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棘手
“炎夏初荷，蝉鸣蛙叫，亦多蚊虫，燃艾以熏之，遂静。”
晚上林如海回来的时候贾敏伏在桌上睡着了。他走上前想将人喊醒，晚饭还没吃呢，得等吃了晚饭再睡。
结果一走近便看到贾敏在纸上随意写的这句话。
林如海忍不住勾了嘴角，他自是知道贾敏夏日里最烦的就是蚊虫叮咬了。他说怎么今日一回营地就闻到一股艾草的清香，这清香连带让人心都静了不少。
他看着贾敏应趴在桌上露出的那截被粗布衣裳磨红的手腕，心中疼惜，敏敏跟着他来这通州，实在是受了许多苦。
这几日敏敏与百姓们同吃同住，每日生火做饭，与伤员换药一类的事她总是亲自上阵。偶有闲暇时便坐在人群里与大家随意的聊聊天。原本夏日里最爱穿的薄纱衣裙也换成了普通的粗布衣裳。
敏敏对他说，发生这样的天灾，大家都恐慌不已，但灾难总有过去的时候，而渡过灾难的过程需要勇气。
她每日笑着与大家一起做的这些琐事、杂事，看似好像没做什么，但在做的过程中，就已经把渡过难关的勇气从她这里，一点一点渡给大家。
就像林如海每日都随搜救队一起出去救人，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那指挥，也是大家的主心骨。
越是在这样艰难的时候，越是需要心定的人，把大家的心也定下来。
因着如此，这几日敏敏比他还辛苦。他白日里太累，回来熬不了一会儿就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敏敏见状，便催着他去休息，很多公文都是敏敏帮他处理的。
等他早上醒了，敏敏也已经早早起来去做饭了。可以说是这营地里睡得最晚，起得最早的人了。
今日估计也是累极了，所以这会儿才伏在桌上睡着了。
“敏敏，醒醒，咱们先吃完饭再睡啊。”
林如海伸手狠心地晃了晃熟睡中的贾敏，这会儿还早，若是不吃饭，晚上该饿了。
贾敏本来正在梦里与周公下棋，突然感觉到有人喊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敏敏？”林如海轻唤了一声。
“嗯。”
贾敏下意识的地回道。她睁了睁眼，发现眼前的这张大脸是林如海，便皱着眉，闭了眼，把头转向另一边，想接着睡。
她最烦别人吵她睡觉了！
林如海见贾敏跟他闹起床气，无奈地笑了笑，绕到另一边，又唤了几声敏敏。
贾敏闭着眼，听见林如海不停地唤她，总觉得林如海就是个大号的蚊子，吵死了，但是又不能一巴掌拍死！
“别叫了，再叫我就拿艾草熏你。”
贾敏猛地从桌上直起身，面露不悦地说道。
“好好好，我不叫了，那敏敏现在可以和我一起去吃饭吗？”
林如海举起双手，委屈巴巴地说。感情敏敏把他当成大号蚊子了，还把他贴心的叫醒服务当成了蚊子的嗡叫。
看着林如海那委屈巴巴，小心翼翼撒娇的样子，贾敏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原本被吵醒的起床气也散了。
她伸手环住林如海的腰，把头靠在他的怀里。
“怎么了？”林如海回抱住贾敏，轻声问道。
没怎么，贾敏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她就是想抱抱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一会儿。
林如海见状，便也没说话。
他知道的，这几日，他的敏敏太累了。
二人就这样温存了好一会儿，结果林如海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
“我说呢，老爷这哪是怕我饿了，这是自己饿得不行了才想着叫我一起去吃吧。”
贾敏起身，捂着偷笑，还不忘挖苦林如海。
林如海也没想到原本这样甜蜜恬静的时刻，被他一声突兀的肚子叫给毁了。
“咳咳，好了，去吃饭吧。”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生硬地想转开话题。
贾敏见林如海脸都红了，知道她要是再打趣下去林如海面子该挂不住了他家老爷脸皮最是薄了。
“嗯，去吃饭，走吧。”
贾敏忍住笑，牵起林如海的手，拉着他去吃饭。
两人刚一出帐子，便碰到了一脸沉重向他们走过来的郭仲景。
“敏丫头！”
郭仲景离他们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喊了一声。
二人见郭神医面色凝重，相视一眼，心中都咯噔了一下。
能让一个医者露出这样的表情，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先生，出了什么事？”贾敏皱着眉，担忧地问道。
“敏丫头，我午后来时发现许多病人都在发低烧，因是伤口感染导致的，我原本开了退烧的方子给他们喝了，但是现在烧不仅没退下去，还从低烧转成了高热。”
“那怎么办？”
贾敏预感郭仲景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很棘手。
“要将坏死的手脚截掉。”
“他们的伤口感染是因为原本一边伤口截面已经坏死了，就算绑在一起上了药也不会再重新长起来了。”
“骅儿跟刘讷还是没有什么处理外伤的经验，才犯了这样的错。”
郭仲景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样的办法很多人难以接受，可比起一条腿和一只手，活下来才最重要。
“我明白了，村民们那边我去说，人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贾敏握紧了林如海的手，“您放手去救人，其他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爹，对不起。”
郭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红着眼眶说。她刚刚回来就听到他们说她爹来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她这两日诊治的病人好些都陆续发起了高烧。
“不怪你，你急救的手法没错，只是缺少了治外伤的经验。”
“敏丫头，你将这两个帐子的收拾出来，按着上面的要求将帐子收拾干净，越快越好。我治病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郭仲景递给贾敏一张方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式各样的要求。
“好，您放心，我这就去办。”
贾敏接过单子，便着手去准备。
救命的事，不能耽搁。
很快，天色就完全暗下来了。
营地里点起了火把，两个帐子里灯火通明。
帐外哭嚎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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