温度不适合，这里可以调节。”
然后演示了一遍。
他十分耐心，给沧月讲完注意事项，问他：“会了吗？”
“嗯。”
云航便不再啰嗦。
最后，他把洗漱的东西放回去，放了两条崭新的毛巾在置物架上：“有需要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出去时还细心地关好浴室的门。
半分钟后，浴室响起水声，云航继续站了一会儿，确定没有问题后才从浴室门前离开。
直到此刻，云航才松缓了一直有些紧绷的神经。
卑微航航，在线苟命。
他躺在床上，终端面板浮现在眼前，他看起之前搜集的关于鲛人的资料。
上千年前，鲛人原本生活在深海的巢穴中，他们拥有强大的种族天赋，例如无可比拟的美貌、魅惑的歌喉、强大的治愈力，还能滴泪成珠。
他们曾经是深海最强的霸主。
后来大海消失，鲛人失去了庇护所，种族能力退化严重，已无法独立生存，需要依附其他种族存活。
可惜因为海水极其稀缺，养一个鲛人成本十分昂贵，虽然现在许多鲛人已经适应在淡水生活，但会极大缩短寿命。
说不定今天养着还好好的，明天就没了。
这样的奢侈品，就算是有钱人也不愿意去当这个冤大头。
鲛人数量急剧减少，但无用的鲛人消失就消失了，反而给政府减轻压力，没多少人在意。
翻到资料最后一页，云航注意到两段话：
“根据记载，鲛人与伊神的种族关系十分亲密，传闻鲛人是战神伊神的后代，拥有十分强大而恐怖的力量，任何种族都无法与之对抗……”
他想起后面沧月的黑化，不知道是否与有关。
“不过这一说法未能得到证实，海之大陆也有不少鲛人存在，虽然少数拥有特殊能力，但体质和其他非人类没有太大的不同。”
关掉资料，云航开始思考。
自己留下了沧月，剧情已经改变，后续黑化的路线会消失也说不定。
这样想来，对方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也不像文中描述的那样可怕……
哐当——
浴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是东西碎裂的声音。
云航心头警觉，立马起身，火速冲到浴室前，紧张道：“沧月，出什么事了？”
浴室里响动好一会儿，就在云航考虑要不要破门而入时，浴室门被打开，沧月黑发湿哒哒滴着水，身上围着浴巾，面色不太好，垂着眼睛像个犯错的孩子：“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云航疑惑：“嗯？”
下一刻，沧月让开身子，浴室内的惨像暴露在他眼前。
厚实的浴缸四分五裂，残渣散落在地上，混合着泥水和血水，不少还溅到了墙上。
云航猜测，泥水和血水是沧月洗出来的，但这浴缸……
“怎么回事？”他问。
“我不知道。”沧月紧张地看着他，眸子漆黑，他抿唇道：“我洗完了，起身的时候撑了下浴缸，就这样了。”
这个浴缸，云航记得是原主母亲亲自挑选的，为最疼爱的小儿子，使用了大陆最昂贵最结实的材料。
而现在，却碎成残渣，连大一点的块头都找不到。
他看着满室狼藉，人已经呆了。
沧月神情顿时委屈下来：“你不相信我吗？”
凹下去的眼眶带着绝望：“我不是故意的。”
云航瞬间回神，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轻轻牵住他的手指：“我相信你，可能是这些东西质量不好，装修工人偷懒了，和你没关系。”
他仔细检查沧月身上有没有新的伤痕，神情担忧：“有受伤吗？”
沧月蜷缩了下手指，但云航捏得紧，并不能动作，他低声道：“不碍事。”
那就是受伤了。
云航观察了好半天，才在掌心处看见一道裂痕，因为和掌纹贴合，不仔细看并不能发现。
他立马找到了积极表现的机会：“我房间里有些药，先擦一些吧。”
沧月嘴唇依旧抿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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