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破碎之弦
“地母神的眷者”是对方自呈的名讳，实际这片大陆上从未有过【地母神】这一神格。
温和的女性没有介意他人的质疑，只是笼统地解释，自己来自于一个信仰大地的教派，只是掌握了特殊的神力。
不管信仰什么都是他人的自由，在瑟尼芬只在意音乐和演奏。
与她无人所知的来历不同，女性的力量却异常强大，强大到人们甚至怀疑，也许真的有【地母神】这样一位存在，赐予了自己的眷者神明的祝福。
这位眷者能够操纵大地作为自己的乐器，没有限制，无论身处何地。
以大地为弦，演奏慈爱的诗篇，“地母神的眷者”近乎碾压，给予了所有对手最包容的救赎。
直到进入四强，她遭遇了“魔女之徒”。
“冰蓝领域的王女”狄亚娜以绝对高傲的姿态拒绝了这位眷者的悲悯。
她颠覆了她的强大，用近乎仇恨的恶意。
这场比赛不如之前那般充满了和谐友善，狄亚娜甚至毁坏了这位眷者的乐器，用极为暴虐的手段。
比赛结束后，气质温和的女性无力而凄惨地瘫倒在地，她的身周遍布着破碎的“大地之弦”，眼眸紧闭流出血泪。
她的本源被打碎了，原本堪比祝福的神力黯淡无光，只剩下星点般的碎片游离不散。
在此之前，没人想到演奏大赛会出现这般可怖的景象，这不过是一场音乐的比拼与交流罢了，根本不会涉及参赛者的生死。
场下的观众有些慌乱，而半空的贵客却都漠然无声，这点伤势对于他们司空见惯，并不值得倾注眼神。
唯有比赛的胜者，狄亚娜，面带厌恶地缓缓解释，冰冷的声线中还未褪去凛冽的杀意。
“演奏就是演奏，不要妄想用那独特的神秘多管闲事。我的音乐或者乐器都不需要他人的怜悯，你的弦简直僭越！这是对你侮辱响乐之名的惩罚。”
大部分人都没有听懂这位“魔女之徒”的言下之意，唯独半空的强者当中有人若有所思，隐秘地向着那位眷者投去注视。
诡异的安静中，赛后的舞台上突然长出一棵神秘的卷木，“银冠精灵”斐南利迩从中出现缓缓降落，用自然之力一边治愈伤者，一边向着狄亚娜回道。
“无论她做了什么到底只是演奏，狄亚娜阁下你这样做实在太过了，瑟尼芬的音乐盛典不该出现这样的惨事。”
即便面对银冠精灵，冰蓝领域的王女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高傲，她是瑟尼芬国主的爱徒，理所当然代表了一部分权威。
“这是她的演奏招致的后果，也是我之音乐的回应，瑟尼芬是音乐之国，一切都由音乐抉择，赫曼洱的精灵，你别搞错了。”
斐南利迩没有继续回应这句话，而是担心地看向地上的伤者。
原本撕裂的皮肤已经愈合，连血泪都不再流淌，可是身周破碎的琴弦却再也无法修复，只是颓然断裂，如同破烂一般。
“……精灵阁下，谢谢你，但是请别白费力气了，狄亚娜阁下的演奏摧毁了我的本源，我已无法再凝聚出大地之弦了……”
女性悲伤的话语不算太响，听到的只有在场的三人以及听力出众的强者们。
哦，对了，还有一直释放着“幻想流线”的格琳妮。
还没等斐南利迩做出什么反应，他的身边一个幻想的身影突然被红白虚构出来。
“幻世的奏者”不知何时来到了赛场上，加入了对于伤者的治疗中。
格琳妮眼见精灵无法处理事态，这才操纵自己的幻影现身，除了对这位受到魔女波及的不知名眷者有所同情外，还有一些对于她神力的好奇。
不过在场的众人却不知道这点，只以为她和斐南利迩一样，是来路见不平的。
狄亚娜看到自己的“暴行”一下子引出了两位选手，不禁气极反笑，傲然地说道。
“呵……大家还真是乐于助人，面对对手也如此友善，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听她的，别白费力气了，我斩断的是音乐本身，她以后再也不可能奏乐了。”
然而话音刚落，红白的流线就通过女性的身体缠住一根破碎的琴弦，轻轻拨弄了一下。
温柔慈爱的弦音再次轻鸣，即使仍旧虚弱，却也展示出了恢复的可能。
斐南利迩和眷者意外地看向幻影，惊讶于她的神奇，在场唯有狄亚娜愣了一下，随后心中升起了难以言喻的尴尬。
她的话才刚刚说完瞬间就被现实反驳，太过高傲的态度反而显得颇为滑稽。
可是事已至此也没法把话收回去了，幸好刚刚的声音不大，听到的几人都专注于疗伤，没什么反应，这让狄亚娜松了口气。
不远处的半空，原本有些意兴阑珊的悠莱陡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幽深向红白幻影看去。
她对狄亚娜的演奏效果毫不意外，是她让她无需收敛的，即使斩断了对手的“音乐”，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此时的发展却出乎了她的意料，杀死音乐的魔法是她教给狄亚娜的隐秘，她从未想过会有人能够修复这种伤痕。
眼前的场景颠覆了她的认知，一位魔女的认知，悠莱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能超出自己的预料，在音乐方面。
此刻的光景瞬间让她生出了一种失控感，来自灵魂的感应转瞬即逝，让她抓不住预感的来源。
眼前的红白幻影一时间似乎有些朦胧，让她隐隐感到一丝怪异，可是身为魔女的强大让她忽略了这种异常，或许是对方的气息太过飘忽了，实在让她提不起戒心。
陷入自己思考的悠莱不会知道，半空当中还有一个人，与她同样感受到了预感。
富丽神秘的王座上，模糊的面影微微凝滞，下意识地看向了观众席。
雷媞瑟丝不是没有注意到红白流线的异常，可是那只是表象，以她的位格，能够直接感应到命运的源头。
可是她的眼神只是追溯到观众席，之后的身影却看不清了，魔女的存在本就扭曲得独一无二，即使是她也无法一眼从迷雾中窥见真相。
即使是神也不行。
悠久的第一魔女却毫不在意这种无知，只是微微一笑，仿佛得到了答案。
虽然不知道对方真身为何，可是这场盛典的结局她却已经看清了，毕竟悠莱和芮涟都是她无比熟悉的孩子。
伟大的王冠安静高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现。
她预知了一切，却只是任由命运按部就班，走向早就注定好的结局……
……
赛场上，“幻世的奏者”终于用流线接起了每一根弦，帮助“地母神的眷者”修复了本源。
虽然仍旧虚弱，可是她的神力还是再次完整了，不会留下无法演奏的伤。
广袤的大地之弦肆意伸展，遍布整个赛场缓缓弹奏温和的乐曲。
狄亚娜全程都没有阻止，只是看着。
因为“银冠精灵”斐南利迩说了，这里是音乐之国，一切都是音乐的抉择。
她能毁坏乐器，别人自然也能修复乐器。
此时的魔女之徒，心思却已经不在那位惹怒她的眷者身上了。
她的目光沉着而凝滞地停驻在红白交织的身影上，正好对上那起身回眸的面庞。
“幻世的奏者”，虚构的琴键。
“冰蓝领域的王女”，透明如海的乐音。
两位乐器相同的乐者，此时似乎短暂地目光相向，不由自主迸出火花。
就在此时，小提琴般的嗓音突然响起，悠莱发话了。
“两位晋级决赛的选手，不要心急，明天就是大赛终日，也是缪卡娜的祝福最圆满的日子，你们的胜负会在那时决出。”
“现在还请按耐一下吧，最完美的演奏也需要最合适的时机，不是吗？”
话语未尽，红白的身影已经散去了，仿佛并不在意周遭的一切。
另一边，气质高贵冰冷的少女也悠悠一礼，转身离开了赛场。
她的师父说得对，此时并不是最佳的场合。
她们的胜负就在明天，无论对手如何，她都会用最完美的演奏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
到时候她会让所有人知道，她才是师父之下最出色的乐者……
格琳妮回到旅馆后，等到大家睡去，这才找了个机会偷偷溜进了星体空间。
明天就是决赛了，她当然要做些准备，用来应对未知的意外。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检查下之前的收获。
只见少女在繁星的倒影下用“幻想流线”覆盖了自己，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红白丝织的圆球，里面正包裹着几根破碎的大地之弦。
这是她在帮忙修复时留下来的边边角角，格琳妮本身就对那种莫名的神力有些兴趣，有这种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许久没有浮现的桂妮娅此时也从星空当中具现出来，好奇地看着格琳妮手中的丝弦轻声问道。
“这种感觉好奇特，明明是这个时代的信仰凝聚，却隐约带着古老的味道，格琳妮，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一个自称地母神眷者的选手所使用的乐器，这个神明我从未听说过，桂妮娅，你认识吗？”
“嗯？地母神？没有听说过呢……这片大陆上似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格，也许只是人们编造的神明。”
不知为何，格琳妮却不这样觉得。
编造的神明只是一种信仰，没有实体，也不会太过强大，而这位“地母神的眷者”与常人相比似乎不太一样，神力当中隐约带着一股悠久的特质。
不过这种特质太过轻微了，格琳妮不知道这是瑟尼芬的“魔法之音”规则下生出的异变，还是仅仅因为不熟悉对方所产生的错觉。
得不到答案的事只能暂且搁置，格琳妮只是冥冥之中有所预感，本能地撷取了一段“大地之弦”，也许未来不知何时会有所用处。
检查过收获后，接下来就是做准备了。
格琳妮思考着这几天比赛下来在音乐方面的感悟，思考着曾经魔法对战的经验，思考着前世与现世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的脑中灵感喷涌，漂浮在桂妮娅身边不自觉地拿出纸笔，谱写出一首首宛若原型的乐曲。
少女跳动的心脏中，“魔女之种”静静泛出微光，缠绕上红白丝织的纱布，为还未奏响的乐音赋予神秘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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