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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最后的日出1


凌晨5点36分

        啊——!!

        窗外一声尖锐的叫声打破了程墨的梦境。

        程墨倏地睁开眼,他气喘吁吁的翻坐起来,惊恐的地扫向四周。

        没有男人,没有血迹,也没有刀……

        还好。

        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了,每次都是这个梦,每次一到这里就被惊醒……每次醒来的一霎那他都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窗帘动了一下。程墨抬起头。当他扫到玻璃上的时候。他头皮都炸了起来。玻璃上有个模糊的人影。他僵硬着身体,盯着那人影缓慢地眨了眨眼。玻璃上不甚清晰的眉眼也眨了一下。

        程墨低下头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那是他自己的倒影。他竟然被自己的倒影吓到!!

        程墨再次抬眼,阴鸷的盯着玻璃上的人影。那双浓墨般的眉眼也在盯着他。

        小时候,他们都说这眉眼像极了他的父亲,真好看。

        呵,好看?他满眼都是厌恶。他只觉得恶心。他深深的记得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在杀人时,是什么样的。阴狠又决绝。

        那双眼瞪着他,低声笑道“死吧,都去死吧。”

        程墨恶狠狠搓了把脸,把所有的愤恨和不甘都埋在手心里。

        ……

        程墨拉开窗,夏日夜短昼长,此时太阳已经有冒头的趋势,城市里昨天的路灯隐在地平线后的晨光里,显得那么微弱。

        他低垂的黑睫微颤了颤,轻声呢喃着“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

        滴嘟~滴嘟~

        在一阵红蓝闪烁的灯光下,一辆黑色的红标思域率先以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云澜雅苑小区外的街道上。

        俗话说不怕超跑911,就怕思域带红标。到底低调还是高调,有钱燥的还是炫的,谁也说不清。

        总之有钱是肯定的。

        车门打开后,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头利落的短发,眉眼清朗,端的是一副斯文儒雅的好相貌。

        这人身着烟蓝色的的衬衫外却还套着一件铁灰色的风衣,黑色的牛仔裤,脚踩一双黑色英伦靴。抬手间,手腕上一闪而过的绿芒,彰显了这人的不普通。手腕上戴着一块绿色的劳力士绿金迪手表,八十几万,那是普通人可望不可及的奢侈物件。

        总之,这人肯定有钱。

        这个男人微微扬着嘴角,抬手捏了捏眉心,仿佛没睡醒的样子。走路不紧不慢,整个人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他一脚跨进警戒线。一旁的几个民警神色不明的让到一边。

        “他也来了?”

        “案子交接给他们市局了,他谢非能不来?”

        “切,花枝招展的,来案发现场搞得这么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参加宴会呢。”

        “他不是一直这么张扬?”

        “嘘,你们小点声,人家可是刑警队一把手,小心他整你。”

        “了不得,还不知道这位置怎么坐上去的,我要有他那么有钱,我肯定在家做个少爷,来这跟我们抢什么饭碗。”

        “怎么做的不知道,人家也的确破了不少案子。你嫉妒啊?”

        “嫉妒啊,我要有个暴发户老子我得笑掉大牙。”

        “美的你。”

        谢非脚步不停,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早听腻了。有钱不过是个添头,又不是他谢非的错。

        “谢队!”

        一个民警小跑两步迎了过来。

        谢非笑着抬手握住民警伸过来的手“您好,我是林海市刑警队谢非。您怎么称呼?”

        “谢队,我是阳海路派出所的警员,我叫陈刚。”

        谢非拍了拍陈刚的肩膀“陈同志辛苦了,要不是你们到的及时,现场也不会保护的这么好。”

        陈刚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他是新来没多久,谢非的名声他也听过,他那帮同事都不愿来交接,他才硬着头皮上,但是感觉接触下来,也没传说中的那么乖戾张扬吧?看来也不是所有有钱人都一个样子。

        ……

        谢非转头看到路边蹲坐一位身着荧光橘马甲的老头。

        谢非挑了挑下巴问陈刚“这位就是报案人吧?”

        陈刚“是的,老师傅清晨打扫马路的时候发现一个人半靠在灯柱上,以为是喝醉酒的人,没想到是具尸体。”

        谢非看老头缩在角落里,抱着扫把,整个人有点恍惚,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手一直在哆嗦。谢非走过去,也蹲下身体,衣服拖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他也没在意。他瞧见老头马甲口袋里有个烟盒。他抽出自己的烟,点好递到老头眼前。

        老头愣了下神,过了两秒才抖着手接了烟,他吸了好几口烟才慢慢缓过神来。

        谢非“老师傅,你一般早上几点出来清理街道?”

        老头吐出一口烟,哑着嗓子“4:30”

        “那挺辛苦”

        “养家糊口,没办法。”

        “家里几口人啊?”

        老头说到家里,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一个老伴,还有一个8岁的孙女。”

        谢非点点头,继续问道“老师傅,每天都过来?你们这工作有固定区域安排吗?”

        “

        一周干六天,干好几年了,因为我住附近,领导照顾我,大部分都是安排的这一片。”

        “您今天早上到这里的时候大概几点?”

        “5点出头吧”

        谢非抬眼环视了一下周围的街道分布“您哪条街道过来的,来的路上或者到达后有发现周围有其他的人或者车辆么?”

        “西面那条道过来的,这夏天天亮的早,我也没看见其他啥人。就看见这么一个唉~真的是可怜”老头说着又瑟缩了一下,都不敢再往尸体的方向再多瞥一眼。

        谢非笑的温和“师傅别多想了,您这也算立了功了,多谢老师傅啊,回头再麻烦你跟着去局里再录个口供。”

        老头忙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谢非又递了跟烟过去,然后才站起身。他抬眼朝民警示意了一下,让他帮忙安顿一下环卫工人,随后谢非往另一边走去。

        谢非转脚走到尸体旁,祁东等人已经在做初步的尸检,二毛和黑子也在做痕检。

        靠坐在灯柱前的这具男性尸体,目测年龄在30岁左右,穿着一件黑色卫衣,从领口和衣摆处能看出里面还穿着一件蓝色格纹的衬衫,一双驼色的马丁靴,浅色牛仔裤。

        谢非眉毛微蹙,怎么这人这天气穿的比他还多?

        谢非抓了一只手套,抬手扒拉了两下尸体。尸体面部表情及其诡异,两边嘴角被人用利器割开,创口边缘不平整,像是被一个生了锈的刀硬生生拉开的两个口子。双眼大大睁开,可惜是被用牙签强行撑起来的,仰头靠在灯柱边上,瞪着前方,就像一个咧着嘴苦笑的小丑。

        法医主任祁东瞥了一眼谢非的手腕“讲究人,早上回去过了?”

        谢非笑着点点头“三四天没洗澡了,吃不消。”

        “洗就洗,还换表了?”

        “啧,祁主任眼尖呐,那不是得衬这身行头吗?”

        祁东嗤笑一声“行,反正你讲究人。”

        谢非爱表,众人皆知。

        谢非爱表到什么程度呢?谢非家里有一整面墙的手表。见过的人无不叹为观止,简直堪称奢靡。祁东第一次见的时候瞪着眼睛问他“小谢,你这一面墙,得抵得上一套大别野?”

        谢非只笑。

        祁东继续笑问他“谢非啊,一个月7500的工资,攒几年也不够买一块表?来干警察你图啥?”

        谢非总是眼神莫测,然后说“为爱发电吧。”

        众人听过都一笑了之。都当谢非父母发配他来体验生活的。

        二毛揣着相机跑到谢非面前“谢队,又一个小丑。本月第三起了,会不会是连环案件?”

        “先别先入为主,这只是看着像,而且这种被社会媒体过度渲染过的案子,不排除有心人的模仿作案。”谢非抬手止住二毛的猜测。

        二毛“这么像的我觉得还是同一个人作案的多。”

        谢非勾唇一笑“不好说,要说连环杀人么,起码迄今为止我倒是没见过这么密集作案的连环杀手,这种行为,简直是作死。”

        二毛看着谢非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里抖了下,完了,他们老大眼冒精光,精神抖擞,一扫刚刚的慵懒状态,又要杠上了。别人嘴里说的闲言碎语二毛都知道,但是他们作为谢非的身边人都知道谢非是个什么样的人。胜负欲强,强到可以拼命的那种。别的警察遇到难缠的案子,都头疼。唯独谢非,就像打游戏通关,浑身起劲。

        二毛跟谢非在部队认识,谢非当时就是个刺头,凡事爱较劲。都道他不懂人情世故,心里只有他自己。但有一次出任务,谢非冒着被炸的风险救了二毛。二毛从此对他改观。

        两人熟了以后二毛问过谢非“老大,你这家境,为啥选择当警察?”

        谢非先是沉默了一会,后开玩笑般说“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我愿为人间鬼厉,管他魑魅魍魉,我要世间无晦事。”

        二毛愣了半天也没搞太明白,憋了一句“高人!”

        谢非大笑。

        ……

        谢非抬手在二毛眼前晃了晃“回神,想什么呢?”

        二毛回过神,挠了挠头‘没什么,老大,你刚说啥?’

        “问你死者身上有找到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没有,干干净净。而且老大你也看见了,这周边都是铺的石路,也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痕迹。”

        “老祁,你这边呢?尸体情况怎么样?”谢非抬头看向面前那个吸着肚子费力蹲着的中年法医主任祁东。谢非笑眯眯的凑上前去,半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祁东的肚子“这又大了点,得有6个月了吧,祁主任什么时候休产假?让我好有个准备。”

        祁东被谢非说得一个岔气,一口气没憋住,肚子瞬间弹了出来,重心不稳,差点歪到在地上,二毛大笑。

        “嘁!起开,上梁不正下梁歪。别打扰我工作,真是懒得理你们。”祁东一句话把两人都嫌弃上了。

        二毛扭头看谢非,做了个耸肩的动作,谢非勾着嘴角笑。

        祁东说不理他们也只是说说,谢非等着他的尸检情况呢。他停了手上的动作后,开口把发现的一些情况告诉了谢非“尸体干净,干净的估计一滴血都没有了。你看没有尸斑,致命伤在脖子上,被扎破了颈动脉放了血,还有脸上被割开的嘴角,从创口看,和前两起非常相似,应该是同样的作案工具造成的。但还是需要回局里做更具体的解剖。还有一点”祁东迟疑了一下

        “怎么?”谢非眼睛一眯

        “看见这衣服上的深色痕迹没?水气印染的,这具尸体被冷冻过。”祁东看了谢非一眼

        谢非低头仔细看了几眼,然后了然于心“那这里就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嗯~冰冻的尸体更不好运输啊~”谢非捏了捏眉心,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他抬起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案发地是一片新建小区附近,这块区域处于林海市的东区,林海市的东区发展规划弱于西区。东区之前致力于工厂建设,近两年市里提倡环保和市环境改造,停了一片厂区。所以整个东区就是工厂,老小区,新楼盘的结合体。

        谢非现在所在地是小区云澜雅苑附近,这个小区就是近两年新建成的。这小区边上是一片年代已久的破楼,右边是一大片的待开发的工厂废地。从上面俯看,这十几幢新建的大楼就像一个崭新的创口贴。贴在这片陈旧冗杂的土地上。

        基于这片区域的环境因素,这两个小区的入住率不高,人员比较稀少。但这一片区域新旧错杂,整体人群的素质也难以判断。

        “二毛,死者的身份先摸清楚,查看一下周围的可用监控,除了第一目击证人,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可能看到过今天凌晨的情况”

        谢非正说着话,视线里出现一个清瘦挺直的身影。

        那是一个青年,很高,那身高在围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

        他身着简单的白t,白皙到透明的皮肤在清晨的阳光下透着柔和的光晕。头发,眉眼,似在洁净的宣纸上泼撒的墨,衬的皮肤更如细瓷般白净。

        他左手握着一杯咖啡,面无表情的站在人群外,看着警戒线里的那具尸体,眼神专注,仿佛周围的喧嚣嘈杂与他毫无关系。

        谢非微微拧起眉盯着看了一会,那人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眉眼看向谢非。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对上了谢非的视线。

        本是极致简约的黑白两色,但他抬眼的一瞬间,让原本的水墨显得格外浓墨重彩。虽然那眼神太过寡淡凉薄,没什么人情味。谢非还是忍不住暗叹一声,美人!

        谢非打量程墨的同时,程墨也在看谢非。

        程墨凌晨听到那一嗓子就知道出了事,他在窗口没看到案发现场的情况。走出小区门口才发现警察已经到了,他不便靠近。所以他远远的站在围观者里,瞥着那尸体的情况。

        没成想,这一抬眼便对上了一个深邃的眼神。

        这人眼神不像外表表现的那样随和斯文,犀利异常。且带着强势和攻击性。程墨心里暗自琢磨,是个难缠的人。

        谢非还在打量程墨,目光放肆毫不掩饰。

        程墨叼着杯沿,也盯着他,然后轻轻勾了一下嘴角,若有若无。

        谢非一愣,他在笑?他在对他笑?

        谢非刚想再看仔细,耳边传来二毛的声音。“老大?谢队!!谢公子~~”二毛在谢非吼了一声

        谢非猛的回过神来,瞥了二毛一眼“鬼叫什么?”

        二毛一脸委屈“我不叫您能听见么?你在看什么呀老大?”

        谢非无视了二毛的表情“看十点钟方向白衣服那个人,有点面熟。”

        二毛茫然的看过去“面熟?谁啊?老大你一脸盲,能面熟的少有啊。”

        二毛左右张望了好几圈也没看到符合谢非描述的男人。谢非也跟着转回头,那青年已经消失了。

        二毛还在追问“老大,到底哪个人啊?白衣服的好几个。”

        谢非皱了皱眉“没事,收工回局里吧,抓紧后面的侦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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