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11、
尽管预料到程序会很复杂，但实际情况比预想的还要麻烦很多很多。
孙鹏海被带走调查后申请了暂时休课，他没来找你求情，你很是松了口气，但周围总有人对你指指点点，那些声音不大，细细碎碎的传进你的耳朵，让你几乎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老师讲课上。
室友面色难看地告诉你，是孙鹏海的朋友在校内散播谣言，说你吊着他不肯确定关系，他才发疯的。
你直接一句国骂脱口而出。
神经病！事发之前你和孙鹏海见面的次数两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吊他大头鬼吊！
老房子侦查完之后，你仔细检查了自己的物品，一样都没少。入室盗窃的罪名只能被搁置。
换完门锁之后你打算回去住，学校闲言碎语太多，刘柯太啰嗦，回家你一个人更清静，偶遇沈翊的时候还能一起约个饭。
——这只是你设想的完美局面。
短短两天，孙鹏海的母亲从老家飞过来，找到学校，拉着他父亲跪在你面前，求你放过他们可怜的独生子。
她痛哭流涕，求你放过她的儿子。孙奇峰尴尬地站在一边，既没有求情，也没有看他老婆。
还好刘柯来接你放学，你才得以逃开。
刘柯脸色沉郁，大概也是被孙家夫妻的做法气得不轻。
“老孙找我道歉，我没理他，”刘柯说，“说是儿子没管好，偷了他的钥匙，喝了酒一时糊涂跑到你那儿去。”
“那天晚上本来有活动。”你木着脸，把对警方解释的时间线捋给他听：“外联部领头弄了个春季联欢，有一些企业的老总过来，部长叫我去做礼仪小姐，名单上有我，我没去。”
“孙鹏海估计以为我那天晚上不在家，实际上我回去了，他开门进去那会我正好跟沈翊吃饭去了。”
刘柯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收紧。
“如果你没出去……”
如果你没出去，被一个“糊涂”的成年男性闯进家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鳖孙。”刘柯咬牙。
你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没把学校谣言的事告诉他，这大哥脾气不好，你怕他高血压上来厥过去。
考虑到孙奇峰知道这边的确切地址，怕夫妻俩上门闹事，刘柯不许你回去住，你只能在他家和学校宿舍二选一。
“……宿舍吧，学校人多，比较安全，我回去搬点东西。”你选了后者。
刘柯没再劝你。
一路无话。
到楼下，你戳了下电梯按钮，没反应，又坏了。你耷拉着肩膀，无力地蹲下去，埋起头。
好烦。
烦死了。
“在扮演蘑菇吗？”头顶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抬头看他。
沈翊背着光，微微躬身看着你，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柔和，好像世界上没有事能让他变得急切，他永远胜券在握，不骄不躁。
可是他此刻眼神里有显而易见的担忧，对你的担忧，你甚至觉得惶恐——怎么可以把自己的不快乐沾到别人身上呢？
“小鱼？你这两天怎么没联系我？”他怕惊扰到忧郁的蘑菇，轻声问道。
那些在亲人面前说不出口的委屈涌上心头。
你没忍住，嘴角狠狠向下压。
“沈老师……”
12、
烧烤摊烟熏缭绕，你狠狠放下啤酒杯，酒花摇晃四溢。
“我吊着他？！”你不敢置信地重申，“他？！他谁啊！”
沈翊喝茶似的嘬着可乐，这已经是烧烤店最清淡的饮料了。
你痛苦地捂脸：“我活了二十年，审美从来没被这样质疑过。”
沈翊“扑哧”一声，“所以你就在emo这个？”
你抬头，理所当然道：“那不然呢，难道我要为他年迈的爸妈难过吗？还是为他不知内情就传播谣言的朋友难过？”
你捧着心口，忧郁地开口：“如果我的审美被质疑，那么我的灵魂，我美好的品格都会消失……”
插科打诨你一向在行。
沈翊歪头看你，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我还担心你会忙不过来，是我小看你了。”
你哼了声：“这就是你不联系我的借口吗？”
话一出口，沈翊一愣，你也一愣。
你居然跟他撒了娇……
你又喝了一口啤酒，把慌乱压下去。
“抱歉，”沈翊直起身子，非常诚挚地解释：“最近局里有个大案子，我一直在加班……”
警察都很忙，你比谁都了解。这两天你们除了简单的“早安”、“晚安”就没有聊过别的，好像那天晚风里的熟稔和亲昵都是一场梦。
酒意上头，恼意回笼，你手背贴了下滚烫的脸颊，假意给自己扇风。
“警察是很忙的，”你绞尽脑汁接他的话，“我理解，我父亲也是警察……”
你大约是喝多了，竟然说起他的事情。
沈翊放下杯子，手指摩挲着杯壁，问道：“你是说，你的生父？”
吐露心声比想象中更加容易，你扬起嘴角，举起酒杯朝他眨眼：“他是个刑警哦，跟你一样。”
沈翊的喉头滚动，你又喝了一口啤酒，微醺的状态让你对他的情绪感知变得很弱。
“刘柯说的没错。”你突然提起你的傻哥哥，笑着道：“我小时候很怕黑，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我才六岁，他俩一吵架我就关着灯缩在被子里，听他俩吵个没完……时间久了，就觉得黑布隆冬的地方都很可怕。”
和刘家父子组建起欢声笑语的新家庭后，你仍然怕黑怕了一阵子，再后来，年岁渐增，那种蜷缩在黑暗里的孤独感便离你远去。
你端酒轻碰他的可乐杯，“你呢，沈老师。”
沈翊似乎有些愣神，他“嗯？”了声，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指的是他的过往。
你托着下巴，清醒的时候绝对不敢这么直勾勾地看他，但现在仗着酒，你可以装糊涂。
“沈翊，你的年少轻狂呢？”你问他，“方警官说你以前是搞艺术的，后来为什么选择做警察了？”
靠海的地方傍晚微风熏人，他额前的头发被吹起，你想都没想就抬手将它们拨正。你的动作太慢，以至于沈翊看向你的时候，你的指尖还停在他额头上。
“因为我做了一件错事，”沈翊看着你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你心里，话也全是说给你听，“那件事导致一个好人被害。”
“一条人命因为我而消散，我需要找到害他的人。”
他接住你垂下来的手，轻轻握住你的手掌。
“小鱼……我……”
你心脏砰砰狂跳。
手机铃声猛地响起，你吓了一个激灵，赶紧接起电话。
是派出所打来的。
“是裴同学吗？关于孙鹏海猥亵一案有了新的情况，需要你到派出所来一趟。”
你看了眼时间，下班点早过了，沈翊就坐你面前呢，怎么会突然叫你去派出所。
“……好的，我现在立马过去。”
挂完电话，你还没开口，沈翊便拿起你的包。
“走吧，我陪你去。”
怦然心跳的感觉还回荡在胸腔，你难得害羞了一把，抿嘴点了点头。
13、
情况再一次升级。
孙鹏海的母亲带着他到警局抗议，声称你和孙鹏海是恋人关系，说你报警是故意陷害报复。
“家门钥匙是她自己给我儿子的！”几个小时前还在你面前下跪痛哭的孙母拍着桌子，气势汹汹，“不然小海哪来她家门钥匙？！”
孙鹏海坐在他妈身边，头垂下去像个鹌鹑。
你环着手，冷脸看她撒泼，心里气得要发疯，但想到沈翊在这，他是警察，有他在仿佛给你为了定心丸，你的气稍稍灭了些。
沈翊忽然抓住你的手，你不解看他。
他捏了捏你的手背，轻声：“没事，她在撒谎。”
啊……你当然知道她在说谎，可是这跟握你的手有关系吗……
“这位阿姨，”沈翊转头向孙母质问，“你说孙鹏海的钥匙是裴俞给的，你有证据吗？”
孙母视线不虞地上下扫视他，冒出一句：“你谁啊？”
那蔑视、不屑的眼神点燃了你的火药桶。
你直接炸毛：“你管他是谁？！管管你自己吧！知不知道作假口供是犯法的！”
孙母拍桌子道：“我儿子亲口说的！钥匙就是你亲手给的！”
“放屁！”你的涵养被气飞到九霄云外，指着孙鹏海道：“老房子的装修钥匙在你爸那！分明是你偷来的！”
沈翊拉住你，不让你把手指怼到那个鹌鹑脸上，你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上，沈翊敲敲你的手背，你不明所以地看他。
沈翊靠过来，将嘴合到你耳边，“估计是律师给他出招了。”
说话的气流吹得你耳根酥酥麻麻，你从来没有和异性有过这种距离的接触，一时间半边身子都有点发麻。
你大舌头：“什…什么招？”
沈翊：“把刑事案件模糊成情感纠纷。”
你瞬间沉默，脑子里蹦出很多类似的新闻案例，如果真的被这母子俩模糊成功，那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孙母对着办公室的玻璃隔断大声诉苦：“我都不知道你们怎么审问我儿子了！是不是逼供了？！他为什么承认那些事？他根本就没做！”
时间是晚间七点，警察几乎都下班了，只留下几个值夜班的在外面，为防止孙母撒泼胡闹，小方警官就坐在靠门口的工位，他挥了挥手，示意你们继续聊，完全没有进来插手的意思。
估计是沈翊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沈翊起身，示意和你调换位置。
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出于信任和依赖，你没多做思考就让开了位置。
只见他坐下后，朝对面的孙鹏海伸出手。
“孙鹏海同学，你好，我是小鱼的男朋友，我叫沈翊。”
你心头一跳。深觉最近的生活无比刺激。
莫名其妙被人闯进家。
莫名其妙喜欢上一个警察。
莫名其妙的这个人自称是你的男朋友。
你深吸了一口气。
孙鹏海不吱声，沈翊放下手，冲他微笑，那笑容有些说不清的挑衅意味。
“你见过我的，那天晚上，我和小鱼约会回来，你从她家冲出来差点把她撞伤，幸好我抱住了她。你还记得，对吧？”
从头到尾没有吭声的孙鹏海终于缓缓抬头，幽暗的目光死死盯住沈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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