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十四天

方野请假了两天。

        这期间，沈清怡曾答应过他会去陪他。

        不过始终没有出现。

        一个人呆着也是烦闷，还不如直接到了学校，起码在教室里能够看见沈清怡。

        八点上课，方野七点五十五分进的教室。

        方野原本走的后门，门还没有迈步踩进书包肩带就被拉住。

        方野停住脚步，还没有回头沈清怡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她刚从办公室回来，怀中还抱着全班的作业。

        沈清怡拉住了方野，又连忙双手抱住作业。

        不等方野跟她讲话，沈清怡先出声提醒他。

        沈清怡:"走前门。"

        "嗯？"

        他们两个人算是生病过后，方野来上学见面的第一天。

        第一天两个人见面，方野以为会看见沈清怡因为自己返校而惊喜意外的脸，却没有想到她一脸惊喜没有，还让自己走前门。

        沈清怡以为方野听不懂，抱着作业解释，"走前门，班主任上课时间不喜欢有同学走后门。"

        说完，她又看了方野一眼。

        方野想对视，但沈清怡这个时候已经往前走。

        他盯着沈清怡后背两秒，而后跟随着她。

        班主任规矩很多，其中一条便是不能发现学生比老师晚到，不然后果很严重。

        曾经有个学生迟到，当众被班主任罚跑圈五圈，而当时是她沈清怡接受任务监督。

        方野今天迟到了。

        沈清怡将全班同学的作业抱在讲台桌面上，班主任正临时低头修改ppt上出现的一个小错误。

        按理说她应该直接回到座位，可是她没有。

        沈清怡深吸了一下气，轻声叫着班主任:"老师？"

        班主任抬起头，看见是沈清怡，又注意到讲台桌面的作业，对着她笑了下:"辛苦班长了，你先回座位吧。"

        沈清怡点了下头，略微有些为难道:"老师,方野同学在门口。"

        班主任顺着沈清怡的话看向前门，前门站着方野，穿着校服，身体清瘦，不知道是不是病还没有好，现在手握拳头抵在唇边偏头咳嗽了两声。

        被注意的方野神情淡然，并没有迟到的慌张，生病未愈少年音磁性低沉:"报告。"

        台下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同学的声音:"我靠！！生病了声音也这么好听！"

        女同学本来是想跟同桌暗语的，怪这教室太安静，她平日里嗓门就大，这么一激动没注意压低声音直接被全班听到。

        台下瞬间哄堂大笑，大大咧咧的女同学红着脸趴在桌上，不知道是觉得害羞还是觉得羞耻。

        反观前门站着的方野，神情寡淡，好像没听见别人对他的赞美。

        班主任拧着眉，掌心拍了下桌面，表情严肃审视台下学生:"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班级瞬间静默。

        怒问没一个人敢吭声，班主任冷笑了一声:"一个一个，嫌作业少了是不是？"

        仍旧没有人敢回应，班主任忍着火将视线看向方野。

        好在，这火没有无辜烧在方野的身上。

        班主任点了下头，对方野道:"进来吧。"

        方野走进来的时候，底下的同学们又突然小声议论了起来。

        私下被称为魔鬼老师的班主任可不是闹着玩的，三年前被清樱重金从一所普通高中挖来，听说是一位学历高，教资经验丰富的老师。

        不过这个老师不会阿谀奉承，对待贵校学生就像对待普通高中学生一样，一视同仁。

        怎么方野……就成了例外？

        班上的同学再怎么小声议论，这小声音一个一个叠加起来也是大声杂乱的，班主任不耳聋，冷眼扫视全班。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察觉，手肘碰着手肘，大家私下挨个提醒。

        班级又安静了。

        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

        教学ppt修改好了，班主任起身手握拳头放在嘴边咳嗽清嗓了一声。

        "言归正传，所有人视线集中在ppt上！"

        下课，沈清怡得空不用去办公室帮老师的忙。

        她坐在椅子上，身体侧向左侧，同方野面对面的姿势。

        前面担心方野迟到会被罚，也没有问他怎么生病了还来学校，现在他迟到老师免罚，沈清怡心里的石头也落下。

        她将双手压在椅子两边，关心问:"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你高烧退了吗？"

        哪有什么高烧，全是他装的。

        他确实淋了雨，不过没有高烧，就单纯感染风寒有些感冒罢了。

        面对沈清怡担忧的目光，方野弯了下唇角，嗯了一声:"退了。"

        沈清怡愣了下。

        前面她紧绷神经没注意听，现在人轻松，也能认真听方野的声音。

        方野平日里的声音少年音清雅，生了病后声音磁性低沉。

        她不是声控，但是不免也被这声音打动了一下。

        沈清怡又想起前面闹笑话的女同学，其实刚才那个女同学讲的话并没有错，怎么会有人，生病了声音也那么好听……

        她愣的时间有些长，方野修长白皙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沈清怡激灵回神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sorry呀。"她道歉。

        方野眉眼带笑，调侃道:"我就这么不能吸引你的注意力吗？跟我聊天还走神。"

        "不、不是！"

        沈清怡慌忙摆手否认，以为他在生气，解释道:"你刚才的声音……"

        "嗯？"

        嗓音磁性，尾音上扬，勾人心弦。

        沈清怡舔了下唇，轻声说:"没什么，就感觉你的声音挺好听的。"

        这句话似曾相识。

        方野想了下，是他刚才站在门口时，班上有一位女同学也夸赞，不过她是狂野派，沈清怡是文明温柔派。

        那个时候方野态度冷淡，现在与之相反，方野微靠前，声音引诱:"你喜欢我。"

        沈清怡惊慌瞪眼，0001秒的表情转变方野精确捕捉，两个人对视，方野笑着接上一句话:"的声音？"

        沈清怡吓了一跳，石头还没有来得及提悬就轻轻放下。

        "臭美。"

        她皱了下鼻，弯着唇角同他笑闹:"读书吧，第二节课英语课要小测的。"

        方野心情特别好，一点儿也不生气她的逃避，甚至来拉了下她袖角。

        前面她夸自己的声音好听，现在他就特意声音引诱。

        "怎么不理我？"

        "真的不理我？"

        沈清怡抿着笑，假装听不见，方野狡黠，离开椅面突然靠近沈清怡。

        他没碰沈清怡，只是低头俯身在她耳边讲悄悄话。

        "清怡，真的不理我了吗？"

        沈清怡突然感觉耳朵酥痒，连忙轻轻推了下方野。

        沈清怡伸手，掌心捂住左耳，声音是刽子手，害她脸红得像苹果。

        怪他，本来要问他那天去找自己是有什么事，现在都忘记了。

        "方野！"沈清怡声音温软:"你下次不要靠我这么近啦。"

        明明是责备的提醒，却让他听起来像是撒娇。

        被她推开的方野退了两步，坐在了原位，手背撑着太阳穴，看着她捂耳朵。

        她捂的左耳。

        听说，左耳是靠近心脏的地方。

        她红了耳朵，那么心呢？

        有没有一刹那为自己而跳动？

        方野一脸笑意看向她，眼眸情绪道不明，是计谋得逞的笑意，还是难得她会为此心动的宠溺？

        他在心里默默感慨——"生病真好。"

        ——

        中午，陈梓萱同沈清怡吃饭。

        班主任的那一节课她缺席了上半节，同桌临时来了大姨妈痛经，她就申请带着同桌去了校医务室。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知情课堂上发生的事。

        陈梓萱沾着番茄酱咬了一口酥脆薯条:"听说他迟到了？"

        沈清怡也咬了一口薯条，回问:"你是说方野？"

        "对。"

        "他今天有迟到。"

        刚讲完，就看见陈梓萱臂肘放在胸前抵在桌边。

        她回教室的时候刚好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那时前桌正在讨论，她偷听了几句，心里没有底是不是方野。

        现在听沈清怡说完，陈梓萱已经心里有底了。

        听完的陈梓萱脱口而骂:"我靠，还真是他？"

        沈清怡抬起头，"怎么了？"

        "班主任怎么没罚他啊？！"

        沈清怡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同样都是迟到，那个时候她被罚跑五圈，怎么方野安然无事？

        "妈的……"陈梓萱忍不住小声骂，"这个老师是不是重男轻女啊。"

        "……"

        沈清怡猜测，"或许知道他生病，所以不忍心责罚？"

        陈梓萱看了沈清怡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盘薯条。

        越想，越看，陈梓萱越忍不住。

        "妈的。这老师真缺德。"

        "……"

        —

        如果说，方野之前不去食堂是因为那段时间沈清怡躲避自己。

        那么现在，他不去食堂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沈清怡会来找他。

        他知道沈清怡最大的弱点是善良。

        就着弱点，他将自己打扮成一个无辜可怜的模样接近沈清怡。

        他特意坐在运动场风口处吹风，沈清怡喜欢他生病后的声音，于是刚才他将书包里的感冒药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他不要感冒好起来。

        他喜欢生病，因为生病了，他就能靠近她更近。

        秋天风凉，方野穿着长袖校服，手微冰。

        沈清怡给他发了短信，问他在哪里，吃了没有。

        盯着讯息几秒，他单手打字答复。

        【在运动场，没吃……】

        刚发过去一分钟，沈清怡给他打了电话，他接听，电话里是沈清怡温软的质问声:"你都生病了还不好好吃饭？"

        方野低着头，唇角笑着可声音却听起来疲惫:"我没有什么胃口，也不想一个人吃……"

        沈清怡电话里沉默几秒，紧接着道:"你在运动场等我吧，我买些吃的等下去找你。"

        "这不太好吧，我感觉太麻烦你了。"方野轻叹了一声，"清怡，其实你不用这样子的，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看似婉拒的话语字字透露着算计。

        风一吹起，方野对着电话咳嗽了两声。

        果然，听见了他的咳嗽，那边的人语气不容置疑:"没关系的，你没有麻烦我。在运动场等我，我很快去找你，知道吗？"

        方野乖乖听话，低沉笑了下。

        "好，我知道了。"

        十分钟后，方野没有等来沈清怡，倒是等来陈梓萱。

        两个人对视却彼此没有说话，方野微张嘴想先出的那一刻，陈梓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三明治直朝方野扔过去。

        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那被随意扔出去的三明治没有扔在方野的身上，倒是被扔在方野的脚下。

        方野低垂眼看脚边的三明治，柔软的面包碰上坚硬的水泥地板不堪一击完全变了形状。

        她手插口袋，语气娇纵:"清怡被班主任叫走，她怕你没吃饭托我来给你送吃的，喏，吃的扔不准扔在地板上，你自己捡起来吃吧。"

        陈梓萱并没有感觉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妥。

        且不说方野不是贵少爷出生，生活品质差，单单方野这个人是她陈梓萱讨厌的，就足够让她不给他好脸色看。

        这一次要不是因为清怡拜托她帮忙，说真的，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来见方野。

        厌恶的人，站在一起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让她觉得窒息要命！

        反正答应沈清怡的忙陈梓萱已经帮了，临走前她眼神轻视方野道:"又不是三岁小孩了，饿了不会自己去食堂吃饭？还要人帮你送来，还好班级里的人不太清楚我们两个人的身份关系，不然我真的要因为你丢脸死！"

        陈梓萱忍不住耸肩，掌心来回磨蹭自己的手臂，一遍磨蹭一边道:"真的好晦气啊，都不知道爷爷怎么会接你这种巨婴回家。"

        "你以后远离清怡吧，少把你的晦气带给别人！"

        直到陈梓萱离开，方野都没有说一句话出来。

        他低垂眼睛看着底下的三明治。

        刚才陈梓萱将三明治丢在他的脚边的动作完全像是在施舍要饭的一样。

        方野沉默将变形的三明治抓在手中凝视许久，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一分钟后，已经变形的三明治经过掌心的收拢挤压成了泥团。

        方野手背白，掌心紧压时青筋随之凸起，包裹烂泥三明治的透明包装膜已经承受不住压力破了洞。

        他起身，把那三明治毫不留情扔在了垃圾桶里。

        垃圾桶分类，他扔进红色桶，桶表面写着四个大字——有害垃圾。

        眼不见心不烦，处理完这垃圾后方野拿出手机单手快速发信息给了沈清怡。

        内容写道:【我吃得很开心很饱，谢谢你美味的三明治，清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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