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困灵

“那么我就会刺破他的喉咙，他的魂魄将会无处可去，永远地禁锢在那个人偶之中。”舞雩手上的桃花针贴着伍尧肉身的喉咙又往下压了几分。

        “你敢？”苗馥面露凶光，瞳孔变得狭长又凌厉，大喊道：“不要动他！”

        舞雩面无表情，手上的桃花针刺破了伍尧的皮肤，几滴血珠从伍尧的脖颈上渗出。

        忽然，周围景象大变，脚下土地变作了浩瀚冰洋，城墙，树林，房屋全部消失不见，只有大小不一的冰块在海上漂浮。

        舞雩独自一人站在其中之一的冰块上，凛冽的寒风如刀一般割在自己的肌肤上。

        “看来是遇到同道高手了。”舞雩心中暗想，“魅术之困灵，可以将敌人的魂魄困在自己所创造的灵识幻境中。小小津城，竟然有这等高人，不知这人是何来历。”

        “伍先生一向行侠仗义，你们究竟和他有何恩怨，竟然使出那般惨无人道的手段？”苗馥站在一座冰川之上，愤恨地望着她。

        怎料舞雩却嫣然一笑：“你料错了，我们和伍先生，无冤无仇。”

        苗馥全身因愤怒开始颤抖：“无冤无仇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吗”

        说罢一挥衣袖，舞雩身旁的海面冒出许多水泡，蓦地窜出三条“大蟒”，那“蟒”有三碗口粗，无目，背上长有鱼鳍，张着深渊巨口，满嘴尖刺獠牙，冲着舞雩咬来。

        舞雩跃起，甩出三根桃花针，扎入那些“大蟒”七寸。

        “大蟒”们吃痛，扑腾入水中，横冲直撞，将本就破碎的冰块撞着更加支离破碎。

        舞雩躲避着那些盲目攻击的“大蟒”，心中暗惊：“这人竟然可以在灵识幻境中召唤昆蟒，可见修为不浅，为何我从未听闻。”

        忽然，舞雩只觉刺骨寒风消失殆尽，一股热浪从四面八方拥裹着她，仿佛入了蒸笼一般，更为不妙的是，脚下以及四周的冰块，开始渐渐融化了！

        “将你大卸八块都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你就没入这汪洋大海中，成为昆蟒的膳食吧。”苗馥远远地站在那座唯一的冰川之上，冷冷地看着她。

        舞雩垂眸扫了一眼脚下，刚才击落的昆蟒此时不疾不徐地在海面下游动，似乎在耐心地等待这一顿饕餮之餐。

        舞雩抬起头，冲苗馥一笑：“公子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苗馥一愣，不知舞雩何意，被她这种无谓的态度所恼，索性闭目凝念，准备用昆蟒将她撕个粉碎。

        奇怪，昆蟒在何处？苗馥大惊，灵识幻境中竟探索不到昆蟒的踪影，这不可能！

        “找不到吗？”舞雩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苗馥愕然睁眼，发现前方竟也升出了一座冰川，舞雩适然地站在上面。

        “什么！不可能！这是我的灵识幻境，我是这个幻境的创始者，不可能有第二座冰川！”苗馥瞳孔骤张，试着理解现在发生的事情。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里是你的灵识幻境呢？”舞雩望着他，笑意嫣然。

        “什么，难道”苗馥木然张嘴，不敢相信。

        “没错。”舞雩看着他，眼神中透着悲悯：“你不是唯一一个会困灵的人。而且很显然，我的法力要在你之上。”

        原来一直以为用困灵之术成功将她困在了自己的灵识幻境之中，未曾想到竟在幻境中反过来被她用困灵套住，进了她的幻境之中。

        怪不得连伍先生也败于下风，这个女人，好强苗馥颓然地坐了下来，身下的冰川迅速崩裂，他落入海中，潜伏在下面已久的昆蟒一拥而上。

        苗馥再次张开眼，已经从幻境中脱离。舞雩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苗馥试着起身，却发现四肢经脉尽断，心中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懒懒地开口道：“你可以直接杀了我的。”

        舞雩道：“修习魅术的妖族并不算多，你我既是同道之人，算是我惺惺相惜，看你似乎对这尘世还有些留念，给你点优待——虽然你马上就要死了。”

        苗馥望着天空，眼神微动。

        舞雩将他怀中的娃娃拿出，苗馥脸色遽变，嘶声喊道：“把它给我还回来！”

        舞雩笑道：“之前不是问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抓住机会吧。”

        苗馥愤怒地瞪着她，只见她款款地走到伍尧肉身旁边，将娃娃放在他的额头之上，默念了几句，伍尧竟缓缓张开了眼睛。

        苗馥目眦尽裂，心脏砰然直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仅靠双肩挪动了身子，就这样一点一点挪到了伍尧身边，望着他许久，轻声道：“先生，你又落下了我。”

        伍尧笑了笑，笑容中透着无尽的爱怜与苦楚：“你睡得好好的，为何要过来呢？”

        “没有先生在身边，是睡不好的。”苗馥低低地说。

        伍尧艰难地举起手来，那条手臂已经被紫荆的铁鞭抽得血肉模糊。他温柔地摸了摸苗馥的头，笑道：“一直很想这样摸摸你”

        苗馥的眼角湿润，声音哽咽：“为什么现在才先生，太晚了，先生，先生…”

        伍尧望着他，眼含歉意：“抱歉，苗馥。我一直不想把你卷进来，没想到最后还是把你卷进来了。”

        苗馥泫然欲泣：“先生，你在说什么？我何曾怕过被卷进来，先生…”

        “不过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伍尧笑意温柔地望着苗馥，大量的失血已经让他无法再维持神识，双眼开始缓缓阖上。

        苗馥望着胸口起伏逐渐归于平静的伍尧，口中喃喃：“我也是，先生。此生能够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缓缓地向前挪了挪，化作了一只狸花猫，蜷缩起身子，安然地靠在伍尧的胸口前，沉沉地睡去了。

        舞雩静静地望着这一切，双瞳漆黑如寂夜。

        过了许久，她方迈开了脚步，走到紫荆的尸体旁边，蹲了下来，轻轻地阖上她惊恐的双眼，沉默了片刻，又走到了伍尧身旁，用桃花针剖开了他的胸口，从中取出了个黑色晶块，握在手里瞧了瞧，纳入一个小巧锦囊中，往城中去了。

        邹安双手交叉，托住下腮，静静地坐在案几旁，盯着一旁的跳动的烛火发呆。

        一声“吱呀”的大门开合声扰乱了这清冷寂静的夜，他直起身子，默默地望着出现在大门外的那个并非期待之中的身影。

        “你便是城主邹安？”舞雩没有起伏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之中。

        邹安没有回应，面色苍白，这个人能出现在这里，便说明了一切。

        “我不屑于对人类出手，给你个机会，自己动手吧。”一根桃花针从邹安脸庞掠过，没入身后的屏风之中。

        邹安死死地盯着她，没有动作。

        舞雩笑了起来：“看不清时务的人，可做不了什么好城主。”

        邹安还是一动未动，望着舞雩的眼神中蕴含着怒火。舞雩倒是暗吃一惊：刚刚施展的魅术，竟然对他无效！

        舞雩眼神一变，飞身向前，脚下似乎触碰到了一根引线，只听一阵隆隆声响，两个庞然大物从空中两侧飞来，舞雩急忙回身，那两物在她面前撞在一起，崩出了无数碎石与灰尘。

        待灰尘略散，舞雩方看清原是两个巨型石球，若是自己慢半拍，想来就要被夹在中间成了肉泥。

        “竟然在宫殿之中增设陷阱，不过很可惜，这种陷阱对我来说形同儿戏。”舞雩翩然越过那两个石球，冲邹安飞来。

        邹安面色发白，双手抓住案几的边缘微微颤抖：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可以了。

        待舞雩接近，邹安身后屏风之上忽然多了许多方洞，伸出了许多形似弹弓的玩意，蓄力齐发，数颗飞石呼啸着冲舞雩射去。

        “呵，就这种过家家的玩意”舞雩轻蔑一笑，转身就要避开，谁知那些石块飞至身前，却忽然爆开，粉色的粉末弥漫在空气之中，舞雩不知何物，急忙掩住口鼻，却也不慎吸入了几口。

        “他究竟在做些什么？”舞雩心中不耐，觉得自己似乎受到了愚弄，于是抽出桃花针，准备速战速决，可谁知刚往前迈出一步，却觉得天旋地转，脑中混沌一片。

        “可恶，怎么回事”舞雩扶住脑袋，竭力不使自己晕倒，“难道是迷药？不，不对，我的灵识幻境也在崩塌，好痛这不是迷药那么简单”

        邹安走上前来，静静地看着她在自己的世界中痛苦沉沦。

        舞雩狂抓自己的脑袋，发髻松落，披头散发，就像个失心疯的女人，全无平日的端庄雍容。

        她突然冲上前来，双手如鹰爪般钳住了邹安的双腕，邹安心中一惊，奋力想将双腕抽离，那人却力大无穷，牢牢地钳住豪不松脱，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邹安心里一阵悚然。

        忽然，那女人嘴角咧开，弯出一个瘆人的微笑，双手向上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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