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十九端了茶水点心进书房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靳澜正好写下最后一个孩子的名字。
“立侍说女君今日没好好用饭，特意让奴送来。”十九将茶水和点心放到靳澜面前，看着她一脸疲惫，手脚动作愈发轻了。
“等下。”靳澜喊住要退出书房的十九，“有件事我想了有些日子了，还是要问问你的想法。”
十九心中诧异，面上却依旧是平日里那副看起来波澜不惊的样子，低眉轻声道：“女君请问。”
“你在进方府前叫什么名字？”
十九有些不解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还是回答道：“奴母家姓温，没起名儿，就胡乱着叫。”
“我想着你如今是靳府的人，再用方府的名字不好。你可有什么中意的字吗？”靳澜听到这个答案，微微皱起眉。
尤其是在她看见府内那些奴隶的名单之后，靳澜更觉得这样排序出的名字不太尊重。
旁人也就罢了，十九却是她身边的贴身小侍，邵立侍身边的小侍还都有名字呢。
“奴不识字。”十九脸颊飞起一篇红晕，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女君说叫什么便叫什么吧。”
这可有些为难靳澜了，她皱着眉头思考着，直等得十九腿都有些酸了，才终于说道：“那便叫见微如何？见微知著。意为见到事物的萌芽便能够预测未来的走向，希望你日后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这个期待对于这个时代的男子来说实在是有些高了的。
十九犹豫了一下，斟酌道：“可奴是一介男子，如何能成为这样的人？”
“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靳澜听到这样的答复，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不论怎样，都是你自己的人生。”
有那么一瞬间，十九觉得靳澜这种高高在上且漫不经心的感觉，就像是世外的仙人藐视凡尘的一切规矩一般。
十九的呼吸一滞，突然有种他家女君总有一天会挑战世俗的预感，这样大胆的话仿佛一颗种子落在了十九心里，很快翻涌出了一股异样的情绪，似是激动，又夹杂了些许不甘。
他低头站着，许久，突然跪下狠狠地磕了个头：“奴希望成为主子口中所说的人。”
----------------------------------------
靳澜刚将画好的上下铺和桌椅板凳的图纸送到庄子里的木匠那儿，回来就正撞上白釉来提醒苏盈浅那些树皮应当已经泡好了。
眼见着还没到习武的时间，苏盈浅便去揪了正要去睡午觉的靳澜去帮忙。
靳澜无奈，只得回屋换了一身不影响活动的粗布衣裳。
两人走到造纸坊时，泡好的树皮已经被打捞上来了，看到那原本雪白的树皮现在已经变成了发褐的灰绿色，尽管对北千珩充满信任，但靳澜还是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这能造出纸来吗？
如今负责造纸坊的是戌三，她快步走过来，身后的人还拉着一辆放慢了蓝灰色粉末的车。
“苏女君，庄子内各个地方的炉灰都送了过来，您看看这些要怎么用？”
哦，草木灰。
靳澜想起前天苏盈浅说过，她们目前还没办法弄出纯碱，只能暂时用草木灰代替。
“我已经跟靳女君说清楚步骤了，你让她给你示范一次就会了。”苏白莲一脸世外高人的高深莫测表情。
戌三听到居然要自家女君亲自动手，一连说了三声不敢：“不然您跟奴说道一边，让奴先试试？”
“何必那么麻烦，又不是什么大事。”靳澜捏了捏身上的粗布衣，这是前些日子她特意让人做的，“你机灵点，莫让我做第二次就行。”
本来这活应该是交给苏盈浅来的，但苏白莲的洁癖相当厉害，再加上这一步的步骤并不算难，靳澜便硬着头皮上阵了。
大铁锅内，一层树皮一层薄薄的草木灰铺好，加水后上面再堆上一堆麻布。
“要煮八个时辰，中间要加水，不能让锅烧干。”靳澜吩咐道，
整个造纸坊就两个大铁锅，这也是筹备造纸厂中最烧钱的部分，毕竟铁器是由王庭管制的，要弄来这么两个大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日靳澜下了周大强的课再去时，第一批树皮已经煮好了，几个年纪小点的奴隶已经围绕着放进盆内的树皮开始揉刷，在看另一边，已经有人在敲打揉刷好的树皮，还有人在捯浆了。
一夜之间进步飞速啊。
在一旁干活的戌三见靳澜来了，连忙小跑几步回话：“今日一大早苏女君便来了，现在正在屋里看着呢。”
“成，你们便照着苏女君安排的做吧。”靳澜扭头就走，正好也乐得轻松，准备去木匠那儿看看让他们做的上下铺怎么样。
“哎，别走别走。”苏盈浅却是快步从熬树皮的屋内走了出来，“今天就能出纸了。”
“有这么快吗？”靳澜有些疑惑。
“这边的木浆已经是第三批了，前几批我让他们正抄纸呢，块来看看。”苏盈浅拉着靳澜就往屋里走。
屋里已经抄出来三张纸了，已经贴在板子上准备拿去另一间屋子烘烤。靳澜走过去瞅了半天，嗯…是有点纪录片里造纸那样儿了，但是别的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这么重要的时刻，靳澜干脆拎了个小板凳，洋洋洒洒地坐下在一旁看着，如今已经立冬了，阳光不够，这些纸是要用火烤干的，边烤还要边打磨，等到天色微黑之时，系统突然发出了提示。
【恭喜玩家成功做出纸（初级），获得积分50。】
好家伙，这纸值50分呢！靳澜和苏盈浅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这积分有什么用，但既然是系统给的，那必然到某个阶段是能派上用场的。
第一个被分享这一成果的当然是邵立侍。
投资人花了那么多钱，总算是在一个月之后有回音了。靳澜和苏盈浅抱着那卷纸直奔邵立侍的书房。
“我们造出来纸啦！”
屋内刚刚端起茶杯的邵立侍被靳澜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声惊得差点砸了杯子。
熊孩子！
寒秋连忙取帕子将桌上的水擦干净，迎春快步走出去给两人泡茶，邵立侍的书房内悄无声息，却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忙活了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刚才还面容严肃的邵立侍见到靳澜，脸上立马带上了温柔的笑意，“总算也能让我见识见识这纸究竟为何物了？”
靳澜将怀中的纸放在桌子上摊平，随手从桌上拿了卷竹简当镇纸，有模有样地写下了“天道酬勤”四个大字。
顿了顿，又在角落写上靳澜两个小字，示意这东西即使写小字也是不会被晕染的。
邵立侍凑近来看，一时竟不知是该夸靳澜最近字儿有长进，还是该说这纸是真正的好东西。
靳澜和苏盈浅对视一眼，见投资人沉默，便也乖乖地站在一边不说话等着。
没过多久那墨便干透了，邵立侍心底惊喜，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的拿起那张纸便翻来覆去地观察着，只觉得入手柔软细腻，虽然没有绢布看起来那么结实，韧性却也是够了。
两个孩子做出这样的好东西，邵立侍理应高兴才是，可他很快又皱起眉头。
“寒秋，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旁人离这院子太近了。”邵立侍的语调一如往常的温柔缓慢，却让靳澜听出一股不安的情绪。
“你们造出这样的好东西，是怎么打算的？”邵立侍将那张纸卷好放在一旁，视线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打量。
苏盈浅被邵立侍这视线打量的压力山大，一下子就回想起了自己在答辩现场被诸位答辩老师支配的恐惧。
靳澜看了她一眼，才道：“我一开始是想开个铺子，后来又觉着这样人们未必会了解这纸的真实用途，便想着开个书局。”
“开书局？”邵立侍哑然失笑，“你们的想法还挺多的，只是要找出那么多会写字的人来抄书可不容易。”
“为何非要抄书呢？”靳澜眨眨眼，顺道就把活字印刷给提了出来。
邵立侍一时被她大胆的想法所噎住，看向苏盈浅后，立马得到了一个：的确有可行性，但需要尝试的答案。
“要当书商可不容易。”邵立侍叹了口气，“澜姐和苏女君可知当今王上的脾性？”
这问题问的靳澜和苏盈浅不约而同地一懵，靳澜认认真真地把原主关于煜王的记忆翻了个遍，毫无收获，但想到邵立侍曾经透过的口风，靳澜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说道：“应该是个开明的君王吧。”
邵立侍看着她这犹犹豫豫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压根儿没数，而苏盈浅更是一副“我完全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的表情”。
这话还是得说。
邵立侍是个极为谨慎的人，这些话原本是不欲在苏盈浅面前说出来的，可如今苏盈浅是他家女君的结拜姐妹，又展现出如此奇异的才能，若是不加引导，只怕有天闯了祸会连累靳家。
“澜姐儿从小就在靳家的护佑下长大，有些事情不了解也是有的。”邵立侍给拎起小炉子上刚烧开的水壶，开始泡茶，动作优雅娴熟，“月华城虽是你母亲的封地，可说到底，这煜国之中每一片国土都是他们北千王室的。”
“澜姐儿和苏女君摸索出了新的好东西想赚钱是不打紧，可得先让北千家的人知晓了，用过了，得到首肯了再赚这笔钱。”邵立侍将茶盏推到两人面前，“谁又知道这东西会不会如同铁器一般受到王庭的管制呢？”
造孽啊，辛苦这么久才造出来的纸却不能立刻变现，那她们忙活这些日子是忙活了个寂寞吗？
邵立侍一番话直说的让两人有些沉默气馁，但靳澜和苏盈浅以及正在远程连线的北千珩三人，不得不承认在这种事情上，三人的敏锐度都不如土生土长在这里的npc高。
群聊中探讨许久才得出了一个方案。
靳澜摩挲着已经不在滚烫的杯壁，试探性地问道：“前些日子不是说浅浅想在庄子里培养一些奴隶的孩子教导，若是我们先造出来一些纸用上一段时间，确认质量过关之后，再上报王庭是否可行？”
邵立侍思考片刻，点头道：“这倒可以。这样说得过去，也更谨慎些。”
靳澜拉着苏盈浅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邵立侍行了一礼：“到时我愿亲返颖城进宫回禀。”
邵立侍连忙起身扶住两人，听到靳澜的后半句，立刻说道：“待我去信一封给你母亲再说。”
眼下是绝对不允的。
靳澜眨眨眼道：“您可以用纸写信给母亲，正巧也让她看看我们造出来的纸。”
一副小孩子要去母亲面前嘚瑟的样子。
邵立侍脸上露出笑意，挥手让两人出去了。
https://www.dldwx.cc/xs/38112730/1581705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