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独处
点燃的蓼叶瞬间照亮了方圆数丈的范围，周围一些黑色的爬行动物见了光亮，都速速退了下去，重新隐藏在黑暗之中。
子华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那团光亮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只见十一盯着手中摇曳着火光的蓼叶，静静地发怔。
“怎么了”话说到一半，子华忽然想起了什么，懊悔的神色浮现在了脸上，“哦，天呐，十一，我忘记了”
十一摇了摇头：“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只是怪不得之前每次看见蓼火，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家族被灭，背井离乡，十一在小小的年纪里已经承受了太多子华心中默默地想着，不由得十分心酸，悄悄握住的十一的手，温暖而又坚定地向他传递着自己的陪伴。
十一抽条了个儿之后，手竟然也比子华大上了许多，将子华伸过来的手反手一握，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像是溺水时抓住的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低声说道：“那之后我一直到处流浪，被人欺压，身处于漫无天际的黑暗之中，若不是遇见你，若不是遇见你”
若不是遇见你，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温暖与光明是什么样，不知道人间居然还残存着善意，不知道自己还会被信任与保护。
子华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以前只敢远远地瞻仰和守护，现在恶犬的血液在体内苏醒，在全身上下奔腾和咆哮，瞻仰和陪伴已经远远无法满足于他，他要把这道光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不要让任何人觊觎和染指。
十一后续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盯着子华，目光忽然变得狠厉了起来。
子华只道他是为了当年的境遇愤恨，便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安慰道：“你母亲拼命护住了你的性命，一定不希望你今后一直活在那件事的阴影之中，而是希望看见你开心快乐地活着。”
十一点了点头，攥住子华的手忽然使力，将子华拽向自己，抱入怀中，冲着黑暗警觉地喊道：“什么人？”
子华听到十一发问，也转头望向蓼叶光芒外的黑暗。
一阵诡异的粘几几的声音传来，像是口水在嘴里搅动，接着只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爬进了光亮之中。
与其说是爬，不如说是蠕动，子华只看了一眼，便觉头皮发：那一坨东西是由数百甚至上千个白球组成，一个个白球像是虫卵，软软地晃动，每个中间有一个黑点，向外辐射出众多黑色的脉络，乍一看像是无数个眼球黏在了一起。
粘液从白球表层渗出，在白球间挤捏，刚才听到的口水声原来就来源于此。
十一眼皮跳动：“这是个什么玩意？”
子华强忍着恶心：“我也不知，还是不要触碰为妙。”
白色的粘球向着光亮蠕动着，速度非常缓慢。
十一揽着子华向后退去，子华方发觉自己被拦腰抱着，道：“你松了手罢，这玩意虽看着恶心，但动作迟缓，应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十一装作没有听见，直到子华说了数声方才恋恋不舍地将手从子华腰上撒开，不过还是顺势紧紧地握住了子华的手：“这地方诡异得紧，还是小心为妙。”
两人说话间，一声细微的响动引起了二人的注意，顺着声音望去，原是一只松鼠路过。
那松鼠瘦得皮包骨头，应是许久都未曾进食。它东窜西跳，也走到了那白团的附近。
蠕动的白团吸引了松鼠的注意，它跑了过去，好奇地用小爪子挠了挠那白球，谁知那白球一挠就破，爆出了白色的浆汁，那些白球像是连坐一般，一个接一个爆开，溅了松鼠一身。
松鼠受了惊吓，飞速跑开了。
子华皱了皱眉，拉着十一走开了：“无论如何，我可不想被那种白色浆汁喷得浑身都是——希望花公子他们也不要那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十一偷笑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孙子华，竟然怕这种东西。”
子华抿了抿嘴，拉着十一健步如飞。
谷底的景象大同小异，遍地都是白骨，除了刚才的松鼠，就没再见到活物。
“要么就是谷底有着凶猛的恶兽，要么就是掉下来再无上去的可能。无论哪一种，似乎都不太让人好接受。”十一看着四散的白骨，漫不经心道。
子华忽然发现前方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急忙捏了捏十一的手，示意他噤声，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眼前的一幕让两人大吃一惊：只见方才的那只松鼠此刻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身上冒出了许许多多个方才见过的白球！
那些白球没有方才见过的那么巨大，但是数量颇多，像瘤一般挂在松鼠的躯干之外，缓缓地蠕动着，一个个黑点像眼珠般向外瞪着，恶心又瘆人。
没过一会，不断抽搐的松鼠终于停了动静，白球也停止了蠕动，黑点从一个个小球中爬出，舒展着身体，原来是一只只白灰色的小虫。那些小虫忙不停歇地将白球中流出的汁水吸干，躯体肉眼可见地变大，并且变为了深黑色。
吸食完了汁水，那群黑压压的小虫就重重围住松鼠的尸体，风卷残云般啃食，很快就四下散开，只在原地留下一具小小的白骨。
“原来罪魁祸首竟在这里。”十一喃喃地说。
子华忍住了干呕的冲动：“是蠹尸虫。书上只记载过成虫的模样，没想到它竟是靠着虫卵来捕食。”
“蠹尸虫”十一念着这个名字，忽然灵光一现，“我好像听四师兄提起过，说是生于阴冷幽暗之地，只有阴曹地府里才有的呀！我们难道下地狱了？”
子华反倒笑了：“若是真下了地狱，这般寂静倒反而不正常了。”十一挠了挠头，疑惑不解。
二人继续前行，路面上的蠹尸虫似乎又更多了一些，光亮所及之处如潮水般向后退去，隐没在黑暗之中嘶叫。
深坑的底部空间并不算太大，两人走约莫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将此处逛了个遍，并没有发现花陌和舞雩。
子华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他们并没有落在这个深坑之中，我们先出去再说。”
十一伸手摸了一下崖壁，光秃秃的岩石潮湿又光滑，没有任何可以借力攀登的点，冲子华摇了摇头。
“没事，还有这个。”子华举起银璃棍，往地上使力一杵，夯进了泥土之中，冲十一道，“我先试着上去，之后再将你也带上去。”
十一点了点头，子华抱住棍身，银璃棍瞬间变长，带着子华往顶上的豁口而去。
可未曾想到，刚离地不到数丈，坑底忽然地动山摇，大群大群的蠹尸虫从断裂的土层涌出，银璃棍左右摇摆，十一慌忙上前试图将其扶住，可却无济于事，子华很快就被从棍上甩了下来。
“可恶！”子华揉了揉摔痛的关节，重新站了起来将银璃棍插入土中继续尝试，可每次刚过三丈都会被从棍上甩落下来。
大批大批的蠹尸虫在地上嘶叫着，似乎是在嘲弄。
子华抬头看了看上方那遥不可及的豁口，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暂时要被困在这里了。”
转过头来却惊讶地看见十一面上泛着深深的红晕，慌忙问道：“十一，你怎么了？”
十一扭开脸去，内心砰砰直跳，脸上的燥热挥之不去：密室，独处虽然看上去是身处困境，但对于他来说不啻于仙境！
十一胡乱找了个借口：“许是方才走的急，有些热了。”
深坑底部由于常年不见阳光，煞是幽暗阴冷，子华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望着十一半信半疑。
十一岔开了话题：“若是一时无法出去，便找处地方休息会吧。我刚才见一处空地没有尸骸和杂草，倒是十分合适。”
子华点了点头，与十一找到了那块空地，席地而坐。
子华一坐下来，自津城以来的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机会得到了放松，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倦意：“我先小憩一会。出去和找人的事情之后再徐徐图之。”
十一忙道：“你先休息着吧，我替你放哨。”
子华点头：“那好，我就小憩片刻，之后便来替你。”
说罢便卧躺在了地上，不久便沉沉睡去。
十一贪婪地望着子华的睡颜，只觉得此刻的一分一秒都是奢侈。
黑暗中此起彼伏的蠹尸虫的嘶叫此刻丝毫入不了他的耳中，他的心中上下翻腾，只在翻江倒海地思索着要如何向子华倾诉积蓄了这么多年的爱恋与情愫。
不只是同伴，不只是师兄弟，不只是挚友，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明白并且接受自己的心意
十一的手抚上子华的面颊上方，却在咫尺之间停住，就那么隔着毫寸的距离，缓缓地拂过子华的眼睛，鼻梁，下颌，脖颈，肩头像是对待一件易碎且极其珍贵的物品，那么虔诚并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就这样隔空抚摸了数遍之后，子华还是未曾醒来，甚至还发出了低低的鼾声。
十一心中微动，犹豫着将手轻轻地往下放去，终于真正地触碰到了子华的面庞。
十一激动地右手不断颤抖，恋恋不舍地抚过子华的肌肤，细腻温润的触感让他浑身颤栗，几欲屏息。
就这样从头到脚将子华抚摸过一遍之后，子华还是沉浸在睡梦之中未曾醒来。
十一望着子华酣睡的面庞，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呼之欲出。
他跪坐在子华面前，心脏狂跳，慢慢地俯身，子华毫无防备的睡颜在眼前越放越大，马上！马上就要做自己日夜以来朝思暮想的事情了！
十一狂乱的心脏几乎快要蹦出胸膛，可是一声比自己心跳还要大声的巨响乍然间响起，打断了十一，也惊醒了子华，只见一旁的岩壁爆破出了一个大洞，浓浓的炽热岩浆从中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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