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一份被忽略的合同
公安局刑警大队讯问室
“哭也哭过了，喊也喊过了，而后，你必须要面对现实，尽可能地提供出有用线索，配合我们早日破案。既然知道错了，就不能再错下去，为了你自己，更为了你那冤死的母亲。”不知过了多久，耐心等待着丁绍霖恢复情绪，高峻重又开口了。
听了高峻这番话，丁绍霖许久都没有开口。而高峻和赵鑫也继续耐心等待着。
沉默半晌后，丁绍霖终于说话了，“你们分析得没错，只是有一处遗漏。”
“哪里有遗漏？”高峻问。
“其实，我对阮明秀和林雨菡的怀疑，并不是从录音开始的，而是——她们签订的一份租房合同。”丁绍霖缓缓道来。
“租房合同？是什么时候的事？”高峻又问。
“此事说来话长。”于是，丁绍霖从最初开始叙述，“妈妈死得蹊跷，一直以来，总是我心里的一个结。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妈妈出事当天，接到电话后匆忙出门的身影。思来想去，我始终认为，妈妈死于护城河，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但那个时候，我不可能想到太过复杂的因素，只能考虑到，妈妈唯一能够让人觊觎的，无非是几套房产。”
“你首先怀疑了你的阿姨阮明秀？”赵鑫不由说。
点了点头，丁绍霖没有否认，“一提及房产，与之有牵连的，只有阿姨。因此，我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阿姨。怀疑归怀疑，可阿姨和妈妈感情素来很好，又视我如己出，没有真凭实据，我不可能直接将矛头对准她。更何况，当日给妈妈打电话要求看房的人，是一个陌生人，不会是阿姨。出事当天，阿姨正在学校公寓值班，没有时间前往废桥。因此，最初的怀疑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可当我看到那份租房合同时，逐渐淡去的怀疑心，又瞬间强烈起来。”长叹了一口气，丁绍霖接着回忆道，“记得，那是2010年的6月的一天，我偶然得到了阮明秀与林雨菡新签订的租房合同，上面的租房价格一栏，竟然显示是‘无偿租住’，且‘时间不限’。当时我就起了疑心，试想，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凭什么为她免费提供租房？很快，我就意外地了解到，林雨菡读大学时，就住在我阿姨值班的那所公寓楼里，并且，她居然还是第一个在废桥边发现我妈妈尸体的人！联想到这两点，我立即感觉，在这份‘无偿租住’的合同背后，隐含着阿姨和林雨菡之间的某种秘密交易，而这个交易，应该就是我的妈妈！”
“你是怎么得到租房合同的？”高峻问。
“是……照片上的人给我的。”丁绍霖如实回答。
……
听到这里，门外的林雨菡，心忽然“咯噔”一下，接着，她就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幕温馨的画面。
然而，画面越温馨，林雨菡就会越觉得痛。
此刻，她也很快回忆起，某日在明珠小区与丁绍霖会面时，他那种奇怪的眼神，和手里紧紧握住的a4纸，原来，从那时起，自己已经被他定性了。
怪不得，他与自己的谈话内容，总是离不开他死去的母亲。怪不得，他总是在自己面前用力探求母亲的死亡真相，原来……
想到这里，林雨菡真是欲哭无泪了。
……
“合同出现后，我几乎打定主意，一定找到二人合谋害死我母亲的证据，可是……”说到这里，丁绍霖又停住了，过了几秒钟，他才开口，“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我的意料，不论是阿姨还是林雨菡，当提及妈妈的死，她们从不会表现异常，而是会陪我难过，给我安慰。同时，关于她们作案的证据，我是一无所获。渐渐地，我开始相信，那份无偿租住的租房合同，或许真的是阿姨对林雨菡的帮助，与妈妈的死毫无关联，是自己多心了。并且……并且还发生了更不可思议的事……”
“你喜欢上了林雨菡，是吗？”高峻径直问道。
默默点点头，丁绍霖承认了这一事实，“随着不断的接触，我发现，林雨菡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不仅不像害人的凶手，反而……越来越令我心动，直到……她为了边潇潇一事前来向我求助，我发觉……自己真的爱上了她。那个时候，我是真心想与她在一起，因为，自从妈妈去世后，她是唯一一个让我内心感到安慰和温暖的人。若是……我们一直走下去，相信，我会从妈妈死亡阴影中走出来，与她共同开始新的生活。”
猛地灌下去了一杯凉水，丁绍霖又开始回忆，“可谁想到……就在妈妈忌日那天晚上，这段录音的出现，让事情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们……根本无法想象，当我听到阮明秀和林雨菡恶毒声音时的感受！简直……比死还要难受！心就像被剜走了一样！那么长时间以来，曾经最信任依赖的人，变成怀疑对象，再变为信任依赖的人，如此反复折磨着我，让我无法承受。所以，在录音出现的那一刻，我的精神彻底垮了，过去对阮明秀的依赖，对林雨菡的感情，都化作了一股浓浓的仇恨，让我无法释怀！我甚至认为，她们给过我的同情和安慰，都是虚情假意的手段而已！”
“之后呢？你决定复仇？”赵鑫问。
“那是自然的。”对这个问题，丁绍霖的回答仍是很干脆，“妈妈死后，我就暗自下了决心，如果她真是被人谋害的，我就是拼上所有，也要为她报仇！不论凶手是谁！”
“如我们所说，对方并没有轻易将这段录音交给你吧？”高峻接着问。
此时想到那个提供录音的人，丁绍霖牙齿都恨得“咯咯”直响，“当时我就问，怎么得到录音的。”
“对方怎么回答？”赵鑫急忙问。
“给我的答案是，偶然发现了林雨菡的电话录音，且盗取细节都描述地十分详细，容不得我怀疑。并且，我对阮明秀和林雨菡的声音都太熟悉了，录音中谈话的人，的确就是她们，不会有错。因此，我就更加确信，录音的真实性。”丁绍霖回答。
“让我们简单假设一下，假如阮明秀和林雨菡真的有这样的对话，对话时间至少在阮明英遇害之前。也就是说，当你听到录音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九个月的时间，试想，有谁会将如此重要的杀人证据在手机中保存长达九个月？并且还会轻易被人发现？这一点，难道你没想过吗？”高峻反问。
“听到她们的声音时，我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般，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节。再者说，长期以来，那个杀死母亲的凶手，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假想敌一般，感觉那就在我身边，却怎么都抓不住，弄得我心力憔悴。就在那时，录音出现了，我就像漂浮在大海中的人猛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绝不会放过了！”丁绍霖如实描述着自己当时的心境。
“后来呢？你们又谈了什么？”高峻继续问。
“你们推测得一点没错。在确认了录音的真实性后，我自然会索要录音，以此指控凶手。而对方，自然不会无偿给予，而是提出了条件，帮助其制造12号那天的地下室火灾，计划细节，你们也都清楚了，我就没有必要重复了。”丁绍霖给出了答案。
“你不是个无知的人，故意纵火行为，不会不知其违法性，为何还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就是为了得到录音吗？另外，既然知道了对方持有录音，可以直接选择报警，为何没有这么做？难道，仅仅是因为，对我们的不信任吗？”高峻又列举出了一系列问题。
“不，没有那么简单。”无力摇摇头，丁绍霖很快否认了高峻的猜测，“正如高队长所说，我不是个无知的人，自然清楚纵火行为的后果。”
“可你最后还是执行计划了，这是为什么？”赵鑫又问。
“我只能说，对方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很快，丁绍霖给出了答案，“听到条件后，我首先拒绝了，并且，也以‘报案’之名警告过对方，可对方似乎早有准备，简单几句话，就把我所有的希望都瓦解了。”
“都说了什么？”赵鑫忙问。
“我清楚地记得，对方摆出了三点，第一，在整段录音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确提及我妈妈‘阮明英’的名字，虽然阿姨说到了‘姐姐’，但在现实生活中，阿姨除了妈妈以外，还有好几位表姐、堂姐，所以，‘姐姐’不见得确指我的妈妈。第二，对话时间发生在妈妈出事之前，即便确认了她们想要杀害的‘姐姐’，就是我的妈妈，但她们的行为，并没有人亲见；一旦公安介入调查，她们完全可以说，仅仅有杀害我妈妈的动机，至于我妈妈的死，只是意外，与她们无关。毕竟，阿姨阮明秀没有作案时间，林雨菡尽管在案发现场，却不能证实，她就是打电话给妈妈的人。第三，如果我答应其条件，用火毁掉地下室，届时，阮明秀一定会给林雨菡安排其他免费住处，而我就有机会寻找到她们狼狈为奸的直接证据，反之，我妈妈的死亡真相就永远是个谜。第四，假如我以此报警，对方就会立即毁掉录音，并矢口否认录音的存在。到那个时候，我不但得不到证据，反而会被冠以‘报假案’的罪名，得不偿失。”或许印象太过深刻，虽然时隔多年，丁绍霖还是清晰地复述出了当日听到的言语。
“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为了完成计划，不可谓不用心。”听过丁绍霖的转述后，高峻不禁如此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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