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托付终身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春去秋来，转眼已是元佑五年秋。

        阳平关校场。

        “李二狗，你使劲啊！那么大的个子白长了！”

        “铁柱，顶住啊！对面撑不住了！”

        校场上人声鼎沸，叫骂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中间一块空地上，两对军汉分立左右，一场激烈的拔河比赛正在进行。军汉们赤裸着上身，全身肌肉鼓胀，面目狰狞，咬牙切齿，拼命拉着粗麻绳。双方旗鼓相当，局面一时陷入僵局。

        右边领头的军汉大喊了一句“倒！”右边十余个军汉紧握麻绳身体向后缓缓倾斜，身体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

        看见这一变化，左边领头军汉大喊：“兄弟们加把劲，对面不行了！”左边队伍继续加力，粗麻绳中间的红头绳缓缓向左边移动。右边队伍姿势不变，继续顽强防守。

        四五息后，左边队伍最后力气耗尽，队形出现一丝混乱。右边领头军汉大喝一声：“起！”右边队伍抓住这个时机，猛然一起加力，左边队伍拼死抵抗，无奈阵形已乱，很快败下阵来。

        “哈哈！我们赢了！”右边的军汉们高声欢呼，将领头的军汉高高抛起，庆贺胜利。

        眼前被抛起的军汉正是董青山，现在的他和两年前判若两人。个子长高了不少，皮肤黝黑，肩膀宽阔，肌肉发达，面部轮廓棱角分明，眼睛中透着坚毅。

        两年的时间里，董青山没有一天懈怠。每天坚持锻炼，打熬身体，跟着李荣基等人苦练武艺。现在的董青山身强体壮，弓马娴熟。

        董青山穿好军服，走到一个长相猥琐的军汉旁，伸出了手掌。那个军汉哭丧着脸把三两银子放到董青山手里。董青山拿到钱，道了一声谢，转身走出校场。

        看到董青山离去，猥琐军汉瘫坐在地上，大喊大叫着：“这下全赔光了！”

        董青山心情大好，刚刚赢了足足三两银子。作为一个上辈受过大学教育的好青年，董青山对物理知识还是有所了解，拔河比的是力气吗？不，拔河比的是摩擦力。

        董青山吹着口哨，没一会儿就来到了酒坊，阳平关的酒坊是朝廷官办产业，价格比别的地方贵些。

        董青山进门，把一两银子放到桌子上，对着小厮吩咐道：“把爷的账给消了，再给爷拿一坛女儿红！”

        董青山拎着女儿红，回到亲兵营房，屋里有几个亲兵正在闲聊吹牛，看见董青山拎着酒回来，纷纷凑了过来，李福义笑着说：“青山，今天怎么舍得买女儿红？”董青山笑而不语。李福义平日贪酒，手偷偷伸了过来，董青山连忙拦着，嘴里说道：“福义哥，明日不当值我们再喝。”

        这时，李德华从门口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青山，有你的信。”李德华将信扔给董青山。

        董青山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几个字——我命不久矣，有要事相托，望弟归。落款写着许安。

        董青山看完信，把女儿红放到李福义手里，急匆匆跑了出去。

        李福义看着董青山的背影大喊道：“那这酒哥哥可喝了！”

        董青山找李雄批了假，骑上军马赶往上水县。

        许家小院。

        许安躺在床上，亦如两年前一样，只是现在他形容枯槁，仿佛一具干尸。请来看病的郎中，摇了摇头，对一旁的许馨儿说了一句准备后事，便起身离开。

        许馨儿送走郎中，又返回房中，许安抬起干枯的手抓住妹妹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馨儿，大哥快不行了，这么多年家里全靠你照顾，我这个当哥哥的对不起你，你辛苦了！”

        “不幸苦，照顾大哥是应该的”许馨儿早已泣不成声。

        许安继续说着：“临走前大哥有几句话要说。董青山是个好孩子，当初爹救了他的命，他来报恩，这两年家里全靠他照顾。我看得出来，那孩子喜欢你。大哥想说，如果你可以，大哥做主将你许配给她，馨儿你愿意吗？”

        “馨儿愿意，全凭大哥做主。”许馨儿想到董青山，心里也是一片温暖。虽然董青山长得不好看，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这两年，董青山全心全意照顾她们家，没有半分作假，任谁都说他是个好后生。

        “这就好，这就好，我前几天已经去信，希望他能在我临死前，过来看一眼。”许安说完，再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董青山骑着军马，一路上狂奔，中间只短暂休息了两回，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了许家。

        进到屋里，董青山一把抓住许安的手焦急叫到：“大哥，你怎么了！”听见董青山的呼喊，许安笑了笑，声音比之前要响亮了不少。缓缓说道：“青山兄弟，我马上要不行了，临走前，有一事相求！”

        “大哥你说！”

        “我这一走，许家就剩下馨儿和月月相依为命，家里不能没有男人，我已问过馨儿，将她许配给你为妻，你可愿意？”

        “我董青山愿意！”

        “青山，馨儿从小就苦，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她！”

        “我一定好好待她，大哥你放心”刚说完，董青山就发现许安的手没了劲。摸了摸许安的脉搏之后，董青山掀开门帘，对着在外哭泣的许馨儿温言说道：“馨儿，大哥走了！”许馨儿冲进里屋，抱着大哥的遗体，放声大哭。

        董青山走到院子里，看着蓝天白云，久久无语。

        “青山叔叔，你来了啊！”月月站在门口，乖巧地喊道。

        这个时候不能让孩子进屋，董青山一把抱起月月，向着院外走去。月月七岁了，比两年前重了一些。

        “青山叔叔，我好像听见姑姑在哭。”月月趴在董青山耳边说着。

        “月月听错了，姑姑没有哭，青山叔叔带你去骑马。”

        “月月不想骑马，爹爹天天都在咳嗽，月月心疼，月月想去找草药，月月想治好爹爹的病。”

        董青山停下脚步，看着怀中这个七岁的孩子。

        一滴眼泪从董青山脸上滑落，然后一滴接一滴。

        “青山叔叔你怎么了？”月月抬起头，看着董青山。

        董青山把脸上的泪水擦去，嘴里说道：“今天的风大，眼睛有沙子。”

        在董青山的安排下，许安很快入土为安。

        第二天中午，董青山收拾着许家小院，许馨儿在厨房做饭。两个人就像一对小两口一样，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餐桌上，简单的几样小菜，董青山吃得香甜。许馨儿坐下对面，看着董青山吃饭，不时用筷子给董青山夹菜，只是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吃过午饭，董青山准备返回阳平关。董青山跨上马背，催动战马奔去。许馨儿看见董青山的背影消失，心中万分难过，关上院门向屋里走去。

        哐当一声，院门突然被踹开，董青山冲了进来，一把抱住许馨儿的娇躯，口中大声说道：“馨儿，我喜欢你，自从我第一天见到，我就深深的爱上你！大哥将你许配给我，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让你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

        许馨儿心中对董青山也早有爱意，可毕竟还是未经人事的小闺女，突然被董青山的动作吓到了，整个人有些懵，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推了推董青山，嘴里小声说道：“我也喜欢你，愿意做你的妻子，你先把我放开，我喘不过气了。”

        听到许馨儿的话，董青山赶紧放开怀中的妹子，满脸通红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激动了，激动了。”

        看着董青山的傻样，许馨儿嫣然一笑，宛如天使降临人间。

        董青山看见许馨儿的笑脸，整个人都沦陷了！直到几十年后，当别人问起他为什么那么爱自己的老婆，董青山都会说，那一天，她对我笑，笑得好美！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馨儿，我现在可能无法娶你。”董青山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青山，你说什么？”许馨儿有些焦急的问道。

        “我说我现在可能无法娶你，我现在只是个小亲兵，没钱没房，我想晚一点再娶你。我答应过大哥要好好对你，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拼出一片天。”董青山看着许馨儿，一脸真诚。

        许馨儿听到董青山的话，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从脑后拔出木簪，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而下，许馨儿将木簪交到董青山手中，微笑着说：“就算你什么都没有，我也愿意做你的妻子，拿好这根木簪，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董青山手紧紧握住木簪，一口亲在许馨儿的脸上，随后出了院子，骑上战马，大笑着离开。

        被亲了一口的许馨儿站在院中，久久失神！

        月月正在屋里睡觉，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迷迷糊糊就走了出来。看见姑姑满脸通红的傻站着，月月赶紧跑过去拉着姑姑的事，关心地说道：“姑姑，你脸这么快，是不是发烧了。”

        听到月月的话，许馨儿从失神中恢复过来，抱住月月走回屋里，脑中全是那个丑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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