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节前夕

腊月二十五，苏卿歧公司终于放假了，小丫头憋了大半年没撒欢儿了，一放假就和朋友订了机票飞去了海南岛。

        年晓华虽说被医院返聘了，但在这档口也没有非得坚持在一线的道理。至于苏兆元，原本就是个野作家，一家人竟是只剩下苏落峰一个人还在苦哈哈的上班。

        好在苏卿歧放了假，苏落峰省了接送她的功夫。说来也怪，他这一天两趟的往那边跑了小半个月，竟是一次都没有看见过孟珏。听苏卿歧说他已经有十几天没来过公司了，苏落峰一想到这就直犯愁，下了门诊整个人都是魇魇的。

        林弈看到他这副样子，趁着他抬头的时候忙问道。“师父，你身体不舒服吗？”

        王振在一旁一副早已洞察一切的表情。“他呀，他这是生病了。”说完两手一摊，耸了耸肩。

        “啊？生病还来上班啊……，师父，我觉得，我得向您看齐。”这精神，林弈打心底佩服。

        “哎～呀～”王振慵懒的伸了个腰，走过来拍了拍林弈的肩膀。“他这病啊，从临床表现来看，啧啧～怕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呀。”连连摇头叹息道：“没得救，没得救了。”

        林弈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王振在打什么哑谜。挠了挠头，更迷糊了。

        王振看着他大惑不解的样子，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过来。拢了手在他耳边咬了两句耳朵。

        “什么！？相思……。”声音瞬间拔高了好几个度。稍作平复后，小声道：“相思病？师父，你…。”

        “哎？你论文写好了吗，看你挺闲啊！”招了招手。“来，发来我看看。”

        苏落峰这话锋一转，林奕瞬间恐慌万状，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还差点儿，我，我去查资料了。师父再见！”说完连忙蹿了出去，他现在只想着逃出生天，哪还顾得上八卦。

        王振拉了张椅子，在苏落峰旁边坐了下来。“看！小孩儿被吓走了。”

        苏落峰讪笑一声。“哼哼~你也不比他成熟吧。三岁有吗？”

        “瞧不起谁呢，怎么着也得是小学毕业吧。”

        “那你小学上的可真够久的，二十大几还没毕业。”

        王振没有再阴阳怪气下去，挪了凳子往前凑了凑。“没有你这么追人的，要不是我知道内情，还当你是要拜把子呢。你得热情点儿啊。”

        苏落峰听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哎哎哎！别睡啊师兄，快跟我知道知道。”他这不说还好，说完苏落峰干脆并上双手把脸埋了起来。

        “我烦你，快起开。”他闷着声音说。

        “哎呀，别烦我，我帮你。”

        苏落峰睁开了眼睛道：“你不知道，他不一样。”

        王振想起那和那人上次遇上的情形，心想着实是不一样，脾气怪得很。他将那人从头到尾想了一遍，除了出挑的皮相他怎么也觉不出来苏落峰到底看上那人什么了，难道是图他的钱？想想自己也不穷啊。可惜啊，王八不看绿豆看黄豆，八成没戏。他顿时觉得没趣儿，也就不再提了。

        新年期间，科室得有人值班，为保公允，肖主任搞了一个公众号，抽签决定排班日期。

        最后林奕和另一个倒霉蛋医生抽到了大年初一，而其他人抽的初二到初六的都有。几家欢喜两家愁。

        刚欢喜没两分钟，肖主任便提议初一不排班的同事一起去爬山。瞬间，欢喜成了空欢喜，倒是那两位愁云一扫，成了真侥幸。

        随着最后一波打工的人都踏上了回家的火车，街道上、地铁里摹地不见了许多步履匆匆。南城倒显得更加悠闲了。

        除夕当天，苏卿歧玩够了才从海南飞了回来。

        苏落峰去机场接她，看见她就只穿了件单衣，气的当时就想给她一锤。“我…我的厚衣服落在酒店了，冻死了要。”和她一道的女孩儿穿的也不多，两个人往那一站，简直就是俩傻der。

        顾不上骂人，苏落峰忙把自己身上的大衣和围巾丢给苏卿歧。

        “冻不死你。”看到另一个女孩家人也来了，便一路拽着苏卿歧把她拎上了车。

        苏卿歧冻得发抖，竟是没气力和苏落峰顶嘴了，一路上便挨着骂回了家。

        二人到家之后，年夜饭都已经做好了，四喜丸子、红烧肉、烤鸭、素什锦二十多道菜摆了一桌。

        过年不过年，过节不过节，于孟珏来说也没什么不同。

        本来郑莹想让他和刘元飞一起回家过年，孟珏以‘习惯了一个人’为由拒绝了，郑莹虽然有些惋惜，但孟珏坚持，便也只好随他。

        从前在英国的时候，到了中国春节，早几年郑莹还会每年都邀请他一起过年，但是无论郑莹怎么劝说，孟珏就是不去。后来郑莹也就不提这个事儿了，但是每年都会包了饺子煮好送过去。

        而对于团圆的印象，孟珏已经记得很模糊了。在他记忆里好像是有这么个场景：厨房有一位很温柔的女人忙碌着，孟珏就绕在她膝下，她太高了，孟珏根本看不清她的脸。一直被这么个小东西缠着，她也不恼，就只是摸一摸那小东西的头。孟珏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总也不说话。

        时间久了，孟珏也不知道那场景是记忆里的还是痴梦里的了。

        到了晚上八点，孟珏打开微信群，发了几百个红包。

        翻了翻朋友圈，看到了苏落峰两小时前发的朋友圈：一张年夜饭的照片，配文“开饭了，都要快乐”。本来想评论一句‘除夕快乐’，犹豫几番终究是没法出去，便退而求其次般地点了个赞。

        没两分钟，孟珏收到了苏落峰的消息。

        [新年好。]

        [孟珏]

        孟珏看到后，不自觉地舒展了眉头。[明天才是，早了。]

        [不早不早]

        [孟珏新年快乐，除夕也快乐！！]

        孟珏莞尔。[你也是，除夕快乐、新年快乐。]

        趁对方还没回下一句，孟珏又发了句：[晚安，苏医生。]

        [嗯，晚安。]

        除了工作需要，孟珏没有熬夜的习惯。南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除夕夜的街道静悄悄的。欢声笑语都在家门里面。孟珏是这场热闹里的冷落人。

        苏落峰一家人边吃饭边听春晚。大年初一苏落峰去爬山，年晓华和苏兆元要去拜年，苏卿歧说她早上要睡觉就不吃早饭了。

        吃完饭又坐在沙发上唠嗑守岁，吐槽吐槽春晚、摇一摇红包。

        快十二点的时候，苏卿歧已经快撑不住了，上下眼皮直打架。

        年晓华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苏落峰问：“对了，你初几回林丘。”

        “还是初三吧，往年都是初三，她气性大，换个日子再不来了。”苏落峰说话的语气，像是要去会一位旧友。

        “嗯，烧完纸当天回吗？”

        “下午就回来，我初四要值班。”

        十二点到，春晚主持人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

        新的一年，准时来到。

        王振将要睡着之际，手机进了条消息。[新年快乐。]有些人的祝福现在才到。

        王振有一瞬间的生气，这人自从上次把他送回家之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像是在刻意疏远他，每次他带着朋友去酒吧给他捧场，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说话也不理，理了也是一个字。

        只是脑子还没来得及多想，手便不自控一般把电话拨了出去。

        接通之后，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你…。”乱了方寸。这么你啊我啊地支支吾吾了几句。

        “新年快乐~”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像是贴着话筒说的。王振听着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吹气一般，耳朵刷地一下热了起来，呼吸都被搅乱了。

        “我…都要睡着了，你再晚点儿我都收不到了。”

        “不是。”

        “不是什么，我真要睡了。”王振还真没说谎，他们家确实没有守岁的传统。

        顿了一会儿，钟离海开口道：“我是第一个，今年的第一个祝福。”

        “你在哪…”“出来吗”二人几乎是同时说话。

        两句话撞在了一起，又都同时想给对方让道，竟是沉默了许久。复又同时笑出了声。

        最后还是钟离海先说话。“我还在酒吧，今天在这跨年的人不少”

        “你扯呢吧，当我好骗？你周围都没声音，我都能…都能听见你的呼吸声。”声音越说越小。

        钟离海笑了笑。“我在街上，怪冷的。”

        “那…”王振想说，那不然，我去找你。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没事，出来透口气，这就回去了，睡吧！晚安。”

        王振好像真听见了风声，呼呼的，听着就冷。“嗯”思量了片刻，又补了句：“新年快乐！”

        “嗯，挂吧！”

        挂断了电话，王振躺在床上确实怎么也睡不着了，哪哪儿都是乱的。

        老城区的梧桐大道，桐树生的比七层楼都高。钟离海站在树下，驻足观望着那栋半旧洋房，二楼的灯都熄了许久，他才转身往前走，再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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